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振华：扭转预期是经济摆脱低迷态势的关键

毛振华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研究所联席所长、教授、中国宏观经济论坛（CMF）联席主席，中诚信集团董事长

以下观点整理自毛振华在CMF宏观经济月度数据分析会（2022年7月）上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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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中国经济面临“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三重压力。今年以来经济运行又出现了一些新情况：一是新冠变异病毒奥密克戎在全国多地蔓延，“动态清零”的疫情防控政策遇到较大压力；二是俄乌冲突持续对我国多领域的潜在影响逐渐显现，经济运行的外部环境愈发严峻复杂；三是房地产行业债务风险攀升，购房者信心下降，近期更是出现了集体“断供”现象，房地产面临进一步下行和风险外溢的压力。在此背景下，二季度我国经济仅实现了0.4%的正增长。尽管6月以来随着疫情得到有效控制，经济边际修复，但总体来看，我国经济还未完全摆脱下行趋势，经济低迷的预期也没有得到根本性扭转。在“债务-投资”驱动经济增长的空间收窄、刺激政策的边际效应递减的背景下，继续通过刺激供给端来带动经济增长的效果或有限，需要从需求端着手扭转当前经济低迷预期。

一是采取无差别发放消费券等措施提振消费者信心。上半年消费者信心低迷，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下降0.7%。消费信心来源于消费者的支付能力，消费者信心减弱是消费者支付能力减弱的表现。提振消费者信心的关键是提升消费者的支付能力，但在当前企业尤其是广大中小企业经营压力加大的情况下，通过加薪来提高居民收入并非易事。因此，政策可考虑在消费端采取更加积极的措施来提振消费。建议结合我国的实际情况，参考西方发达国家发放消费券、现金补助等方式来刺激消费支出。考虑到此前对汽车等部分耐用消费品行业已经出台了一些扶持政策并对消费修复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幅度有限，主要原因或为政策的受惠方仅为少数行业、少数企业、少数个人，在此意义上，为保证政策效果的最大化以及体现政策的“公平性”，建议向全体公民发放消费券，而非采取选择性发放的形式。

二是采取有效措施提振企业家信心，促进投资修复。当前我国投资仍处于较为低迷的态势。企业家是企业的“火车头”，投资低迷究其根本是企业家信心不足。近年来出台的鼓励创业创新的政策对于稳定投资增长起到了一定作用，但是创业创新需要一个过程，如果把企业比作上战场的士兵，仅靠“新兵”是难以取得胜利的，必须要充分调动“老兵”的积极性，要让现有的企业家有信心，愿意贷款投资并肩负起自身责任才是制胜关键。企业家信心来自于多个方面，既有市场预期的影响也有社会环境的影响。要警惕部分监管领域政策的调整对企业家群体信心产生扰动，甚至让企业家成为“惊弓之鸟”。从一定意义上讲，保市场主体就要保企业家信心。只有企业家这个火车头发力了，整列火车（企业）才能顺畅的运行。

三是调整“三道红线”和限购政策，暂停新的土地供给，争取扭转房地产价格下行预期。自去年以来，在“三道红线”、“两集中”等严调控政策影响下，房地产行业持续处于低迷态势，房企信用违约事件频发，企业面临流动性短缺问题，更为严重的是，受此影响，房价下行的心理预期进一步强化。房地产具有投资和居住的双重功能，受房价下行的预期影响，房地产的投资功能大幅减弱，加之长期以来形成的供需矛盾，房地产开发和销售两端受限，地产企业面临生存困境。对于稳定房地产价格下行的心理预期既需要政策更加精准也需要更大的施政力度。在需求端可以进一步调整优化限购政策，改善房价下行预期。供给端方面，目前市场已经拥有较为充足的土地储备用于房地产开发，应暂停新的土地供给。当前部分地方政府出售土地的购买方主要为当地国有企业，这将会主要导致两个问题：在增加地产库存、加大供需失衡的同时，也有可能加大地方国企甚至地方政府的债务风险。因此，地方政府要扎实推进土地去库存、房地产去库存，放弃仅依靠土地财政作为其主要收入来源的念头，从供需两端齐发力来改变房地产价格下行的预期。

但与此同时也要注意到我国已经逐渐告别依赖房地产带动经济增长的道路，即便预期得以扭转，房地产的高速增长时代也已经过去，对此应有清醒认知。当然，虽然房地产面临的下行风险加大，但对于当前房地产领域中出现的部分问题仍应理性看待。以近期出现的房产“断供”为例，断供规模整体来看处于可控范围，主要体现的还是信心不足的问题，尚不足以引发大规模风险。同时，房地产行业具有“物质不灭”的特征，即房地产作为资产，无论其运营主体如何变化，地产资产的本身价值是不变的，如果得到妥善处置仍能发挥其自身的价值，因此对房地产的预期也不必过分悲观。

总体来看，改善当前经济的低迷态势需要进一步改善预期，而扭转预期则需要通过进一步加大政策力度、释放积极信号使得消费者、投资者和企业家对未来拥有信心，这既是去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的重要目标，也是当前经济运行面临的切实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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