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美术馆，为何能成为卡拉瓦乔作品的收藏大户？
米开朗基罗·梅里西·德·卡拉瓦乔的一生充满了危险与传奇色彩，他决斗、杀人、越狱，盛名在外，却又将自己的成功经营得糟糕透顶。
虽然他的一生充满危险与挑战，但不可置否的是，他的艺术成就也为后世留下了深远的影响。
借浦东美术馆2023年度收官大展——“卡拉瓦乔与巴洛克奇迹”之际，意大利国宝级作品《捧果篮的男孩》飞往上海，卡拉瓦乔与其他40余位“巴洛克画派”艺术家的60余幅绘画一同现身中国，呈现了巴洛克艺术全景。
现场极具冲击力的大片红墙，与卡拉瓦乔画中的那抹红形成了强烈的呼应。最后压轴的展厅由六幅卡拉瓦乔作品环绕，灯光单束从每幅画的正上方洒下，显出了圣洁之感。
在黑暗之中，脚步会不自觉地走向那幅《捧果篮的男孩》，人物栩栩如生，十分灵动，细节更是吸引观者忍不住驻足其中。
“卡拉瓦乔与巴洛克奇迹”展览现场图
这位39岁就与世长辞的艺术家，存世作品数量稀少，奇货难得。
而以卡拉瓦乔“最大收藏地”而闻名的罗马博尔盖塞美术馆藏有6件，每一幅都堪称是该馆的“镇馆之宝”。
在成为国立美术馆之前的博尔盖塞私宅主人是谁？他又为何能收藏到如此多卡拉瓦乔的原作？
01
头号粉丝
博尔盖塞美术馆原为红衣主教希皮奥内·博尔盖塞（Scipione Borghese）的私人庄园，他不仅在政治上有所成就，也是一位狂热的艺术收藏家，初以收集古物为主，但很快就转向了绘画的收藏，特别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作品。
在17世纪初的罗马，卡拉瓦乔的艺术正崭露头角，吸引了不少达官贵族，其中就包括博尔盖塞，他可谓其作品的忠实爱好者。
1592年左右，年轻的卡拉瓦乔离开米兰前往罗马。据说，有一天，他在罗马的街头摆摊，展示自己的绘画作品时，博尔盖塞主教恰好路过时被吸引，停下来仔细观察后更被其独特的绘画风格和内涵打动。
偶然的相遇为两人之间的合作奠定了基础。博尔盖塞邀请卡拉瓦乔到他的府邸，他们经常交流艺术和宗教方面的见解，彼此启发和激励。期间，博尔盖塞委托他创作一系列作品，包括现如今收藏在美术馆内的《圣杰罗姆在写作》。
《圣杰罗姆在写作》,1606年左右
罗马博尔盖塞美术馆藏
画中教会医生圣杰罗姆被描绘成一位弯腰驼背地研究圣经复杂注释的年长者，根据传统，他将圣经从希腊语翻译成拉丁语。构图分为两大色域，以暖色调和冷色调为特色，似乎强调了两者之间象征性的对话内容：生与死，过去与现在。
卡拉瓦乔的作品也得到了博尔盖塞的鼎力支持和推广，使他的艺术名声逐渐传遍了整个罗马城，自此俩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然而好景不长，1606年卡拉瓦乔因一场争斗杀死了一名年轻人，被罗马的民众悬赏通缉，不得不逃离罗马。他先是逃到那不勒斯，后又前往马耳他。在那期间，他得到直接与骑士团首领魏格纳克特的接触，获得了画肖像画和宗教画的工作。
在1608年，卡拉瓦乔又因一场争执被逐出骑士团并关进了监狱。出狱后，卡拉瓦乔辗转到了西西里岛，但不久后又被仇家追杀，多次卷入争斗和冲突使得他的生活充满了动荡和不安。
生活在苦闷和悔恨中的卡拉瓦乔决定寻求教皇的宽恕。但在那个时代，要想获得教皇的宽恕并不容易。尽管如此，1610年的夏天，他还是决定前往罗马，向教皇表达自己的悔过之意。
身为好友的博尔盖塞是枢机主教，也是罗马教皇保罗五世的侄子与养子。他帮助卡拉瓦乔向教皇保罗五世表达了悔过之意。最终，在其不懈努力下，卡拉瓦乔成功地获得了教皇的赦免。然而在从他罗马乘船朝北前往接受赦免状的途中，因为热病不幸去世。
博尔盖塞对卡拉瓦乔的作品一直情有独钟，他相信其作品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历史意义。于是，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寻找和购买卡拉瓦乔的作品，除了竞标之外，博尔盖塞还通过接受捐赠和交换等其他方式获得卡拉瓦乔的作品。
