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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卡颁奖季(part I) | 石黑一雄的Living:诺贝尔文学奖的浓重投映
从来没有因为某位作家获诺贝尔文学奖了,就慕名去读她/他的书。因为喜欢的大多数作家,都是诺贝尔奖的遗珠,所以我通常对诺奖作品提不起阅读的兴趣。
石黑一雄(Kazuo Ishiguro)是例外。
石黑一雄(Kazuo Ishiguro) 1954年出生于日本的Nagasaki,五岁时随父母移居英国。他2017年获诺贝尔文学奖之后,我才想起我在1990年代初,接触到他的Remains of the Day(中译《长日将尽》?)。只是他的名字太难记,我过目即忘,还以为是一个名字艰涩的英国人原著。但是,却记住了作品名字Remains of the Day!
1950年代没有社交媒体,几乎连地线电话都是奢侈品,联络多靠写信或电报。不象我们这个时代,就算你一句英文不懂,靠着社交媒体和互联网,一个日本人身体生活在英国,而精神上生活在日本,可操作度极高。
所以,当我听说对少年石黑一雄成长影响最大的一部电影,竟是1952年的日本电影Ikiru(英译To Live),颇惊讶。但转念一想,可能是他每年跟父母回日本渡假时,看过这部片子。
它对少年石黑一雄的影响有多深呢?就深到这个地步:拿到诺奖之后,成年的石黑一雄想要翻拍这部日本电影,只是把故事场景搬到英国,将东京换成伦敦,将片名换成Living(活着)。
Bill Nighy在Living中扮演威廉斯Sony Pictures Classics。
作为一个英国迷,在个人观影史上,石黑一雄小说被美国人改编的电影,是我的最爱之一。于是,一听到Living是由石黑一雄亲笔改编,我即刻直奔电影院去也。
Living(活着)的男主威廉斯先生,是伦敦市政局一个公共工程部门的小头头,大概有四、五个下属。南非导演Oliver Hermanus,挑选英国老戏骨Bill Nighy扮演威廉斯。二战后的1950年代,威廉斯和普通英国人一样,每天按部就班生活和工作,白衬衣、条子深色西服、深色小圆礼貌、长柄雨伞,礼貌无懈可击,外表是标准的绅士。忽然有一天,这静好的岁月被打破:医生告诉他确诊的消息——他得了不治之症,只能再活几个月。有如晴天霹雳!威廉斯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打破。从医生诊所回到家里,虽然有儿子媳妇同住一幢小楼(townhouse),但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代人各怀心事,陌路得他无法对儿子说关于病情的半个字。他尝试到英格兰南部的渡假胜地散心,在酒吧一大堆陌生人面前,在钢琴伴奏下,唱妻子生前最爱的一首苏格兰民歌The Rowan Tree,未几已泣不成声。Bill Nighy把威廉斯行将就木的悲苦和孤凄无助,演得丝丝入扣。他的忍隐,实在太英国了——想想石黑一雄笔下的英国老年男子紧闭的双唇吧。用我爸爸的话讲:零度表情。在绝症的黑暗深渊中,威廉斯才发现生活是多么美好:他手下唯一年轻的女职员玛格丽特,略显无知,适度幼稚,却善良并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在跳槽之后,她在路上偶遇威廉斯,才重新互相真正认识对方。 威廉斯(Bill Nighy)和玛格丽特(Aimee Lou Wood)在Living(《活着》)里。图片:Sony Pictures Classics。这一老一少,踏上了陪伴的短途。老的深知时日无多,取出大半生积蓄,招待自己也招待那“无知”少女。他即兴邀请玛格丽特去Fortnum & Mason午餐。我和广大英国迷一样,曾无数次在这间名店吃喝购物,并和去过的迷哥迷姐交换美好心情。看到银幕上豪华隆重的F & M,见到那些令人垂涎的美味糕点,听到玛格丽特惊喜的一声“Fortnum!”,我几乎笑出声来。对英国迷,选看这出戏选对了!虽然1950年代的F & M,和我见到的当代旅游大军压境的现状大相径庭,但那种皇家御用专店的高质贵气,没有变。原汁原味的伦敦,除了高大上的F & M,还有日常的滑铁卢火车站的正门——威廉斯和他的同事们,每天融入浩荡的上下班的人潮,在这里进进出出。每次镜头俯拍这里,我都倍感亲切:这是二十年前,我们乘坐欧洲之星,从伦敦去巴黎的车站,也是二十年来无数次去英格兰西南部旅行的车站。