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凯：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与中国经济增长

刘凯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中国宏观经济论坛（CMF）主要成员，本文转载自5月9日经济观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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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四十多年以来，中国经济经历了快速增长，中国已经发展成为名义汇率下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购买力平价下的世界第一大经济体。改革开放的本质可以概括为两条：一是逐步构建有效率的全国统一大市场，使市场机制在960万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有效配置资源，努力实现各种生产要素以及各种产品和服务在全国范围内的自由流动；二是积极融入世界市场，深度参与国际分工，充分挖掘自身比较优势。这两条都是促进中国经济持续高速增长的根本动力。其中第一条，即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与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设尤为重要。

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包括：努力消除区域之间阻碍生产要素（资本、劳动等）流动以及商品和服务流通的各种区域壁垒、地方保护主义以及不合理政策，努力消除行业之间以及部门之间阻碍生产要素流动的各种垄断行为、行业壁垒以及不合理政策和规定等。建设有效率的全国统一大市场的目的，一是要降低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错配，提高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的投资效率和积累效率；二是要充分激发中国人口众多和区域面积广的大市场优势，以超大市场需求引导供给扩张、分工细化以及技术创新。因此，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可以从促进资源配置效率提升以及促进分工和创新两方面来提升全要素生产率，进而推动经济长期增长。

过去几十年中国的经济增长有赖于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构建，未来中国经济要保持中高速增长、实现“两个一百年”目标，依然要继续推进更高层次的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2020年7月30日中央政治局会议正式提出，“要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而加快构建更高标准的全国统一大市场，打破各种壁垒，以促进生产要素和商品的高效流通，则是为国内大循环搭好平台、形成“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关键性任务。为此，《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于2022年4月10日正式公布，提出我国将从基础制度建设、市场设施建设等多个方面来打造全国统一的大市场。

我们于一年前发表在《经济研究》（2021年第6期）上的学术论文《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资源配置效率与中国经济增长》，通过构建多区域和多部门的动态一般均衡模型，定量分析了区域间和行业间要素流动以及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对中国经济增长的影响和历史贡献。

我们发现，国际贸易壁垒的下降能够对中国GDP产生显著影响，但对比省际间贸易壁垒和国际贸易壁垒的不同影响，可以发现：省际间贸易壁垒冲击对于中国经济增长的作用要强于国际贸易壁垒冲击，省际间贸易壁垒的下降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另外，对比2002-2007年和2007-2012年这两个时期不同因素对于中国经济增长的贡献,可以发现：区域间贸易成本变化和劳动力流动成本变化对于中国GDP增长的贡献率呈上升态势，这说明国内产品市场和要素市场的统一大市场建设在2007年之后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

在一般均衡和全国统一大市场视角下，我们还分析了广东省生产率提高所带来的区域传导效应以及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劳动力流入壁垒上升对于中国宏观经济的影响。1978年，广东率先在全国实行改革开放。凭借毗邻港澳和国家的优惠政策，广东省一跃成为中国经济总量最大并且增长最快的省份。作为对中国经济贡献最大的省份，广东拥有华为、中兴、美的、格力等众多位于世界创新前沿的制造业企业。2010年，广东制造业占比就已经达到全国的12%。我们发现，伴随着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推进，广东省生产率的提高也会带动周边省份生产率的提升，同时还会导致全国范围内的劳动力流动和劳动要素整体配置效率的提升，以及与之相对应的资本要素在全国范围内配置效率的提升。当前，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依然维持着较强的人口流入壁垒，而二线及以下城市的人口流入壁垒正在逐步移除。通过数值模拟分析我们发现：一线大城市人口流入壁垒的上升会对其他省份的人口流出产生比较强的负面影响，进而会对劳动力要素和资本要素在全国范围内的配置效率产生较大的负面影响。

展望未来，区域间贸易壁垒和劳动力流动壁垒的下降对于中国的经济增长将继续发挥重要作用；省际贸易对于推动地区发展和协作所起的重要作用，以前是、将来依然是中国经济增长的重要动能。因此，中央和地方需要继续推进各个层次的改革、加强生产要素以及商品和服务在不同区域和不同部门之间的自由流动，继续降低地方市场的分割度，构建更高层次的全国统一大市场。这将使得中国经济增长的潜力得到充分发挥，也是加快形成国内大循环格局的必然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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