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高士文公伯仁
天水冰山，形诸怒骂。挥洒烟霞，笔含造化。
文伯仁（1502-1575），字德承、号五峰、五峰山人、摄山老农，出身于书香世家，擅长绘画，以文人山水画见长，诗文精妙，汉族，湖广衡山人，系籍长州（今江苏苏州）。文伯仁叔父是当时吴门画坛的领军人物文征明，文伯仁是吴门画派的后起之秀。明中叶吴门画派自沈周开创以来，绘画风格盛极一时。画风上探宋代董源、巨然，推崇元四家绘画风格，对比明代前期绘画，吴派山水被称为“利家”，是文人画体系。吴门的兴盛为文人画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其中文伯仁作为吴派山水画家和文氏家族中的重要成员，其山水画作品构思巧妙，画艺精湛，为明代中期文派山水的代表画家。 明代中期，自文征明之后的文派山水传人中，能与文征明在画艺上相提并论的就只有文伯仁一人，在文伯仁传世的作品中不难发现，文伯仁在文派山水中当仁不让的地位。文伯仁画风多样，上探唐、五代画风，取宋元大家笔意，兼具各家之长。 明代以书画鉴赏而闻名的李日华在其《味水轩日记》中，记载有关于文伯仁山水画风格的看法及评价。万历三十七年(1609)的十月三日，画商带着两幅山水画作品让李日华鉴定，两幅作品分别为文征明设色小景和文伯仁的《溪山飞雪》，在鉴赏完之后评价到： 笔法学营丘、摩诘，较衡老觉多苍涩之气，大小阮声价当付千古后人着眼。 我朝自石田翁画名世，而宋元诸人遗笔遂减价矣。余观昔人称，顾恺之登楼精研者二十余年，出便重于当代。文征君德承独居山楼，绝迹城市，笔墨之外，别无他营，其直造古人已不虚也。此卷潇洒精工，尤为得趣。一点一染皆从董源、巨然来，而时出心匠，信非俗流可到。题 签：五峰山人秋窗读易图百谷手题。少峰兄属，弟振琴题。题 跋：雨霁山窗如洗，隔溪烟雾空濛，屋角几竿修竹，夜来吹遍西风。太原王樨登。说 明：文伯仁此秋窗读易图经王樨登题签、题跋，并经杨继振、文物商店收藏。 《秋窗读易图》作于甲午即1534年，此时的文伯仁32岁，正年富力强，笔力遒劲之时。画面描绘了文士独坐窗边，研读易经的场景。画面之中尽显雨霁雾霭之境，几竿修竹间杂其间。茂树居中而立，秋色尽染，不见树叶。令山石氤氲，流水潺潺，一切处在一种朦胧的境地之中。茅屋之中，文士正襟危坐研读学问，传达出一种闲适而又经世治学的文人形象。
从这件作品看，很好地继承了文征明的画法。笔法细致，含蓄婉约，点苔轻盈，勾勒生动。画史多将文伯仁评价为“后承家学”，其实是忽略了他融合众家之长，在继承了王蒙和文征明基础上又能另辟蹊径，自成一家。 画水之法繁多，计白当黑以留白作为水面的表现形式，适合表现平静、流动的水面。石的皴法弱化了线的元素，采用淡墨一层层渲染，增加层次感的同时更加有利于云霁氤氲的氛围表达。 几处修竹姿态不一，统一在一个氤氲的氛围之中。用笔精致厉爽，极富浓淡对比变化。墨色温和，火气全无，这是文伯仁文化修养和艺术修为的直观体现。 对于画面人物的刻画也尽显文伯仁绘画之功力。画中人席地而坐，手持《易经》，微微低头，目光凝聚在手中的书上。人物仅有方寸大小，在这样的情况下表现人物动态，神情，衣着，非功力高深者不能为也。 在画面之上，有明代书法家王樨登题跋。王樨登字伯毂,江阴人,移居苏州。生于1535，卒于1613，因读书玉遮山,曾号玉遮山人。晚明诗人。著名山人。王樨登的生卒年与文伯仁基本重合，多有交游。 王樨登在画上题诗一首“雨霁山窗如洗， 隔溪烟雾空濛，屋角几竿修竹，夜来吹遍西风。”寥寥数字，正是点明画中主旨，雨霁，隔溪，烟雾，修竹。交汇成一幅如诗如画的乐章。可谓锦上添花。从王字所表现出的散逸潇洒的气质来看，不愧为明代著名的书法家。 作品曾被清代收藏家杨继振收藏。杨继振（1832～1897），清末藏书家。字彦起，一字幼云，一作又云，号莲公、燕南学人、苏斋学人、星风堂主人、齐轩道人等，晚号二泉山人。官至工部侍郎、广东盐运同知，居于江苏阳湖。收藏甚富，主要是金石和图书。辟有“石筝馆”、“苏斋”、“雪蕉馆”、“星风堂”等，自称其藏书有数十万卷，皆卷帙精整，标识分明。 建国后，国家成立文物商店，对民间文物进行收购保护和管理。此作便在此时收入文物商店收藏，后又辗转流出。 出身文人世家的文伯仁，有着与其叔父文征明相似的人生轨迹，最终作为一位文人职业画家实现了内心理想，活跃于晚明绘画市场。文伯仁早年便是文人雅集活动的积极参与者，交游圈甚为广泛。文伯仁内心对绘画的热爱及摹古才能，在他广阔的交游中得以施展。文氏家学固然对其绘画风格产生了重大影响，但是文伯仁敢于创新另寻出路，跃墙师法元代大师，将王蒙笔意融入文派家法，扩展吴门画派文人写意画风的表现形式。文伯仁画风多变，融汇诸家。根据本文论证，文伯仁在王蒙、文征明之外的风格取法上不拘一格，其画风吸取借鉴了王维、董源、巨然、米友仁、赵伯驹、赵伯骕、赵孟頫、黄公望、倪瓒、王蒙、陆治、沈周等人的画风。 此外，文伯仁以文人职业画家的身份游走于苏州、北京、南京等地，将南京地方绘画特色注入文派山水画风之中，极力开拓其绘画事业版图。不仅在明代中晚期竞争激烈的绘画市场脱颖而出，还把苏州文人画风推广到其他城市，这对吴门后学和晚明绘画市场造成了极大影响。 而此画正是其早期画风及在不同城市游走和名人雅士交往的一个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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