如此走神,只好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电影观众。英国迷看伦敦取景的电影,真是成也萧何(熟悉伦敦)、败也萧何(熟悉伦敦)!好象嫌我走神走得不够似的,威廉斯先生上班的地方,正是泰晤士河边那幢市政厅大楼County Hall。本世纪初我们第一次去伦敦时,这座漂亮的建筑群已不再是市政厅了,它成了酒店、餐厅、水族馆和画廊。我们在这里住过酒店吃过粤菜。和我们在这里的轻松愉悦经历相反,市政厅令接到“死神通知”后的威廉斯,不得不开始思索人生,回望自己每天的工作:开会、讨论、扯皮,......。而所有的部门,都把各种问题/难题,在各个部门之间,象皮球一样踢来踢去。Living(活着)的摄影师,特别爱用俯瞰式的拍摄角度,这令我耳目一新。不知是否摄影师想以这样居高临下的镜头,显示命运和环境的强大,反衬个人生命的渺小?面对死神,无论自我感觉多么渺小、多么悲苦,威廉斯似乎终于想通了:“既然没有人能够帮助我解决生命终结这个难题,那就让我去帮助别人解决活着的难题吧!”他想到生病前就已经被各个部门来回踢过的那个“皮球”了:伦敦东区(当年的穷人区)一个住宅群里,一个在二战中被纳粹德国空军炸坏的、小小的儿童露天活动场地,一直没有修复。那里的母亲们联名呼吁市政厅重建。威廉斯忽然重提这件被各部门推诿的旧事,令他的手下们百思不解。但见威廉斯亲手拿着申请文件,到各部门解决批准,大有一副“立等可取”、不批准我就不下班的架势。喜欢石黑一雄的作品,就因为它们很英国:无需声嘶力竭、无需呼天抢地。无论悲喜,似乎都很安静,却一直潜伏在你心里,几十年萦绕在怀、挥之难去。2022年底新鲜出炉的英国电影Living,由石黑一雄改编自日本电影Ikiru。那么Ikiru的灵感又出自哪里?不由得想起托尔斯泰的一部中篇小说The Death of Ivan Ilych(《伊万·伊里奇之死》?):一位一辈子随波逐流、只追求物质和功名的法官,直到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近景,才开始审视自己的过往,重新思考生命的价值,以对抗死亡的恐惧。The Death of Ivan Ilych and Other Stories《伊万·伊里奇之死和其它故事》by列夫·托尔斯泰这是托尔斯泰经历中年(心理)危机之后,为自己的心灵寻找出路的晚期杰作。托翁作品以拷问灵魂著称,如果他还在,不知道他对1950年代的Ikiru怎么想?对2020年代的Living(活着),又怎么想?走出电影院,我忽然升起从未有过的问题:这是一部什么类型的电影呢?没有刀光剑影、没有男盗女娼、也没有飞车烧楼、更没有肉体买卖,只有对生命最后时光的被动思索。这或许应该叫做作家/小说家电影?从十九世纪的托尔斯泰,到二十一世纪的石黑一雄,似乎是它的微弱但顽强的轨迹。刚刚公布的2023年奥斯卡奖提名中,Living(活着)获得最佳男主角和最佳改编剧本两项提名。无论3月12号(洛杉矶时间)揭晓的奥斯卡奖花落谁家,Bill Nighy和石黑一雄,都是我心目中的winners。
奥斯卡颁奖季(part II) |怀旧滤镜中的Dior:Mrs. Harris Goes to Paris
图片:David Lukazs / © 2021 Ada Films Ltd - Harris Squared Kft象Dior这样的时尚名牌,我写过它多少次,自己都记不清了。所以,自以为不会再有新鲜感了。和绝大部分的自以为是一样,我的“写Dior已不再有新鲜感”,也是不堪一击。这一击,来自2022年7月美国上映的故事片Mrs. Harris Goes to Paris(《哈里斯太太去巴黎》)。“1947年春天的法国,正是二战结束后的经济困难时期。缺乏食物、煤和汽油,也没有时装。最要命的是:没有希望、没有好心情,更没有派对(party)。那些年,法国充满了贫困、饥饿,早已丧失了时装世界之都的地位。就在这样灰暗和沮丧的日子里,Christian Dior(1905 - 1957)忽然要发布他的首个高级定制时装系列了!高级定制时装是什么呢?当今世上,也只有大概数千位女士负担得起它的昂贵价钱,从而成为它的消费者。高定系列从特别织布开始它的富贵历程,到为客人量体裁衣,再到每件衣裙从100至200小时的手工缝制,再到为客人试衣修改定装,最后以(相当于如今)数以万计、十万计的美金/欧元标价隆重面世。试想当时全世界只有百多位女富豪和王后公主女贵族,可以成为巴黎高级定制时装的客户,她们是真正的一览(时装)众山小。”