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1840年代至1940年代是中国历史最惊心动魄的一百年。第一次鸦片战争失败后,和深圳同属新安县的香港岛被割让,深圳亦成为东西方交汇的一个舞台。尤其是1898年深圳河以南的新界地区被大英帝国“租借”,深圳更成为中国迈向近代化的“前沿”。但是这一百年间,深圳除了作为宏大叙事中的一个地理概念,很少留下社会变迁的细节。那些年深圳的普通人在忙碌些什么?他们如何吃、穿、住、行?外面世界如何影响他们的日常生活?新知与科技如何改变传统的文化和社会结构?“1840~1940年代:百年深圳风情录”系列文章,希望通过更多的历史细节,带领读者触摸昔日深圳,回望我们无法回去的深圳昨天。
今天是第八篇。
1860年,29岁的的意大利青年 Simeone Volonteri 抵达香港,加入天主教香港教区的工作。
6年之后,Simeone Volonteri 已经被熟悉的中国人称呼为和神父,他有一个中文名字是安西满。此时,他花费4年与中国助手梁子馨共同绘制了一幅“新安县全图”。
这幅一个半世纪前诞生的地图,是第一张用现代地理知识描绘的深港地区地图。位于深圳福田市民中心的深圳市博物馆,有幸存放了一幅,被视为“镇馆之宝。
无论和神父还是梁子馨,对于深港两地的历史爱好者来说,他们的名字都值得记住。
(图片转自《香港天主教史》)
鸦片战争中大败的大清帝国在1842年将属于新安的一个小岛——香港岛割让给英国。但是英国早前1841年已经占据了香港。随即,西方传教士也开始涌入香港岛。天主教在香港本岛成立第一个传教站,正是1841年。天主教传教士最初只在港岛传教,发展的速度并不快。毕竟此时在欧洲本土,教皇风雨飘零,意大利也未统一,海外事务哪里管得了。顺便说一句,1841年来港岛也不是因为先见之明,而是被愤怒的葡萄牙赶出来的。来到香港的神父分了很多批次,和神父是第三批来香港的天主教神父,这批的主力来自米兰外方传教会。外方会势力于1858年雷纳神父(Paolo Reina)和高神父(GiovanniTimoleoneRaimondi)到达香港开始,此后十年后全面接手香港天主教教会的工作。和神父正好就是这十年间在香港工作,他是一名很优秀的传教士,可惜他的身体太弱了,否则他在香港天主教会的地位或许会更高。
天主教香港教区的建筑。(图片转自《香港天主教史》)1860年,29岁的的意大利神父Simeone Volonteri 抵达香港,加入天主教香港教区的工作,他先是在港岛学习中文。西方传教士的中文训练包括学习3种方言。留在香港本岛工作的学习广州话,前往海丰学习潮汕(鹤佬)话,派往归善(今日惠州)的才学习客家话。和神父一开始就确定在香港本岛以外工作,他可能学习过客家话。但是他肯定也会广东话,因为他的助理就是广府人,他的地图使用的地名拼写也有广府话痕迹。到1860年代才深入到今天新界的腹地。1860年,香港获得广州天主教的同意,把的传教地域扩展至新安县。推进这一工作的重要的人物就是和神父。由于身体不好,医生建议和神父多做运动,为此他决定在香港和北面的新安县行山,顺便进行地理测量和收集地理资料。按照英国人于1898年接管新界前的调查显示,新界423条乡村有255条客家村落。客家人多从事采石、烧灰、制砖、瓷窑、织布、织席、磨刀、木工等。初期香港传教士在新界接触的大部份是他们。 大埔,有本地人,也有客家人。大埔交通地位相当重要,既有从元朗经由深圳(墟)到南头的市场系统,这是属于广府人的网络;也有水陆两路连接从沙头角到惠州的市场体系,这是属于客家人的网络。 最早到大浦的传教士除了和神父,还有一位穆神父及中国神父梁子馨。大埔第一站碗窑村位于大埔南部,顾名思义这是一个陶瓷生产的中心。
不久,和神父独自到不远的太和村开设传教站。他租住了一栋房子,在住所凿了一扇小窗,结果当天村里死了一个婴儿,一位妇女也发病。村民认为神父凿窗行为触怒了神灵,将他赶走了。和神父于是来到吐露港北部八仙岭下的汀角村办学,学校在1864年4月开课,共招收了80位学生。这是非常有影响力的一所学校。华人神父梁子馨不久也来汀角工作。就是在这个阶段,和神父与梁神父不时翻山越岭深入到内地同村落,和神父根据每次的路线资料绘画出了新安县全图。这张地图的问世既有人的不懈努力,也需要天时地利。为什么在1860年代之前不会有现代化的地图问世?因为1860年之前到新安县各地溜达是非法的。如果是外国人,他们到处跑,然后被清朝官员知道是为了制作一幅地图,他必定会被视为间谍。