有学者认为《大卫和歌利亚的头颅》是因犯谋杀罪逃亡在外的卡拉瓦乔为了赎罪，把画当作礼物赠送给博尔盖塞，请他递交给教皇保罗五世。以歌利亚的头颅为卡拉瓦乔的自画像，用画代替文字成为“赦免请求书”。
也有人说是受博尔盖塞的委托，艺术家才创作了这幅画，但能够确定的是这件作品于1613年抵达罗马，并被纪录在博尔盖塞的收藏中。
《大卫和歌利亚的头颅》,1606或1609-1610年
罗马博尔盖塞美术馆藏
但有时为了得到自己中意之物，他也会不惜滥用职权甚至采取低劣的非常手段。像卡拉瓦乔为圣彼得大教堂创作的祭坛画《圣母、圣子和圣安妮》(Madonna of the Palafrenieri)因不符合宗教礼仪只悬挂不到2个月就被拆除，博尔盖塞以100斯库多的价格买下了它。
《圣母、圣子和圣安妮》,1605-1606年
罗马博尔盖塞美术馆藏
1607年，画家朱塞佩·切萨里 (Giuseppe Cesari) 因被保罗五世的税务官员指控非法拥有火绳枪而扣押，还被拿走了工作室中的107件绘画收藏。此后，保罗五世纵容博尔盖塞将没收的画作占为己有，其中包含有大量卡拉瓦乔的作品。《年轻的酒神巴克斯在病中》就因此契机进入博尔盖塞手中。
《年轻的酒神巴克斯在病中》, 1596年
罗马博尔盖塞美术馆藏
1592年，卡拉瓦乔到罗马的第一年就染病住院，一住就是半年，期间，他被病魔折磨，之后画下了此幅以酒神巴洛克命名的自画像。
在画中，卡拉瓦乔将自己描绘为年轻的酒神巴克斯，面容憔悴，眼神略显迷茫，但仍然透露出坚定和决心。他头戴葡萄花环，花环之上有成熟的葡萄，暗示着酒神与葡萄的紧密联系。他似乎刚尝过葡萄酒的美味，依然沉浸在那沁人心脾的香味之中。
02
压轴的“炫目之光”
卡拉瓦乔短短38年的生命里，留下的作品屈指可数，可供出借展览的画作更是极为有限。上海浦东美术馆这次汇集的卡拉瓦乔真迹，来自各大美术馆及私人藏家，6件作品5大出处，最耀眼的压轴“明星”来自博尔盖塞美术馆藏。
《捧果篮的男孩》展览现场开箱图
在打开层层保护的箱子，露出《捧果篮的男孩》那一刻，历经五百多年的作品散发出难以掩盖的光彩——一位年轻男子的四分之三半身像，他手中的篮子装满秋叶和水果。
光线在画面中扮演了主要角色：它从男孩身后渗透出来，映照在篮子上，使篮子里的果实呈现出各种不规则和不完美之处。展示出卡拉瓦乔研究自然界的能力——他牢记自身的伦巴第和威尼斯文化根脉，避免对自然物进行审美化的诠释。
《捧果篮的男孩》1595年
布面油画 70×67cm
罗马博尔盖塞美术馆藏
画中的模特是卡拉瓦乔的朋友——西西里画家马里奥·明尼蒂，当时的他大约16岁，男孩的动作看起来非常自然，没有任何僵硬或刻意的痕迹。面容清晰可见，眼神显得真挚，头发略微凌乱。
《捧果篮的男孩》局部图
男孩穿着淡蓝色的上衣，手中篮子里的水果具有自然物的典型缺陷，象征着飞逝的时间、衰老的容颜以及死亡。
画作最初由朱塞佩·切萨里收藏，1607年到了红衣主教希皮奥内·博尔盖塞手中。卡拉瓦乔初到罗马时极度贫困，居无定所，几个月后，他开始为当时风头正盛的朱塞佩·切萨里当枪手，在看起来像厂房的工作室里“画鲜花和水果”。
因此这件作品可能绘于卡拉瓦乔在切萨里工作室的时期；也可能绘于1594年1月卡拉瓦乔和明尼蒂离开切萨里的工作室之后不久的一段时期。
同为博尔盖塞美术馆藏的另一件卡拉瓦乔作品为《施洗者圣约翰》，这件创作于1609-1610年的作品是他因斗殴逃亡中的创作，也是他返回罗马的途中随身的作品之一，属于艺术家生命最后阶段的创作。
《施洗者圣约翰》1609-1610年
布面油画 152 x 125cm
罗马博尔盖塞美术馆藏
当年为了得到教会的说情，卡拉瓦乔本准备将这幅作品作为礼物，献给教皇保罗五世（卡米洛·博尔盖塞，Camillo Borghese）的侄子——红衣主教希皮奥内 ·博尔盖塞。
