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巴”专辑】孔占芳 | 寻找、反思康巴精魂的史诗化叙事 ——读泽仁达娃的长篇小说《雪山的话语》(下)
本文原刊于《阿来研究》第七辑
(本文作者:孔占芳教授)
一种寻找——康巴的民族精神的追索
英雄人物的塑造是《雪山话语》的探索康巴民族性格和民族精神的载体。小说通过塑造五组人物的命运史,展开对康巴民族群像全方位的刻录和精魂的追索。
(一) 土司、头人群像
这组群像刻画的是代表康巴族群领导层,是民众心目中智慧、勇武的象征,能够赐予民众恩赐,也掌握着生杀大权。其中在人物塑造上又各有特色。着笔最多的是最后登上土司地位的朗吉杰布,他身材魁梧、力大无穷,从被更江土匪烧杀抢掠的生存压迫中带领贝祖村普通民众走上反抗之路,最终统一了康巴地区。他是新土司的象征:关心民众利益,聪明智慧,思考康巴地区不能强盛的原因,对民众笃信佛教做出自己的思考。但土司们本身的野心与欲望使他的土司王国被西藏的藏军覆灭。贡玛土司是最富有的土司,因为他经营着牧业、农业、也狩猎、更迷恋经商。他的特点是睿智,善于治理、善于征服人心,通过让自己的云登喇嘛救治内讧的土匪美朗多青,为自己的利益集团所用,因此他的统治最为稳固和长久,但为了家族传承,将美朗多青残忍地挖去双眼,剁去右臂,消除了对幼土司的威胁,展示了土司们的残忍和贪恋权利。其他小土司们也各自有自己的特点,但贪欲、野心、残忍、迷恋权利、剥削普通民众,与智慧、勇武是共同点。较之战神群像,智慧与远见是土司们的优点。
(二) 战神群像
朗吉杰布、美朗多青是战神群像中的代表。“把生命看成是一碗清水”是战神们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他们轻视生命, 重视英雄的名义与荣耀,彪悍、勇猛、尚武、有仇必复是战神们的共同特点。在战神形象的塑造上,朗吉杰布被赋予更多的睿智与英明,美朗多青则更加忠诚,当他被贡玛土司的医师云登喇嘛从死神手中救回,他就一心不二地为贡玛土司服务,没有想过要做更江的匪首。信而见疑,忠而被谤后,即便被剜眼断臂也不屈服于淫威的硬汉性格使美朗多青倍增英雄气概。作者对硬汉性格的推崇和赞美是小说的基调,连土匪与叛徒也浸染了硬汉性格。
更江土匪火烧了贝祖村,贝祖村的朗吉杰布们以牙还牙,夜袭成功,匪首亚松迪果和他的情人央美葬身火海。但作者对他俩的死,做了最唯美的刻画和描摹。他俩端起美酒,“畅饮的酒不仅使央美的脸庞光艳照人,也唤醒了她心中歌舞的精灵。她迎着亚松迪果赞赏的目光,细细的腰肢在灵巧的脚步中扭摆起来,歌喉也在飘飞的火光中盘旋而去。”“火光中飘飞的长袖幻化出的身姿,渲染着天地间勾人魂魄的演艺。比风中的火焰变换还要丰富的歌舞,挥洒着骄傲炫耀与愉悦。”“他俩的舞蹈变成了火焰的舞蹈。”(第68页)匪首该死,但死得英勇,光彩照人。
叛徒多军被贝祖村人执行沉河的死刑时,自己主动接受套上鹅卵石上的绳索,钻进黑色的口袋。他也唱起了山歌,虽然比苦还难听,知道自己骨子深处没有更江匪首那样让生命放出异彩的豪情,但依然赢得了朗吉杰布的赞扬:“看来贝祖村女人的唾液可以不送你了。用含笑来点缀死亡的人,他的灵魂飞走时会像鸟儿展开双翅一样。”(第72页)
这种对硬汉的赞美不分正义与非正义的,与荷马史诗中的英雄观一致。
(三) 僧侣群像
阿绒嘎的舅舅格勒活佛对他到来的准确预知;云登喇嘛的起死回生的精湛医术;邓登喇嘛喇嘛预知朗吉杰布的命运的神奇,他看到三个月的朗吉杰布时一个名字来到心间:“他是上天派来的使者,来统领民众的富贵之人”,但看到后面时大吃一惊:“他的后脑勺堆积着深重的罪孽,后背背负的灾难也许是空前的。”(第100页)朗吉杰布的正是沿着这样的命运轨迹走完了人生。还有潜心追随佛教,真正领会佛教造富于民的教义并身体力行的格西真珠吉佩。这些高僧代表的是佛教中修行得道的大智慧、有功德的僧人,正是他们的努力,光大了佛法,宣扬了教义,拥有了信众。
也有为了获取个人的利益而违背与损害佛教教义的僧侣,如美珠寺的堪布对格西真珠吉佩压制与放逐。
(四) 民众群像
阿绒嘎是追求和平生活的代表人物。小说开头以阿绒嘎追求爱情,追求和平生活为辅线启开了追索康巴英雄们热情、浪漫、富有才智和情调的民族性格。他的第一次离家是去找寻爱情。与阿妈的对话定格了阿绒嘎母子俩理想的人生追求。
“儿子,你知道父亲留给人间的心声吗?”