当我看到《哈里斯太太去巴黎》的预告,新鲜感骤起、好奇心爆棚——好想在电影院里看看Christian Dior本人亲自坐镇的Maison Dior,和它的运作。电影上画第一天,就去影院报到。买票时才发现:几乎满座,只剩下第一排的座位,而且是最右边的侧坐(中间座位是残疾人专座)!从未经历过这么满的放映厅呵——我平时极少看大片,都是看小众电影,哪里见识过这种满坐盛况呵。从影院大厅去放映厅的路上,我猜测:每个城市大概都有买得起Dior高级成衣的人,但穿得起Dior高级定制系列的,就未必了。这些观众从哪里来呢?答案马上就猜到了:Dior化妆品和香水的顾客啊。找到座位,勉强坐下来,很快就觉得脖子酸痛——也是从未有过的电影院体验。如今回想起来,不禁想起那首好听的民歌《美丽的姑娘》,里面有一句歌词:“世上多少人呀向你,望得脖子酸,姑娘啊!”坐在电影院里侧抬着头看银幕,我望的不是一个美丽的姑娘,而是一位中年妇女——伦敦一位钟点工——哈里斯太太(Mrs. Harris,由Lesley Manville扮演)。哈里斯太太的丈夫是英国军人,在二战快要结束的1944年底失踪。一般估计是战死沙场了,但因为找不到尸体或死亡证据,她的阵亡人遗属证书和抚恤/养老金一直发放不了。于是,她找到门槛几乎最低的工作:给伦敦的富贵人家和演艺新人做清洁、打扫家居的钟点工。她在这份工作中找到满足感,也自得其乐。有一天,她在为长期顾客丹特夫人打扫卧室时,打开主人衣橱整理,忽然看见一袭镶嵌立体花朵的晚装长裙。见惯各种不同类型女主人的华衣美服的哈里斯太太,却被这袭Dior的美丽击倒了!她问旁边的丹特夫人,这是什么裙子?夫人答:这是Dior的晚装,价格在(1957年的)五百英镑以上。听到这个相当于她全副身家级别的价钱,哈里斯太太几乎晕倒。那一瞬间,哈里斯太太忽然有了一个新愿望:自己也要拥有一件Dior晚装长裙,穿着去参加军人和家属俱乐部的年度派对(party)。她坐言起行,请现任的雇主们给她介绍亲友,以增加(周末)工时,还外接手工修补贵重衣饰的额外工作,连每晚的睡前时间也用来做针线活——一切都是为了攒够那闻所未闻的五百英镑!图片:Liam Daniel/Ada Films Ltd - Harris Squared Kft/Focus Features为了攒够这笔巨款,她日夜加班。平时和同为钟点工的朋友经常一起买彩票的“小赌怡情”,竟然也中了一百多英镑。虽然中间的经历惊心动魄,最后还是有惊无险。此外,她无意中的诚实善举,也赢得受惠人的打赏,意外进账一笔。但最大的意外,是军部终于找到哈里斯先生战死在波兰华沙的证据,十三年的阵亡遗孀抚恤/养老金累计一笔补偿,并可期待在有生之年每月得到这笔稳定收入。如此这般,哈里斯太太终于跨过了五百英镑的个人财富分水岭,搭飞机越过英吉利海峡直飞巴黎,奔向蒙田大道上的Dior总店看show落单了!1957年是Dior开业十周年的里程碑。但那时的巴黎高级定制时装屋,还是设计师单打独斗的原始模式,完全想象不到几十年后,大部分高定时装屋,被奢侈品集团逐一收购的全球化格局。当时高级定制时装的客户,都是世界级的非富则贵。虽然携现金到了蒙田大道,哈里斯太太依然难得其门而入。何解?因为Dior的lobby前台,有着一道隐形的、但让身份不够高的人强烈感受到的、宽若英吉利海峡的鸿沟,不是一张英航机票就可以跨越的。而坚守着这道身份/阶层鸿沟的,是类似于Dior时装屋“管家”角色的科贝女士(Madame Colbert),由演技高超的法国女演员Isabelle Huppert扮演。(顺便提一句:2016年她以电影Elle获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借用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开头的名句,来看这位Dior“管家”对哈里斯太太的态度:谦和的人都是相似的,傲慢的人却各有各的傲慢。和托翁的观察相似,法国式的傲慢,和英国式、美国式的傲慢,以及各国版本的傲慢,都不一样。如电影所示,这种法国式傲慢,是既紧张又小心翼翼,Huppert拿捏得恰到好处。这次她没有获得奥斯卡最佳女配角的提名,实在是奥斯卡的损失啊。一颗奥斯卡遗珠光芒耀眼,新鲜出蚌!幸好托翁还有这上半句:“谦和的人都是相似的”。这些谦和的人当中,就有当时Dior的会计安德烈 (André ,由Lucas Bravo扮演)。他不仅是谦和友善的——解决了哈里斯太太在巴黎的暂居难题,也是务实的——说服傲慢的同事不要因为身份而拒绝哈里斯的现金。