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秘藏一个世纪,梵高红磨坊主题力作首现拍场,揭秘他鲜为人知的蒙马特时期
今春,苏富比将与米拉博•梅西埃拍卖行联袂合作,于3月25日巴黎举行的“印象派及现代艺术”拍卖中上拍一幅梵高创作于1887年的画作《蒙马特街景》,估价达600万至970万美元。此画由家族收藏逾一世纪,今次是它的首次公开亮相。
文森特•梵高《蒙马特街景(两兄弟小路尽头与胡椒磨坊)》1887年作,46.1 x 61.3公分估价:5,000,000 至 8,000,000 欧元
今春,苏富比(Sotheby’s)与米拉博•梅西埃拍卖行(Mirabaud Mercier)联袂合作,于3月25日巴黎举行的“印象派及现代艺术”拍卖中将上拍一幅梵高(Vincent van Gogh)创作于1887年的画作《蒙马特街景》(Scène de rue à Montmartre (Impasse des Deux Frères et le Moulin à Poivre)),估价达500万至800万欧元(约合600万至970万美元)。
此画由家族收藏逾一世纪,在七本梵高作品目录中均有记载,不过画作完成后从未公开展览,而此次是它的首次亮相。在此之前,将于拍卖前不同地方展出,包括阿姆斯特丹苏富比(3月1至3日)、香港苏富比(3月9至12日)、巴黎德鲁奥拍卖行(3月16至18日)及巴黎苏富比(3月19至23日)。
法国苏富比印象派和现代艺术部的高级董事Aurélie Vandevoorde和Etienne Hellman在声明中表示:“梵高的蒙马特时期画作大部分都典藏于世界各地的顶级博物馆,只有少数尚在私人手中。来自这个经典系列的殿堂级作品如今现身市场,对梵高作品的收藏家以及广大的艺术鉴藏家而言,无疑是一段艺坛佳话,也是一次难能可贵的购藏机会。“
年轻又明亮的艺术家
1853年,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出生于荷兰乡村津德尔特的一个新教牧师家庭,梵高是家中的老大,他还有三个妹妹和两个弟弟,其中作为画商的弟弟提奥是梵高一生中最大的支持者和崇拜者,从1880年开始,提奥一直给予梵高经济支持。
当时社交层面上的一系列失败,让梵高“丧失所有快乐的机会……致命性地和不可避免地”,绝望之际向提奥发出恳求:“让我和你在一起。”
文森特•梵高《蒙马特街景(两兄弟小路尽头与胡椒磨坊)》1887年作
46.1 x 61.3公分
1886年,梵高怀揣着唯一的目的来到巴黎:让提奥高兴。多年以来,他一直将兄弟团聚视为一种完美和必然的满足——渐渐地,这成了唯一的可能。可与此同时,他又十分担心自己的性格脾气会遭致提奥的不满。“我不敢确定的是我们能否处得来,”他在从安特卫普动身之前数周写给提奥的信中坦白道,“如果我们马上要在一起,我在许多方面也许会令你感到失望。”
为了避免这个命运,梵高立刻重新致力于一个他早已抛弃的目标:资产阶级的体面。他让理发师给他的胡子剪了个极其帅气的模样,又让裁缝做了身非常合身的西装,好与他那英俊非凡的弟弟相匹配。他抛弃了对自己的健康最后的漠不关心,沉浸在巴黎餐馆通行的节食措施中。
以这样和那样的方式,他确保了以最佳的状态加入拉瓦尔路上提奥那间小小的公寓外的时髦人群之中。
那年春天,梵高以一种新的方式来庆祝他的新生,他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个漂亮的还十分年轻却不是未经风霜的艺术家。
只有在那个时候,梵高才首次描绘他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
事实上,他是如此喜欢他所看到的自己,以至于在接下来的数月里,他画了自己镜中形象的至少四个版本,每一个都比前一个更大,打扮得更整齐,看上去也更有魅力。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Self-Portrait with Pipe,1886,Van Gogh Museum, Amsterdam, Netherlands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Self-Portrait with Pipe,1886,Van Gogh Museum, Amsterdam, Netherlands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Self-Portrait with Dark Felt Hat,1886,Van Gogh Museum, Amsterdam, Netherlands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Self-Portrait, 1887, Wadsworth Atheneum, Hartford, CT, US
蒙马特高地的54号
巴黎的诱惑,还有提奥的都市生活作风,都重新燃起了梵高对于成功的古老渴望。不过,首要的就是先拥有一间画室,就像他对安特卫普信中提到的那样,“如果想要开设一个画室,那就必须仔细考虑从哪里租房子,在哪里有最大的机会接待来访者、交朋友和出名。”
坐落在蒙马特高地的勒皮克路54号公寓楼就像量身定做一样进入梵高的视线。
蒙马特高地在过去的数十年时间里一直保留着大城市艺术家避难所的名声,数不尽的艺术家和知识分子蜂拥而至。左拉和龚古尔兄弟将小说场景设置在这里,后者还选择了葬在这里;阿尔弗兰德•史蒂芬之类的沙龙画家将他们的客户带到这里,而布利昂之类的流行歌手则在这里高唱“烈士之山”的颂歌。
梵高也将自己的目光投向这里。从“细筛”大风呼啸的瞭望塔到圣心教堂闹哄哄的建筑工地,他携着他的画夹从小山上上下下,寻找着景区的行人。在他看来,卫兵式的风车和破破烂烂的眼前景色,要比烟雾弥漫、一览无余的全景更有趣。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The Mill of Blute End, 1886, Bridgestone Museum of Art, Tokyo, Japan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Moulin de la Galette,1886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The Outskirts of Paris, 1886
