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手稿 | 寻蜜秦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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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月，又是一年割蜜时 · 

这个夏天，我们荣幸地邀请了四位来自城市端的志愿者，一起走进熊猫森林，见证今年新蜜的诞生，也体验了自然保护地及周边深山村落养蜂人的别样生活。 

本文由2022年度熊猫森林蜜陕西长青片区志愿者王建英老师撰写。就让我们跟随她的手稿，感受她收获满满的秦岭之行吧！

SHANSHUIPARTNER

寻蜜秦岭

王建英

王建英

中国人民大学

商学院  副教授

2022年度  

熊猫森林蜜

陕西志愿者

寻蜜秦岭，不止是垂涎那一年才收割一次的山间百花精华，向往那崇山峻岭，汩汩流水，更是要探访那些守护这座世界动植物宝库的人，他们曾为保持这一方水土洁净和生灵自由而忍受贫困，看他们在当下如何为森林的可持续、保护的可持续而做的尝试和努力。

路途

洋县所在陕西长青自然保护区，保护着大熊猫、朱鹮、金丝猴、羚牛秦岭四宝，以及山中数不清种类的动植物和水源。朝阳村所在的茅坪镇和隔壁的华阳镇，都是我们这次路途中的停留地。

2019年我们第一次从洋县县城进入朝阳村的路上，天空就翱翔徘徊着大群的朱鹮，这次进山的路途上虽然没有看到朱鹮群体，但是在返程的华阳镇境内，却有幸欣赏了朱鹮归巢。

我们从洋县县城一路行进，经过茅坪镇，再深入紧邻保护区的朝阳村。雨时大时小，路边山坡的水汇成小溪一路流下来，汇聚到更低的九池河中，形成澎湃的激流，声势浩荡。

尽管收蜜几日因山间小路雨水泥泞而让我们步履蹒跚，体会到蜂农日常行路之艰难，但是，九池河上游的左溪河和更多溪流形成的池塘、瀑布，却成为我此行的最爱之一（后面还有最爱的馒头蘸巢蜜）。

收蜜间隙，探访蜂场，跋涉途中这些或静谧或汹涌的水流石滩，让我无法挪动脚步，只想停留在当下。

村 庄

 朝阳村是楔入保护区最深处的村庄，村民祖祖辈辈生存在这里，守护在这里。凭栏一望是高山，开门百米是流水，鸟鸣虫嘤，星汉灿烂。

伴随着保护区的成立，村民传统靠山吃山的生计急需转型，而保护区的巡护、保护区的可持续发展也离不开谙熟这里的村民。这也是当下保护区、当地政府、山水伙伴和村庄一起面临的挑战。

朝阳村的300户村民迤逦分布在长达26公里的山路周边，海波家的房子在道路的尽头。

海波是村庄的带头人，在山水伙伴的助力下，去年他把停滞多年的合作社恢复运作，并将合作社里闲置的蜂蜜罐装生产线启用起来。

尽管合作社当前只有五个社员，但是已经申请下食品生产和流通资质，目前正在申请有机认证。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原来申请这些资质的文案工作和花费，竟是如此巨大！

懂行的朋友看到他们蜂蜜包装上的SC码，连声赞叹。

海波还有进一步的规划，要带动村庄发展自然教育和生态旅游。

他的家，现在是各个高校和研究机构蹲点的研究基地。一群研究蜜蜂和传粉昆虫的大学生让整个院落充满朝气和活力。他们有的已经在海波家住了4个月，每天上山观察访花昆虫和采集标本，甚至在海波家走廊就能遭遇飞来的国家二级保护名录中的甲虫，真真让我实名羡慕和崇拜！

山里人家，现在不能采挖野生植物，一切都产自自家地里。海波的夫人、外婆都是做饭高手，三口大灶应对十几、二十个人的餐食游刃有余。过年的猪腌制成咸肉腊品，随意蒸炒都是绝佳美味。