“不要带冤仇回家,就是孝敬父母。”
“儿子你想在怎样的时光里生活?”
“没有仇恨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儿子,你想留给儿女什么财富”
“我不会让儿女走没完没了的仇杀之路。”
这个对话在小说中出现多次,作者反复重申主题:追求太平生活是普通民众的心愿。阿绒嘎聪明、灵巧,是猎人,也是心灵手巧的银匠;是普通牧民,也是精明能干的商人,他像捕捉猎物一样捕获了他的爱情,他开朗、自信、有担当,是康巴族群民众中智慧与精明的化身。
其他民众的群像是比较模糊的,但他们却是战争胜负的决定力量。因为他们是民心。
(五) 女性群像
这组人物塑造得真实有性格。真实在于所有的女性的命运都是一部苦难史。阿绒嘎的母亲因家族仇杀哭瞎了眼,老了还要受到儿媳德吉的嫌弃。美朗多青的母亲拥金是更江土匪从贝族村抢来的。虽然日夜思念着家乡,想方设法逃回家乡,但生下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傻子,“傻儿子把母亲的心拴在这片土地上了。她想跑的念头被傻儿子连根拔掉。” (第22页)而更江土匪连连对贝祖村的抢劫形成世仇,她已经是土匪头子的妻子,仇恨关上了让她回村的门。儿子美朗多青最后被贡玛土司剜眼断臂,这种痛苦在年老的母亲身上是加倍的。母亲们的苦难是他们一辈以及上一辈人的仇杀造成的,而德吉们的生活又堆砌上了新的苦难。
毋庸置疑,《雪山的话语》中的爱情描写是极富美感和动人心魄的,泽仁达娃描写爱情的技艺是高超的,他笔下的爱情是浪漫的、诗意的、美艳的、浓烈的,是心灵相契、心心相映的,是在康巴地域风情孕育下的没有压迫、没有道德阻隔、人性自然绽放的一朵朵魅力四射的花朵,乐而不淫,是我读到的当代描写爱情的最美好的诗篇。阿绒嘎和德吉的爱情展开在水草丰美的大草原上,阿绒嘎假装大商人时时露馅的滑稽和及时补救的聪慧,德吉明眸利齿的时时捕捉与释然后的开怀幸福,阿绒嘎马背上牧人精湛的技艺与德吉牧鞭的灵动与威力,相互匹配,相互征服。语言和心理描写成就了这对恋人爱情的美丽。
美朗多青与亚曲亚依的爱情是动作描写铺就的英雄配美人的礼赞。“英雄美朗多青在舞场上的技艺多么地从容和自得。展翅的雄鹰时而盘旋,时而停留,时而俯冲……雄鹰在追逐心中的美神啊!”“娇美的亚曲亚依跳得更加欢快,活生生就是一只撒欢的羔羊。”“他俩的豪情与美丽、舞姿和笑意,装满了无数双眼睛,也愉悦着无数颗心灵。”(第200页)
爱情的美好不能掩盖生活的苦难,“德吉”是“幸福”的意思,德吉的幸福止于阿绒嘎追求她时少女的怀春期,在贫困、真相面前就荡然无存。如果说,拥金与她一起抢来的美朵是土匪的战利品,是母爱让她们留在了仇人的身边。而德吉是阿绒嘎对爱情的战利品。当他假借大商人的身份赢得德吉的芳心,看到真相的她一次次出逃行动演绎了那个时期被抢姑娘们的绝地反抗和终于无奈的苦难生活史和心灵史。在这里我们看到,康巴汉子精神世界被强大的英雄情结所包孕,他们追求的幸福,只是自己的幸福,女性只是他们幸福的附庸品和牺牲品。即便是英雄美朗多青所爱的美人,也因家里傻子弟弟的欺负而流产,美朗多青为了给妻子修一座安身的房子,被年老的土司怀疑威胁到未来的土司而残忍地剜眼断臂,亚曲亚依的幸福坠入苦难的深渊。阿绒嘎最后斧劈朗吉杰布大土司,新的仇杀背负于身,德吉的幸福自然遥不可及。因此,女性群像是作为血性男性的映衬而存在的,但也反映了藏区女性生存生活的真实状态。