天主教香港教区的建筑。(图片转自《香港天主教史》)而个人的努力尤为重要。那时刻他们需要克服的困难不是一点点,首先安全就是一个大问题。新安县的人口绝对集中在深圳河谷和西部平原地区,这里经济繁荣,而且历史悠久。早在公元10世纪时,流入后海湾的河流以及广阔谷地就有广府人家族在绵延赓续,而明末清初的17世纪,客家人开始在东部的丘陵地带建立自己的村落。1850-1864年间太平天国运动有强烈的客家色彩,本地人(广府人)因此对传教士保持警惕。此外海盗活动猖獗,他们对传教士也是非常痛恨的。1866年,地图绘制好了,但是没有出版商原意为他出版。于是,和神父整个1866年的下半年都在报纸上刊登广告。《德臣西报》(TheChinaMail)则给予地图很高的评价,认为该地图提供了重要数据,而且可以在追寻海盗的行踪方面发挥作用,尤其是西方的商船特别需要提防的海盗和海盗村。
这幅地图纵100CM,横122CM。第一批为羊皮纸印刷。广告征集到了至少120位订户以保证开印,这可谓较早的“众筹”项目了。地图最终在莱比锡印制。这幅新安县全图在1894年米兰制图展以及其他图展还获过制图奖。和神父发表声明:“出售地图所得的金额,在扣除印刷成本后全部贡献给教会。”他开启了出版用于公益和教会事业的先河,再往前的一次,也是基督教牧师韩山明,他出版了一本洪仁玕的口述实录,用版税支持洪仁玕去南京参加太平天国。很多西方传教士拥有欧洲著名大学的医学、物理、文学和教育等专业博士学位,但是我们发现和神父没有制图专业背景。尽管如此,新安县全图具有非常高的准确性。一是地名标注。一位传教士曾经在一封信中说:“和神父所绘制的地图,地名的拼音都用本地话。但是传教士说客家话,所以在信上写的地名拼音都是客家话。本地和客家是两种方言,前者在广州、港岛、南头及邻近广州的新安县部份地区流行,后者则流行于九龙直至边界……”信件主要抱怨在一个地方要学习三种语言的困难,但是地图标注因为语言不通译文不同给使用者带来困扰。 还有就是技术上来看,这张地图的经度相当准确,纬度却有偏差。有一些研究认为,和神父应该参考了以前的地图资料,他自己应该没有进行实际的经纬度精确测量。不过,他采用了哪一个版本的地图不能确定,在1840年代英国政府发布了香港岛的正式地图,其经纬度是精准的,显然和神父并没有参考引用。有研究认为,这份地图上包含水深信息显然不是和牧师绘制的题图需要关注的,所以很可能神父参考了一份海图。还有,海岸线描绘得有也不太精准。大鹏湾,吐露港,维多利亚港东部比较精准,但是另外的海岸线准确性就大打折扣。说明有些他亲自去过,有些可能就没有去,或者去去不了。造成这种精度不够的原因,应该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缺乏现代测量仪。为了了解一个地方与另一个地方之间的真实距离,神父总是徒步去丈量村庄、墟市和山丘。没错,就是“脚步丈量”。这些年媒体经常发起“脚步丈量XXX ”的活动,不过都是开车去“丈量”的。所以从这个角度说,真正用脚步去丈量的和神父才是真的niubility。和神父的最大贡献在于提供当时新安人的居住和生活模式的信息。他标注了很多村落,从标注字号大小,可以明确判断村落的规模和重要性。他也标注了连接城镇和村庄群的重要道路。村落、市镇的数量也让后来的研究者困扰,一些当地人认为重要的村庄没有在地图上标注。比如,新界地区在这份地图上一共有368个村庄和墟市被标注出来,但是这一数量与1898年统计的官方数字416处有较大差异。这是新界村庄数量在这30余年内明显增加,还是有一些村庄没有被标注上去?很可能是后者。未标注村落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它们位于偏远的内陆或离岸岛上。这可能是神父未完成在这些地方的调查工作。为何可能未完成?一是前文说过和神父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经常生病。二是神父很快(1869年)要去内地河南省任新的职位,导致绘制和出版都比较匆忙,其中有中文地名出现了错字没有校正就印出来。第三就是就是治安,我们前面也提到了当时的治安情况很糟糕。此外,地图的双语翻译有一些问题,有些有英文标注却缺乏中文。笔者个人以为,和神父的中文阅读能力,梁神父的的外语翻译能力,有时候都会出点小bug,无需吹毛求疵。
这是1894年出现的新安县全图,抄袭了很多和神父版的内容,包括一些错漏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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