每年暑假，好几个粉丝互夸群都会热烈讨论一个事，早上学好还是晚上学好？秋冬出生的，烦恼晚上一年学，比同龄人起跑晚。夏天出生的，烦恼孩子年龄小，担心学习跟不上。
这个话题，也是德国华人妈妈群的年经帖，每年都要辩论一番。
前几天，我和饼饼明年要去的小学的校长通了电话，很有感触，今天来和大伙来聊5毛钱的。德国和中国的情况不太一样，但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父母们的纠结是一样的。
国内的情况大伙比我更了解，以8月31日为分界线，这之前满6岁的孩子入学，哪怕晚一天过生日，也得等明年再入学。很多父母说，这太不公平了！我们9月1日早上出生的，和你8月31日晚上出生的，前后只差几小时，我们凭啥晚上一年学？于是有人提议，应该改革，只要12月31日之前满6岁的，都应该孩子让入学。但你要这么聊，人家1月1日出生的孩子的父母也要问了，我们1月1日早上出生的，和你12月31日晚上出生的，到底差在哪？凭啥我们多等一年？入学日期无论一刀切在哪一天，都会有相同数量的不满意的父母。
德国的情况灵活一点，不是完全一刀切，似乎解决了这个难题。德国小学也有入学截止日，每个州不同，我们生活的黑森州是6月30日。和国内一样，这个日期之前满6岁的孩子，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原则上必须入学，他们是Muss-Kinder，直译为“必须上学的孩子”。相应地，这个日期之后满6岁的孩子（生日在12月31日之前）是Kann-Kinder，直译为“可以上学的孩子”。如果家长强烈希望自家的Kann-Kind入学，可以参加一个测试，判断ta有没有准备好。这个测试不考学科知识储备，更多是考察语言表达能力，逻辑能力，精细动作，身体协调，社交能力，专注力，观察力，以及孩子对上学的愿望。测试通过的Kann-Kinder可以6岁前入学，也就是大家说的“早一年上学”。这么看的话，德国根据每个孩子的情况判断适不适合入学，很人性化了。有些Kann-Kinder通过了测试，早一年上学，但进去后发现，身边的孩子都比自己强。五六岁的孩子，哪怕只相差半岁，心理发展和身体发育的差距都是非常大的。孩子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中，适应和融入本身就是挑战，再加上啥啥都比不上别人，干什么都觉得吃力，不难想象孩子是怎样一种处境。
饼饼的生日在10月底，放在国内是“没得选”的，只能晚一年入学。
很多人觉得，大月份出生的（尤其是9月10月出生的）孩子太冤了，刚好错过了入学年龄，晚入学晚毕业，晚毕业晚工作，什么都比同龄人晚一年。但是，即便在“有得选”的德国，我也不会选择让她早上学。我身边的德国朋友大多数也是和我同样想法，宁可差两个月7岁入学，也不5岁零10个月入学。如果孩子还没准备好，就着急八荒地送去上学，稀里糊涂两年过去了，一闭眼一睁眼又一年过去了，等孩子知道要好好学习了，也该分流了。
晚入学，当然不能100%保证孩子一定更专注、对自己的学习更负责，但从概率上来说更“保险”一些，毕竟心理和身体都准备得更充分了。饼饼是慢热内向型选手，适应新环境对她来说是不小的挑战。如果周围孩子都比她大，她会处在一个“社交弱势”的位置上，这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三是写出来可能会被骂的，那些所谓的“早上一年学的优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我知道，“早上一年学”的支持者，正在带着100个优势赶来反驳我。
咱们上学那会儿，家长都希望让孩子早上学，起步早一年，什么都早一年，这也是事实。近年来，很多父母的想法开始转变，不再纠结孩子的生日月份大要晚上一年学了。但是，从整体上看，“早上学=赢在起跑线”的观念，依然深入人心。根据医疗界历年的统计，每年8月份的最后一个礼拜，国内各大医院产科都会迎来“开学式剖宫产”的高峰。原本应该9月初出生的娃，为了赶8月31日的入学期限，别在肚子里待了，赶紧剖出来再说。想方设法让孩子早上学的父母觉得，早上学，可以给孩子争取了一年时间，早毕业，早参加工作，早升职加薪，早结婚生子，早... …
而支持晚上学的父母，理由说出来似乎有点没出息——孩子能跟得上。“跟得上”，这个听上去有点胸无大志的词，其实对孩子来说特别重要。和德国小学校长聊了半小时后，我对“跟得上”这三个字，也有了更深的理解。我之所以和校长聊这个，是因为明年9月初，饼饼会上我们新家划片的公立小学。读得认真的姐妹要问了，不对啊，明年9月初，饼饼不到6岁呢！你不是说宁可差俩月7岁入学，也不5岁10个月入学么？我们家那片的公立小学，不是传统的四年制，而是五年制。由于比德国传统学制多一年，片区里凡是6月30日满5周岁的孩子，没有特殊原因，都应该入学。也就是说，5岁10个月的饼饼，到时候在同学里算是年龄大的。五年后，孩子们小学毕业，和四年制出来的Muss-Kinder一样大。（相当于变相拒绝了Kann-Kinder模式）我不理解，黑森州一般是四年制，为啥你们这片儿的小学多上一年？校长说，一是他们认为，德国四年制小学对孩子们来说太短了。有的孩子没反应过来就面临分流，他们认为应该给孩子更多时间。二是他们发现，很多孩子不是学不好，是心理上没转过弯来。
幼儿园的孩子不用对学习任务负，但小学不一样，有的孩子不能一下子适应角色转变。五年制小学，是把一年级的知识分到两年里教，让孩子在“慢启动”。我差点就笑出声来，真的假的？20以内的加减法，30个德文字母，还要教两年呀？校长说，你这就不懂了，一年级的任务，可不止是学知识。好的学习习惯，对学习任务的责任感，表达自己的自信心，解决社交问题的能力，这些是我们希望孩子在一年级学到的。这么多东西要学，所以我们把一年分成两年教，让每个孩子都能“跟得上”。“跟得上”，不止是学科和成绩跟得上，更重要的是心理成熟度，自律能力，专注能力跟得上。我知道，“赢在起跑线”的紧迫感和竞争意识，不是我说两句就能改变的。
但人生是个马拉松，起跑线上快那么一两步，意义是什么呢？如果真的那么在乎“竞争”，更不必为生日月份大、晚上一年学感到焦虑了。
是他的同班同学，同一年级的同学，同一届毕业的同学。比同龄人早上学等于“赢在起跑线”，这是一种“精神胜利”。孩子每天实实在在面对的，不是那批在产房里和他差不多时候出生的“同龄人”。而是身体和心理上都比他更成熟的同学。他们需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能达到和别人差不多的水平，这种长期压力对成年人来说都是难以消化的。当然了，一定有年纪小且各方面优秀的孩子，这些不在讨论范围内，只讨论像饼饼这样天资并不拔尖的大多数普通孩子。
从另一个角度说，“早起跑”带来的优势，会在漫长的一生中被不断“稀释”，直到消失不见。细品我们焦虑的那些事，1岁会说话还是2岁会说话，1岁会走路还是2岁会走路，2岁戒尿布还是3岁戒尿布，3岁会算数还是4岁会算数，刚6岁上学还是快7岁上学，等等等等... ... 这些对于几岁的娃来说可能显得很不同，但是，放在20年30年的时间维度上，还有谁会在乎呢？黛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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