小说通过五组人物形象的塑造,追索着康巴人的精神:“广阔而圣洁的土地不仅孕育了康巴文化,还处处焕发着岭·格萨尔王的英雄业绩。”(第216)因此尚武精神与英雄主义的追求形成了硬汉性格和彪悍、有仇必复和善妒的心理,轻视生命,重视英雄的名誉、形成了强悍的民风。这就是族群陷入一次又一次的械斗与征战的苦难史的原因,也是印度佛教留存的原因。
一种坚持——语言的诗化与民族化
《雪山的话语》主题是一部族群的苦难史,但在叙事格调上却充满了诗意浪漫的的主体气韵,蕴含着诗性情致和智性思考,营造出一种诗意灵动的意境,给人以耳目一新的审美愉悦,凸显了作家的浪漫主义艺术精神。
泽仁达娃的小说追求诗化的语言,不仅仅是几个句子,几个文段,而是整部小说都是用诗建构起来的。这是作家诗心的外倾,也是对诗化语言的坚持,更是作家对文学创作的尊重。在后记中作者写道:“把藏族文学放在西方文学和汉语文学里进行审美与创作,我用融入生命的语言和文字,让笔尖流淌藏民族的思维方式和心理活动……在创作中,我时时提醒自己作家应担负丰富和发展语言的职责。”正如阿来对小说的追求:小说是一种庄重的文学,泽仁达娃也在实践这样的创作追求。这里的庄重,分两个层面:一是思想上追求严肃文学的品质,认为小说是一种对历史的承载;一是语言上的精益求精,内核是创作态度的严整:想写出一部史诗化的小说。下面撮其概要,赏析诗化语言的曼妙。
1.场景描写:
天空一样开阔的毛垭草原上,红珊瑚的太阳从雪山的栅栏中姗姗走来,鲜奶般的雾气缭绕着牧歌与炊烟。(第9页)
绿、红、白、奶白装点下的草原,开阔而艳丽,富有勃勃生机。红珊瑚、鲜奶,抓住藏族日用最频繁的物品颜色上的相似点做比喻,吻合藏族日常观察与思维,也符合藏民族心理,而“栅栏”一词,又将康巴与安多草原区分开来。因为安多草原很少邻近山区,也就少有树木,一般的牲畜栏采用牛粪围墙或土墙,“栅栏”一词,带上了草原、山林地带的地域特征,而这是四川康巴地区的地域特征。即写出了故事的场景,也写出了藏域彩色画卷,具有浓郁的藏域特色。读来耳目一新,又充满诗情画意。
一路小走的骏马敲响了泛着绿意的草原,敲响了放牧着绸缎一样云霞的天空。(第11页)
用动词“敲响”加入了音效,辽阔寂静的草原由静态转入动态,“小走”出轻松、欢喜。“绿意”、“云霞”又着上了
明亮的色彩,一副明艳画面让读者春心萌动。天空“绸缎”的丝滑质感,草原“泛着绿意”的柔嫩绵软,听觉、视觉和感觉充分活跃起来,享受诗意的慧心带给的愉悦。
2.时空描写:
本来从山峰左边或者右侧出来的朝阳,一下从山峰正中出来,山峰中出来的朝阳是春天的朝阳。(第1页)
这是小说的开头,表明“故事就发生在山区一个春天的早晨。”但这种对季节、时间的描述,较之汉语的表述,陌生、新颖,又似曾相识!这种鲜明的异质化叙述,一下就抓住了读者的心。只两句,就鲜明地表现了藏族的思维模式:用太阳的空间坐标表达时间概念!这是时空观念的完美结合,表达了藏族与大自然的亲近关系,也表达了故事发生的时间不是现当代,因为现当代的钟表已经使人类与自然疏离,不再抬头看太阳在哪里。此句奠定了悠远、缓慢的叙述基调和节奏,还表明了故事发生地的地域特征:山区。一个遥远、富有藏域特色的故事在寥寥数语中呼之欲出。不仅感叹作者驾驭语言能力。泽仁达娃的语言就像是一颗饱满的石榴,打开,里面躺着无数颗信息的石榴籽,红润、晶亮、润泽,越嚼越有嚼劲,越有醇厚的原味。