更重要的是,他也从眼前的景致中发现了卖画的机会。游客纷纷抢购蒙马特高地这一独特城中村的风景画——不仅仅是风车,还有古老的采石场、弯弯曲曲的街道以及山脊上的棚户区。
梵高日复一日地用素描和油画绘下这风景如画的小山、红磨坊外的街道,以及山顶上密密匝匝的小屋和公园。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Montmartre the Quarry and Windmills, 1886, Kröller-Müller Museum, Otterlo, Netherlands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Montmartre the Quarry and Windmills, 1886, Van Gogh Museum, Amsterdam, Netherlands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View of Paris from Montmartre, 1886, Kunstmuseum Basel, Basel, Switzerland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View of Paris from near Montmartre, 1886
他用在莫夫和海牙学校那里学到的柔和色调来画它们——这是他所知道的最为畅销的图画,他甚至还试着画水彩画——一种更令人气馁却更加经济实惠的画法。
用他的话说,“你得薄利多销,甚至按成本销售。巴黎就是巴黎。”
此次首度披露的梵高油画《蒙马特街景》是梵高的重要作品,并且出自其以富有传奇色彩的蒙马特红磨坊(Moulin de la Galette)为主题的珍贵系列:从两兄弟小路尽头处眺望蒙马特红磨坊的角度,红磨坊正门的围篱上挂着灯笼装饰,木栅栏后隐约露出旋转木马的顶部。
十九世纪末的煎饼磨坊正门
1886年从勒皮克大街的文森・梵高住所远眺煎饼磨坊
红磨坊大约建于1865年,距兄弟俩的公寓只有一个街区之隔,集餐饮、舞厅和公园于一体,以美食、饮料和一种康康舞白天黑夜一刻不停地吸引着成千上万的游客。
十九世纪末的两兄弟小路(Impassedes deux frères)尽头
红磨坊将山上三座残剩风车中的两座纳入麾下:“拉代”和“细筛”。从后者危险的观景楼上可以看到全巴黎最壮观的风景:在飞行还异乎异常地罕见的时候,这里全景式的大都会景观是任何人在任何其他地方都看不到的。
总的来说,此时的梵高是幸福的,早期的阴沉色调逐渐褪散,取而代之是灿烂明亮的色彩,为他后来举世无双的画风奠定基础。
花卉的艺术转变
好景不长,团聚的欢喜很快就让位于相互适应的现实。
“他看上去总是脏兮兮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没有人愿意再来我们家,因为最后总要争论起来。” 、“是个无法相处的人……因为他不会宽恕任何事,任何人”,提奥不止一次的抱怨道。
“当提奥筋疲力尽地回到家里,他发现根本无法休息,”乔•邦格说,“性格冲动、激烈的文森特开始长篇大论地阐述他自己的艺术和艺术交易的理论……这要持续到深夜。事实上,有时候他就坐在提奥床边的椅子上,说出他最后的结论。”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A Pair of Shoes, 1886, Van Gogh Museum, Amsterdam, Netherlands
梵高在艺术上的对立情绪,无论是用语言还是用画作的方式来表现,既不能安抚人,也无法让人理解。这样的情绪还带有其他的愤懑不平。“我们不再相互怜悯,”提奥向他妹妹坦白说,“他利用一切机会向我表示他蔑视我,而我则讨厌他。”
与此同时,梵高也主动或被动的离开了来到巴黎后就进入的科尔蒙工作室,随之也失去了绘制肖像画和裸体画的机会。职业模特们即便每天在科尔蒙的工作室里排队候选,也没有一个愿意接受邀请去他的画室。
物色模特的失败和兄弟关系的紧张驱使梵高陷入了来巴黎之前就一直关注的色彩问题上。
没有模特,却决定要探索色彩问题,这使得梵高转向了一个新的主题:花卉。这一选择既有自卫的意图,也有商业的考虑。
当时提奥喜爱的画家蒙提切利,以色彩大胆,颜料厚重的花卉和宴会画作,吸引了巴黎及其他地区数量不多的狂热追随者。在他的启示下,梵高也选择用厚涂法画了一些最明亮的鲜花,又在上面投以伦勃朗式的浓重阴影。每幅画都以丰富的色调、戏剧性的光线、幽暗的背景以及浓墨重彩的颜料画出,既是对蒙提切利(以及德拉克洛瓦)的致敬,又是对所有所谓 “现代”色彩学家的批驳。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Vase with Poppies, Cornflowers, Peonies and Chrysanthemums, 1886, Kröller-Müller Museum, Otterlo, Netherlands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Vase with Red and White Carnations on a Yellow Background, 1886, Kröller-Müller Museum, Otterlo, Netherlands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Bowl with Peonies and Roses, 1886, Kröller-Müller Museum, Otterlo, Netherlands
