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久光门口，保安摸出了红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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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费里尼

编辑｜渡十娘  

作者簡介：费里尼，本名王海，文学作者，著有《上海私家记忆》。

傍晚从久光出来，拎了两只纸袋袋，有点吃力，正好约了人在门口的广场碰头，看看直通久光二楼的户外台阶还满清爽，于是找了最靠边的位置坐下，只打算歇一会儿。

不过几十秒工夫，“嗖”一记，一个白衬衫深色裤子的保安就闪出来：这里不可以坐的。听口音，上海靠北某地——客观描述，没其他意思。

为什么不能坐？

我们物业领导说了，坐下来影响物业的形象。

这种清零思路我第一次听见。正好闲着，我指指天空：这里是公共区域，你们物业的规定也能管到？

反正我们物业领导规定了。保安喉咙有一点粗了。

有哪条法律规定不许我坐在这个台阶上，你拿出来。

兄弟，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

见我丝毫没有挪窝的打算，保安开始在裤兜里摸索起来。家什终于寻到了——是一个红袖章。上边好像绣了几行字，天色昏暗起来，看不真切。

在我皮笑肉不笑的注视中，保安以一种极具仪式感的腔调戴好红袖章：我和你说了，我们物业规定这里不能坐。

上海马上地摊都可以摆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告诉我这里不能坐？

这个我不管，我的职责就是不让人在这里坐。

好了好了，你的职责是告诉我这里不能坐，你尽到责任了，领导也不会怪你，我不走也不是你的错对吧？

那你坐个七八分钟总够了吧，你还能一直坐在这里？

我快被这个保安成功逗乐了：你过十分钟再过来提醒我吧。

保安嘀嘀咕咕走开了，跑到靠近静安寺的那边盯牢我这边。静安寺的金顶在暮霭中泛着光，像一炉炭火的灰烬。保安在眼乌珠在金顶下边泛着灼灼的光。一分钟里，他扯了三次红袖章，像是在检验别得牢不牢。

十分钟后，他真的过来了。

你还不走？

不走，我累了，想多坐会儿。

保安后退一步，摸出手机，朝我咔嚓一记。

我告诉你，不能随便拍我，侵犯我肖像权你懂吧？

我要向物业领导汇报！

把我照片删了。不删我报警。

我不删，你报好了。

喂，妖妖灵么……

等警察来的几分钟里，保安一名同事从久光出来，看样子是他的上级。两人悉悉索索了一阵，只听上级对他说：删了。

久光二楼又下来一对情侣，俩人刚在我旁边的台阶坐下，保安又“嗖”

地窜过来：这里不能坐！

我笑笑：没事的，这里是公共区域，我都坐了十几分钟了。

刚打算起身的情侣又坐下了。

后来的保安这下不乐意了：唉，你怎么还劝人坐啊？

我本来不会劝人坐的，是你们瞎搞。

正说着，手机响了，警察已到久光正门。俩警察，一老一小。老警察登记了我的信息，小警察很帅，听完我和保安的交错陈述，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台阶为什么不能坐人？

第二句话问保安：你照片删了没？

俩保安登时懵了。

我讲：如果我在你们久光里边随便坐下来，你管我我也认了，户外公共区域休息一下，又没影响到其他人，你们哪条规定可以管我？

小警察讲：没事，你现在还可以去随便坐。

我讲：没事了，我要走了。

临别小警察还送了我几步，边走边摇头：真是瞎搞。

我讲：谢谢侬，不好意思，浪费警力了。

走到静安公园门口，写字楼里出来做核酸的白领绕了好几圈。

我再回头，两个站立的保安只看得出剪影。静安寺的金顶，在最后的暮霭中，反射着喑哑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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