土豆除了鲜食，更多晒干，磨粉做凉皮，油炸土豆片，是非常主力的菜品；场院里随时晾晒自家产的豆角、笋干或木耳，路过都是氲蔼的香气。

川芎的叶子不仅做调味，更可以裹面轻炸，酥脆里带着浓郁的芹菜家族特有的冲鼻香气。

海波家院前院后随时可见任意奔跑着快乐的小鸡，鸡生的幸福不过如此吧！

村民认真养蜂的同时，的确需要更多的可持续二产三产。前一阵，一个网红带热了九池河上的响潭瀑布，结果狭窄的山路上发生严重拥堵，清澈见底的河水边垃圾遍地。

村里没有市政垃圾清运，捡拾的垃圾也无法运出，游客随意烧烤野炊造成火灾隐患，海波现在头疼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如何与政府和各路专家对接，形成一个良好设计和严密规范的可持续自然教育和生态旅游模式，让村庄走上富裕的同时，提前防范无序旅游对自然和村庄环境造成更大破坏，是海波着急的，更是国家自然保护区急需探索的。

中华蜜蜂

生长于斯的中华蜜蜂，嗅觉特点、适应温度、活动习性与我国野生植物最为匹配，最能应对从南到北各种温度地形条件下分散细碎的蜜源，但是其产蜜效率无法与引进的产业工人一般的意蜂比拟。

中华蜜蜂不是蜂蜜产业关注的对象，却是自然生态最重要的物种之一。由于田地、果园、城市小区农药的滥用，外来蜂种的竞争，中华蜜蜂和其他野生蜜蜂越来越少，一些果园不得已已经完全依赖人工授粉。

我院子里有一株白色的紫斑牡丹，以往年份物业开春不打药，蜂舞的嗡嗡声三楼可闻。这两年业主投诉小区虫子太多，物业只好从早春就开始喷药，春天自此寂静。

我刚进海波家，屋里首师大顾垒（顾有容）老师的学生虫二就推荐我一本蜜蜂的书。书上将蜂群视为一个超级个体，甚至可以视为某种哺乳动物的专业观点震惊了我，工蜂、蜂王、雄蜂、巢脾等，均可视为这个超级个体的器官。这本书我得认真读了。

中国农大周欣老师的几位博士生一起吃饭时，给我简要描绘了工蜂不同年龄段、以及因为基因中对糖分的敏感度不同而产生的分工协作，大开眼界。然后，我才知道不是所有的蜂都在树上、房上做巢，有可能在土里挖洞；不是所有的胖子蜂都叫熊蜂，比如紫藤花上常见的应该属于某种木蜂。对于蜜蜂，即便是花友，也了解得太少了！

看学生们给蜂箱里安上传感器，据说不仅传数据，还能传视频偷看蜜蜂的生活，简直太有趣了！

朝阳村祖祖辈辈养殖中华蜜蜂。中华蜜蜂可以采集更分散蜜源的特点，让它酿满蜜巢需要更多时间，蜂蜜却因此更加醇厚，营养物质、活性物质和风味都更胜一筹。

如果按照尊重蜜蜂习性和生命的方式，每年只在7月底、8月初收割一次蜂蜜，同时，视每个蜂箱的状况为蜜蜂保留1/3左右的蜂蜜，蜜蜂就不会因为辛苦而生病，更不需要喂糖水越冬。

善待蜜蜂，也就善待了整片山林野花，让生活其中的动物有所依托；善待蜜蜂的人，蜜蜂回馈他们最丰美、最洁净的蜂蜜。

收 蜜

山水伙伴在陕西洋县朝阳村的社区建设和生态保护支持工作已经进行了10多年，帮助具有养殖中华蜜蜂传统的村民用生态公平的方式建立起护林、养蜂、产蜜、对接市场的生态价值循环链条。

山水伙伴培训和帮助村民形成遵循蜂群自然习性的养蜂、收蜜标准质量流程，依照这样的流程，可以最大限度保证蜜蜂的健康和蜂蜜稳定的高品质。

我们这次就是去见证这一过程。

收蜜要求场地清洁，工具清洁，容器清洁，收过后进行初滤，并当场对蜂蜜的浓度（波美度）进行检测。好的蜂蜜，收获之时就符合国家标准，而不需要后期人工浓缩。

我们此行四天见证收获的三家蜂蜜，波美度直接超过42，含水量低于19%，超出行业一级蜂蜜的标准（含水量20%）。

这些蜂蜜还需要现场采样，多个样品同时送到不同检测机构进行专业检测。2019年时，我曾经见过山水伙伴的员工给蜂农报告检测结果，200多项指标堪称完美，农残为0，抗生素为0，还有各项活性指标、理化指标等，总体品质达到甚至超出欧盟蜂蜜标准。