好的作品,开头一定是富含着相当量的信息。中国古典四大名著自不必说,就在藏族作家阿来的《尘埃落定》里,也用太阳的空间坐标表达政治关系亲疏远近,例如,“傻子”二少爷的叙述:
汉族的皇帝在早晨的太阳下面,达赖喇嘛在下午的太阳下面。我们是在中午的太阳下面还在靠东一点的地方。
这种表述使读者清晰地感觉到这个既与汉族的中央远离,又与藏族的统治保持距离的族别的“另类存在”,以及因为不受任何一个强大政权的统治而显现出来的优越感和轻松随意。正是这种边缘地理位置和地缘政治使这片土地上的“土司们”有了自我意识和自我生存空间的自由,这种族别自我意识是用一个“我们”这个具有很强归属类别的代词实现的。看似简单的叙事,却蕴含着浓郁的族群意识和生活、思维的气息以及强烈而清晰的情感指向。
正因为有强烈的“自我”族群意识和文化传承,东边汉族的农耕文化、西边正统的藏族文化乃至西方文化与之都有交流、冲突、调试的过程。面对不同文化的侵入,边缘文化显示出强大的调试功能,以求在各种文化中冲突中自保和自我发展。
可见,在藏族的思维模式中,用太阳行走的轨迹不仅表达时间、空间等时空领域,还迁延至人文领域,是一种认知方式。藏族作家们用娴熟的汉语创作丰富了汉语的表达方式,也显示了他们呈现本民族思维的才华。
3.动作描写:
阿绒嘎不是自己走来的,他胯下的白马,又老又瘦。又老又瘦的白马晃进村道时,太阳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一群野狗发觉了美味似的,窜出来,领头扑上来的那条黑狗,与阿绒嘎飘逸而去的马鞭相遇,马鞭蛇一样缠住狗头,阿绒嘎仰首挺胸,黑狗和它的悲鸣落进汹涌而至的狗群,阿绒嘎优雅地翻上马背,年迈的白马经不起变来变去的阿绒嘎,老马歪斜的身子阵阵颤抖,老马的四蹄一下忙乱起来,村道上涌出比往日更多的笑声,阿绒嘎利索地跨上马背优雅得体地提提马嚼子。老马朝挤满笑声的村口走去。(第1页)
这是阿绒嘎的华丽出场:用娴熟的骑马、使马鞭技术配上擒王的智慧驯服狗群,动作灵巧、优雅。传达出牧民的身份以及自信、张扬的心态,康巴汉子性格的全然呈现,一系列动词准确、生动地表现出作家工笔细描的功夫与才华,细节真实可感而极富诗意。
4.外貌描写
人群中的本登科巴比骑马的阿绒嘎高。女人配着饰物的辫、男人头上的红樱簇和大耳环,在他胸前拥挤和攒动着。本登科巴像是松林中的一棵杉树,高大得如同站在一块巨石上。(第2页)
本登科巴是第二个出场的人物,特点是高。作者密集使用比较、反衬、比喻等手法,从不同层面铺陈出高度。普通人跟他胸一般高,阿绒嘎更矮。出场的第三个人物是朗吉杰布,他“站在今天的人群里一定会占据几个人的位置,阿绒嘎不知道天底下还有没有这么粗壮宽大的人。”作者同样采用了比较来描写人物的外形特征。这种写法不同于汉语思维方式,更多地采用了藏族民间观察人物的视角,给人以新颖别致的语言感染力。
在外貌描写中,展示了康巴民众的显著的装束:女人配着饰物的发辫、男人头上的红樱簇和大耳环。康巴的地域风貌:有松林,有杉树,用当地的植物取譬,容易理解。
