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字下乡”到“文化下乡” ——谈《乡土中国》的乡村文化需求与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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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易水湖畔已有几日。为期六天的易水湖读书会活动,无论是每日清晨的爬山、拉练,军事化的内务整理与管理,还是在酷暑之下攀登老子峰“切身悟道”,亦或“秉烛夜读”《论语》《道德经》... ...都成为我们求学生涯中一段“闪光的回忆”。而当老师留下要写一篇关于这几日感悟的“命题作文”的时候,我的内心还是选择了读书会第三天的主题:阅读《乡土中国》并结合新东古县村的田野调查谈一谈感悟。仿佛还是扎根泥土的事,最容易让人有记忆。
走进乡村,给我最大的感受,是如今“乡民不愚”——即便费孝通先生本意在于论述“文字下乡”的“需求对应”,开篇也写到了一句“乡下人在城里人眼睛里是‘愚’的”:七十多年前的乡村,文化的差异、信息的闭塞,大多数中国乡下人和城里人在知识获取、新事物认知等方面存在较大落差。费老描写一段乡下人躲避汽车的例子,因为很少见过城里来的这个“喧嚣怪物”,“乡下人在马路上听见背后汽车连续地按喇叭,慌了手脚,东避也不是,西躲也不是,司机拉住闸车,在玻璃窗里,探出半个头,向着那土老头,啐了一口:‘笨蛋’!”——当然,费老绝不是认同这种观点,接下来便用大篇幅的对比来描述这只是城乡“知识不对称”造成的一种假象。然而另一个层面来看,这段描写也确实反映了乡民在当时的科技进步面前的尴尬写照。
现如今,城乡仍然有差异,但在我这个“城里人”眼里看来,即便是“看起来”,乡下人也不“愚”了。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叟、下至五六岁的孩童,试问,现如今,还有哪一样“城里”的物什儿让他们瞪大眼球不知所措呢?调查中,有小组采访到一个拿着iPAD运用自如的五六岁的小孩儿,他使用的这个iPAD和城里的iPAD 有什么分别呢?我们组访谈的一户农家乐女主人,她也谈到自己目前生活的的娱乐媒介基本就是“手机”,家里的电视差不多就是个摆设,更别提报纸广播... ...这种现象又同我们千千万万的小镇青年、城市青年当下使用的媒介设备有什么分别呢?
然而,女主人虽然常用互联网,也知晓互联网对于农家乐营销方面的作用,在被问到为何不在网上开展宣传时,她有些激动地回答:“之前也做过,一年要给某网站交一、两万块钱,还不够回本儿的”——这显然已经是“滞后”的信息了,现在平台的电商模式多是“免费”或“分成”,不会再有那么大的负担;那个乡村的孩童一样使用着平板,但他的界面上没有类似于“51talk”、“小伴龙”等适合儿童互联网教育的软件,作为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的娱乐选择却是要像他的爸妈一样刷着抖音、快手、火山小视频... ...
经济的快速发展,让乡民与市民在“物”的获取方面的差距逐渐缩小,然而在“文”的层面,仍然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费老在《再论文字下乡》时提到,乡下社会是“基层社会”,“这种乡土社会,在面对面的亲密接触中,在反复地在同一生活定型中生活的人们,并不是愚到字都不认得,而是没有用字来帮助他们在社会中生活的需要”——我不敢臆断当今“中国社会乡土性的基层发生了变化”,然而一个客观现实是,距离《乡土中国》成书的1947年,中国社会的城镇化已经由10%左右上升将近60%,乡村人口占总人口比例缩减将近一半。经济、社会、科学技术特别是互联网的发展,已充斥到包括乡村的各个角落,如同上文所述的农家乐女主人,对于大多数乡民来说,他们并不是“不需要”,而是更需要有人告诉他们、教会他们“如何更好地使用”。
可以说,自21世纪初提出建设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以来,我国乡村公共文化服务建设取得了很大成绩。有数据显示,目前全国共有县级图书馆、文化馆、乡镇综合文化站等等数千余个,农家书屋的数量高达六十余万,然而利用率却不容乐观。这里面除了我们所说的某些图书和村民需求“供求不对应”外,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我们仅仅配置了图书,而没有配置与之相适应的、教会他们如何选择适合的文化产品、如何使用这些产品的“指导人员”。硬件跟上了,软件跟不上,设施也只能是“摆设”。其实这个道理古人早有论述:“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当然,这并不是说“供需对应”不重要,“了解如何恰当使用”也是一种“需要”,这其实仍然是在强调“供需对应”非常重要。调研中,几乎每个小组都感受到了这里“文化匮乏”、乡民“不需要文化”。然而反向思考,是否也正是因为“文化匮乏”才导致的“不需要文化”的表象呢?毋庸置疑,乡民们第一关心的都是“生产力”的提升:农家乐的女主人说自己每天就是围着生意打转,谈到“文化”,她说冬闲的时候,如果村里能够组织一些手工编织、乡村创意产品的教学班,她还是很愿意参加的,因为做出来的东西能“换钱”——因此“文化下乡”,是不是首先应该考虑文化供给的方向,首要地瞄准服务于生产力提升、生活水准提升甚至帮助致富的文化产品特别是文化服务呢?
其次,对于乡村文化发展来说,“人”的重要作用毋庸置疑,这直接关联的就是“乡村教育”的发展程度与层次。教育的资源分配一直是一大难题,现如今,从商家到用户,更多人意识到互联网的发展在某种程度上开启了另一种平衡的方式,好比百度文库的口号“让每个人平等地提升自我”——在这里不谈所谓“精英教育”的差异,只是客观地讨论,善于运用互联网,确实不失为当下获取优质资源的一种最为便捷、有效的方式。
以网络教育为例,大量的优质慕课、微课资源,可以让乡下的孩子们足不出户就能就接受到优质的课程,某种程度上促进了优质教育资源的推广和教育的公平。遗憾的是,如果缺乏正确的引导,村民乃至他们的后代也仅仅是会利用网络上QQ、微信聊天,看看小视频而已。因此,第二种应该重点推行下乡的“文化”,是有关于教育的文化,这方面也着实离不开政府和有关部门加强宣传、引导和指导。
第三种适宜“文化下乡”的文化是服务于娱乐的文化。乡民和市民生活环境不同,他们的文化趣味也必然不同,相比于高雅歌剧,他们更喜爱戏台班子搭台唱戏;相较于弹琴作画,他们更喜爱纳鞋底做编织;相较于图书馆阅览室,他们更喜爱乡间的集市和庙会(再次说明,并不是说阅览室的图书室不重要,而是一方面在图书选择上要有针对性,另一方面要有专业人士参与推荐、指导阅读)。
过去,“文字下乡”之所以艰难,也许确实是由于中国乡村保守封闭的“一亩三分地儿”、“靠天吃饭”的生产方式;现如今,乡村物质生活的充分发展、城乡交通的快捷便利、互联网的覆盖助力“乡村振兴”,美丽乡村和城市相连、和世界相连已然成为客观趋势,“文化下乡”势在必行。
在这个蓬勃发展的大时代背景幕布下,我们要谈“为什么做”;而在每一个细致描绘的工笔里,我们还要探讨“做什么”——提供哪些文化产品和服务,更要探讨“怎么做”——如何让这些产品和服务发挥出更大效能。
(作者:丁岚,中国传媒大学文化产业管理学院2018级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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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 编 | 张园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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