每次收获期间初检波美度时，可以感觉到所有人的期待和紧张，即便规范养殖，精心照看，每年的气候、收获时的天气都可能影响最终蜂蜜的产量、含水量和品质，产量低，收入少，产量高，销路又愁人。

村民们的蜂场通常都分布在高山深处，需要各种的跋涉。这次只有第一晚的收蜜是在保护站的院子里，车辆可达，其他几天都是跋山涉水，即便有车，也被颠得七荤八素。何况收蜜都需要在傍晚天黑蜜蜂睡觉之时，熬夜不可避免，但是也因此遇见满天星光，看银汉迢迢。

一边看蜂农收蜜，一边聊天。现在的蜂箱，用蜂蜡人工做了巢脾的框架，也就是巢础。蜜蜂在巢脾上部存蜜，中部是花粉储存区，下部则是幼虫孵化区。

收蜜时只割开顶部储蜜区的蜡盖，摇出蜂蜜后巢脾放回蜂箱就好。原始的蜂箱蜜蜂自己做巢脾，于是能割下漂亮的云朵状的巢蜜，但是下面幼虫孵化区就割断了，好在可以放回蜂箱继续孵化。

我更喜欢云朵状的巢蜜耶！

这是人工做好的巢础，据说一斤优质蜂蜡可以换一斤巢础。

这是被割下来的幼虫孵化区，得放回蜂箱。

收蜜时把割下来的巢蜜直接蘸大馒头，是我回城多日，念念不忘疯狂安利的绝佳美味。

也许，这里有与那山那人那蜂的深情，但更可能的是中华蜜蜂用一年时光浓缩天地精华。

蜜巢碎裂，深琥珀色浓稠的蜜汁流淌，浓郁药香扑面而来，甜而不腻，回味不留任何酸感，风味极其明显。现在一边写都一边咽口水，我要休息会儿，拿馒头去。

野 花

春秋两季是山中百花最为绚烂的季节，记得上次九月底的探访，崖壁上大片的秋牡丹、沙参时时拂过车窗，悬钩子高粱泡摇曳着串串明亮的黄色果实，五味子则通红地趴在巨石之上。

此时夏日，则是绿荫遍野，花果寂寥之时，但阳光充沛的路边，先锋植物仍旧不会放弃展现它们的存在，时时惊艳到我们。

海波家门口和田埂边自然生长的野花轻易就能成为院落的妆点。

旋花、百合、猕猴桃、夏枯草、青荚叶、一年蓬、落新妇、油点草、鱼腥草、香薷……如星星一样点缀在一片片葱茏绿色之中。

花朵盛开，蝴蝶自来，我插在罐子里的卷丹百合，刚放好，一只大蝴蝶就翩然而至，后两天不断看到它和它的伙伴到访，围着这花起舞。

山中方一日，回首似千年。

清澈的水，养蜂的人。

寻蜜秦岭，

愿山川如画，众生皆安。

本文得到朝阳村彭海波、山水伙伴郑岚和中国农大苏梦娇的专业细节修改指点，花友抱一老爷、忽悠一下的文字修改建议，以及很多朋友的支持，不再一一列出，特特感谢！

 · 感恩并温暖着 · 

今年陕西割蜜期间，来自中国人民大学的王建英老师和徐京悦老师跟海波一家人重聚，回忆着几年前到访的温情点滴，也感受到几年来，海波和家人身上种种可喜的变化。

两位老师在辛苦收蜜的间歇，用房前的野花制成精美的花篮，装点海波的客厅，还相携去河道附近捡拾垃圾，对森林人家和熊猫森林的满满爱意令人动容。

中秋将至，祝愿所有志愿者朋友和村子里的伙伴们团圆吉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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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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