我们发现在藏族作家笔下,万物都具有灵性,都是自在的生命体,都在自我张扬生命,都在自我叙事,形成独特的“物”叙事的特点,彰显自在生命的灵动,形成有情有义的世界。同时,打破了汉语常规叙事的方式,产生了语言组合上的新颖,丰富了汉语的表达。
本登科巴弯腰跨出门框,话却溜进屋里:“吃草的老马能走多远?”(第5页)
夕阳的光芒抚摸着墙壁和门里流淌出来的经文。闪烁奇异光环的没有窗户的密室披上了空中飘落的彩霞。在长久的凝视中有些失神的拥金(人名)觉得它穿上了喇嘛的袈裟,又觉得它也会颂念喇嘛的经文。(第44页)
“话”是有意识的,会“溜”。“夕阳”会“抚摸”,“密室”会穿上袈裟,还会颂念经文,不仅佩服泽仁达娃对美的捕捉就像是一名技艺高超猎手,十分灵敏。他调动起所有感官,用比喻、拟人、通感等手法,使物人格化,赋予每一种物以强烈的生命意识和此在感,形成独特的“物”叙事。这些语言打破了汉语语言程式化表达,也打破了以人为中心的叙事模式,万物自在地张扬生命魅力,小说由此充满诗意、灵性与神性,读者浸润在诗意与美感的愉悦里,为作者的智慧和想象力喝彩。这种充满着藏族对世界的思维方式的语言表达,丰富了汉语的表达方式。语言是思维的工具,不同民族的思维方式通过语言表达显现出来。“万物有灵”的原始苯教思维与“众生平等”的佛教思维是万物都有生命意识,都在表达自在的生命状态的根源,带有鲜明的藏民族思维特征。
“藏族作家泽仁达瓦,是一个以灵魂进行写作的作家,十五岁那年他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植入的金属头盖骨股,让他中年以后无法接近任何辐射源也让他无法以电脑进行写作,但却使他以古老的书写方式,收获了久违的神性。”①我们敬重视文学为生命的作家,因珍视而庄严,应庄严而庄重,文学的价值在此回归。
结语
文学的价值和功用很多,泽仁达娃将启智作为文学创作的目的之一,是他大胸怀,大情怀和心系民族发展的大境界的呈现。相较于当代文坛将文学创作娱乐化、消费化、媚俗化、去价值化和囿于自我的喃喃自语,泽仁达娃的文学创作的思考与担当就是对当代文坛的价值,他向中国当代文坛吹来康巴雄健文风与诗意浪漫气息。这是中国当代文坛急需的。
民族作家的创作贴近本民族生活,对民族精神与民族民命运自觉地思考与担当,使文学作品具有了史诗化的品质和价值追求,回归文学对的人生、历史“吾将上下而求索”的精神指引。民族自省的内视觉是异族作家外视觉无法企及的,这是民族作家的与生俱来的优势,也是泽仁达娃们文学创作的意义。“在全球不同文化频繁对话与交流的今天,少数民族文学学科在提升各民族人民文化自信心,推动不同文明之间对话以增进理解,误会,在通过不同文艺之间彼此尊重和欣赏从而增进和谐关系方面,都将发挥重要而长远的作用。”②
《雪山的话语》是泽仁达娃敬献给严肃文学的力作,用汉语诗意地烛照藏地的历史风云、风土人情,藏族思维与汉语表达的契合,让汉语焕发出独特、新颖与诗意,开拓了汉语表述的新境界。
(作者单位:青海师范大学民族师范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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