后来,年轻英俊的会计师在财务危机中劝说Christian Dior本人,开发更多女士可以负担得起的产品扩展生意,而不是简单的裁员。Christian Dior身为老板,表现得仁心宅厚,尤其对安德烈的建议,更是从善如流。我想,这就是今天我们可以买到各种Dior香水,送人送己的起源吧。但是,法国式傲慢岂会轻易后退?这“揣着现金买高定”的颠簸一路喜剧一路,哈里斯太太还得遇上多少贵人,才能真正买得晚装归?这些,我就不剧透了,各位观影破案吧。终于入得Dior十周年系列的show场,哈里斯太太心仪一袭酒红色的晚装长裙,名叫 “诱惑”。但她被告知,这款已被一位长期熟客订购,不能再卖给她。这就是高级定制的现实:有钱也未必买得到。她是多么遗憾,好在安德烈等人告诉她,可以考虑系列中的另一款绿色长裙。她也欣然接受了。接下来才是“漫长”的度身订制过程。以电影剧照为封面的英国版Mrs. Harris Goes to Paris.图片:Bloomsbury Publishing PLC.终于抱得Dior华服归!回到伦敦,哈里斯太太马上投入钟点工的日常工作,第一个见到的顾客就是刚刚进入演艺圈、正处于半红不黑的Penrose小姐。她向哈里斯太太倾诉最新烦恼:有社交派对但没有合适的霓裳。哈里斯一直心疼这位明日之星,就毅然借出自己的Dior新装给她。谁知第二天到Penrose小姐住处打扫,赫然发现那袭绿色Dior长裙,在派对上由于意外状况被烧了一个大窟窿,哈里斯太太欲哭无泪!如今的Dior,已是LVMH集团王冠上的明珠了。集团主席Bernard Arnault先生,在今年早些时候,Tesla(特斯拉)股票狂泻中,身家曾超越马斯克(Elon Musk),成为世界首富。如今Tesla股票反弹,Arnault大老板至少也是坐二望一吧。如今的世界顶级大牌Dior,和1950年代的独立小公司Dior,有天渊之别。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拍《哈里斯太太去巴黎》这部电影时,Dior提供了最大限度的支持。例如,他们提供当年Dior办公室和高定手工坊的所有建筑细节和尺寸,摄制组根据这些Dior档案,搭建最逼真的拍摄现场,尽量体现1950年代原汁原味的show场氛围,和华衣美服的制作环境。更难得的是,Dior公司还提供了1957年Dior十周年的show场系列设计档案,让这部电影的戏服设计师Jenny Beavan,可以根据历史真实,恢复当年的日装、鸡尾酒裙、晚装和婚纱!那个时代的Dior高定系列,每条裙子都有一个诗意的名字,例如:春天、夜曲,等等。大家观影时,请记住哈里斯太太本来最心仪的那一袭酒红色晚装长裙,名叫“诱惑”呵。 一个优秀的电影戏服设计师,不仅仅设计戏服,她/他还应该是一个讲故事的人。Jenny Beavan就是这样一位以服饰讲故事的高手,难怪三次获奥斯卡最佳戏服设计奖,包括1986年的《有风景的房间》。猜一猜,电影《哈里斯太太去巴黎》获奥斯卡提名,会是什么?如橼巨hint啊——戏服设计!这部电影改编自同名小说。作者Paul Gallico(1897-1976)是土生土长的纽约人,曾就读于长春藤盟校之一的哥伦比亚大学。1922-36年间,他受雇于《纽约日报》。离开报社后他移居英国,住在英格兰的得文郡。1941年出版的The Snow Goose,令他成为全球畅销书作家。Gallico先生的(40多部)等身著作中,包括4部哈里斯太太中篇小说,形成一个受欢迎的系列。另外两部以目的地为题的,分别是哈里斯太太去纽约、去莫斯科。据说这个系列的第一部《哈里斯太太去巴黎》,其灵感来源于小说家夫人的一袭Dior晚装长裙。据他的女儿透露,如今这袭裙子,被珍藏在一个银行保险箱里,妥妥的传家宝——真正在文学艺术中永生了!看完电影《哈里斯太太去巴黎》后,我盼望这个系列全部拍成电影,尤其是1965出版的Mrs Harris, M.P. (猜测应该译为《议员哈里斯太太》?)。象哈里斯太太如此热爱生活的人,我多想看她如何担任议员、穿梭在西敏寺王宫(英国议会大厦)、周璇在伦敦White Hall权力走廊的敏捷身影。这是比名叫“诱惑”的酒红色的Dior晚装长裙更大的诱惑啊!以电影剧照为封面的美国版Mrs. Harris Goes to Paris.美国版共308页,从第121页开始,是另一中篇小说Mrs. Harris Goes to New York(《哈里斯太太去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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