1610年，卡拉瓦乔去世，在整个罗马都为之悲痛时，保罗五世思考的问题却是如何收集更多卡拉瓦乔的作品，也因此博尔盖塞美术馆中卡拉瓦乔的作品几乎多为1610年代始藏。《施洗者圣约翰》于1613年首次被纪录在博尔盖塞收藏中。
除卡拉瓦乔的作品外，博尔盖塞美术馆仍有不少吸睛馆藏在展览中现身。从这些巴洛克画家的作品里，不难看出卡拉瓦乔对他们巨大的影响。
菲德·加利齐亚，《朱迪斯与霍洛芬斯的头颅》
约1578 - 1630年
罗马博尔盖塞美术馆馆藏
米兰女画家菲德·加利齐亚与卡拉瓦乔生活的年代并不远，她的创作用了与卡拉瓦乔相同的红色背景，相似的主题。画中朱迪斯珠宝的璀璨、衣物的光泽、皮肤的质感，都让在场的观众都忍不住感叹“太美了”。
03
卡拉瓦乔的最大“藏家”
随着时间的推移，博尔盖塞逐渐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卡拉瓦乔作品收藏库，成为世界上收藏卡拉瓦乔作品最多的私人收藏家之一。艺术家早期作品在美术馆中得到了很好的保护和展示，成为了人们了解卡拉瓦乔的重要途径。
博尔盖塞美术馆外观设计得极为考究，两旁铜狮威武雄壮，为古堡似的建筑增添了几分庄严；庭院内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历史文化气息浓厚。
罗马博尔盖塞美术馆
因每天只开放5批预约观众，每批观众数量仅360人，所以被称为“全罗马最难预约的美术馆”。即便如此，门口仍常排起长队，观众络绎不绝，精彩的馆藏足以让人忘记等待的焦灼。
罗马博尔盖塞美术馆内部
博尔盖塞家族的艺术收藏始于17世纪初，是欧洲四大艺术收藏家族之一，在17、18世纪时，以惊人的古物和绘画收藏而享有盛誉，可谓其鼎盛时期。
当时的博尔盖塞家族成员担任了各种重要职务，包括红衣主教、教皇和政治家等。这些人在艺术和文化领域有着广泛的影响力，通过他们的努力，令家族的艺术收藏得到了进一步的丰富和提升。
然而，博尔盖塞家族的艺术收藏并非一帆风顺。虽希皮奥内·博尔盖塞内曾在遗嘱中特别强调家族的后人不得变卖家中的收藏之物，但在19世纪末，家族的房地产投资遭遇了灾难性的损失，不得不将部分艺术品出售。就这样，一些艺术品被分散到了世界各地。
当时，意大利政府向面临巨大财务困难的博尔盖塞家族购买博尔盖塞别墅，在经过多番讨价还价后，1902年，政府以360万意大利里拉的价格购买了整座博尔盖塞别墅，包括其附加的占地约12万平方米的公园、建筑和里面的艺术收藏。
购得后的隔年，政府在这座别墅的基础上成立了博尔盖塞美术馆，并不断发展壮大。如今，已成为世界著名的博物馆之一。
卡拉瓦乔以其深刻的现实主义风格，将下层人民的生活真实地呈现在画布上，而博尔盖塞则以自身的权力和财富为他提供了展现才华的平台。艺术家充满波折和戏剧性的一生，都烙印在这几幅传世的画作之中。
展览时间
2023年12月12日-2024年4月12日
展览地点
上海浦东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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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信息来源｜罗马博尔盖塞美术馆、上海浦东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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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丨王佳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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