为了证明与流行画风相反的画作也能够出售,梵高把其中一些画带到了安戈斯蒂娜•塞加托丽那里,后者怜惜这个热情的荷兰人,同意在自己的咖啡馆展出。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Woman in the 'Cafe Tambourin',1887,Van Gogh Museum, Amsterdam, Netherlands
梵高受到了可以“卖出”更多画的激励,受到了与提奥相同的、对蒙提切利的热情的感召,也受到了他本人对德拉克洛瓦的忠心的鼓舞,开始发动一场狂热的战役,来说服他人同意自己的色彩主张。
他开始探索全方位的补色对比与色彩和谐。他利用鲜花、花瓶与背景的组合:绿色瓶子里的红菖蒲,蓝色背景中的橙色锦紫苏的叶子,紫菀与黄色的鼠尾草。从对紫菀和夹竹桃的红色的思考,到牡丹和勿忘我的绿色与蓝色的和谐,再到康乃馨和玫瑰的红绿色的对比。
他画得越来越快,每个月都画出大量画作,始终不变的是一直保持着饱和的色彩和强烈的明暗对比。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Vase with Flieder, Margerites und Anemones, 1887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Vase with Daisies and Anemones,1887,Kröller-Müller Museum, Otterlo, Netherlands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Vase with Flowers, Coffeepot and Fruit, 1887, Von der Heydt Museum, Wuppertal, Germany
他又一次转向镜子,把自己画成领口饰有缎子花边的 “漂亮朋友”式的资产阶级艺术家——只是如今总是拥有一部明黄色的胡子、一条蓝色的领带,要不在大红的背景中穿着一件深绿色的外套。
他用如此激烈的笔触和色彩画他的静物画,以一种不妥协的对立情绪喊出了心声,表达了他对艺术的不同看法。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Self-Portrait with Straw Hat,1887,Van Gogh Museum, Amsterdam, Netherlands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Self Portrait,1887,Detroit Institute of Arts, Detroit, MI, US
突然的离开
“曾几何时我热爱文森特,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提奥在3月写信给妹妹惠尔说,“但这一切都已经过去。我希望他能离开,独立生活,我会尽我所能实现这一点。”
只有当那条不可见的纽带紧张到即将崩裂的时候,梵高才意识到要修补它了。梵高一再调动手中的颜料和画笔,还有目光,全力争取弟弟的认同。
在放弃了数年以来刺耳的争辩和毫不妥协的画法后,他开始拥抱提奥一直以来徒劳地向他宣传的艺术:印象派。他在市区的大道和郊外的大路上架设画架,让画架紧挨着工厂里的庞然大物和郊区的风景,以明亮的色彩和饱和的光线将它们画下来。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Wheat Field with a Lark,1887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Way in the Voyer d'Argenson Park in Asnieres, 1887, Van Gogh Museum, Amsterdam, Netherlands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The Seine with a Rowing Boat,1887
梵高从长期的抗拒中解脱出来,绝望地想要赢得弟弟的好感。他尝试着印象派的各种技巧,每一种都是他仔细研究过的,即使是在他抗拒它们的时候。
所幸,提奥最终原谅了这一切:“我觉得在明白我们是什么样的人以后,更为重要的事情就是手携着手,坚信我们在一起时比独自一人更强大;通过一起生活,希望和争取达到这样的人生境界:我们能发现彼此的缺点,相互宽恕,最终在对方身上培养出善良和高贵的品质。”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Undergrowth,1887
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 Trees and Undergrowth,1887
在多年来寻求与弟弟的完美团聚之后,在博里纳日的矿场或德伦特的荒野长期哀叹自己的孤独和痛苦地寻找陪伴之后,就在他的梦想看来已经要实现的那一刻, 突然间,梵高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1888年2月梵高为什么会离开巴黎。真正的原因一直秘而不宣,就像他在这两年经历的许多其他事情一样,隐藏在他们兄弟关系的缄默背后。
在分手后的沮丧中,提奥写信给惠尔:“当文森特两年前来到这里时,我并没有期望我俩会如此惺惺相惜。如今我孤零零一人待在公寓里,四周是绝对的空虚……近来他对我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在一封梵高写给惠尔的信里,或许我们可以捕捉到蛛丝马迹, “我以为我应该去一个不会伤害任何人的地方。”
“假如我承受痛苦,那么受伤害的只会是我一个人。”
先是从巴黎撤退,再是从阿尔撤退,最后从生命中撤退。我们不禁感受到:在梵高粗暴与神经质的表象之下,仍旧保留着世间至温至柔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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