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遗址博物馆庞贝大展策展人给成都观众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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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野史

各位金沙庞贝展的观众们，新年快乐：

最近我读到后来者在整理编辑著名翻译家傅雷写给儿子，著名钢琴家傅聪的家书时，查到1961年10月5日深夜他的一封长信《到森林和博物馆走走》：亲爱的孩子，我想你应该出去走走。两年来我不知说了多少次，劝你到森林和博物馆走走，孩子，我多担心你身心的健康和平衡，一切都得未雨绸缪，切勿到后来悔之无及。你的艺术需要时时刻刻地创造，便是领会原作的精神也得从多方面（音乐以外的感受）去探讨：正因为过去的大师就是从大自然、从人生各方面的材料中泡出来的，把一切现实升华为“感情”与“情操”，所以表达他们的作品也得走同样的路。你既憧憬希腊精神，为何不学学古希腊人的榜样呢？还有造型艺术，别以家中挂的一些为满足，干嘛不上博物馆去流连一下呢？难道去一两次博物馆与美术馆也抽不出时间吗？你去博物馆、美术馆，在心爱的一两幅画前面待上一刻钟半小时，不必多，每次只消集中一两件，无形中积累起来的收获可是不小呢！

- -  《庞贝展》意方策展人Gaetano Di Gesu和中方策展人罗春晓

我印象最深的一段话是：你也很明白，钢琴上要求放松先要精神上放松，过度的室内生活与书斋生活恰恰是造成现代知识分子神经紧张与病态的主要原因。而萧然意远，旷达恬静，不滞于物，不凝于心的境界只有从自然界和博物馆中获得，你总不能否认吧？

作为本次展览中方策展团队的一员，眼见那么多热情的观众走进金沙遗址博物馆，关注这场展览，关注今年的金沙太阳节，我想这是大家“不滞于物，不凝于心”的念想。当然，“庞贝”作为一个遥远而充满诱惑力的文化存在，也注定成为我们追寻的远方。最近我们发现，在展厅里，越来越多的观众和文博迷、艺术迷不再满足于有限的展陈空间里提供的信息，而想知道背后更多的策展故事和这座文化遗迹的前世今生。于是，我仅代表金沙策展团队把此次庞贝展的工作流程及心得讲给大家，平实无华的工作，衬出展览的华美精彩。同时，我将在庞贝古城探访和调研时拍摄到的照片一并分享给各位观赏。

- - 庞贝古城遗址

一年前，经过专家论证和集体决策，确定了引进庞贝文明展，作为金沙遗址博物馆世界文明系列展的年度大展。

庞贝城位于意大利南部那不勒斯海湾附近，曾经是空前强大的古罗马帝国的第二大城市。发达的农业、牧业、酿酒业以及便利的海陆交通，推动了城市的发展与繁荣。公元62年2月8日，一次强烈的地震袭击了这一地区，但这一不祥之兆并未引起人们的重视。公元79年8月24日中午，庞贝以北10千米的维苏威火山忽然爆发，炽热的岩浆倾泻而下；次日凌晨，喷发形成的、夹杂着火山灰和浮石的巨大蘑菇云带着300°C的余热降临，并覆盖庞贝及其附近。城市轰然崩塌，曾经繁华的城市文明被瞬间封存在这一历史时刻。直到公元18世纪，火山灰下的庞贝古城和邻近的埃尔科拉诺古城、奥普隆蒂斯古城废墟才被发现。经过长达200多年的发掘整理，庞贝古城昔日的荣光终于又呈现在我们眼前。

- - 庞贝——最后的发掘，乔治·萨默拍摄

- - 庞贝发掘工作 1865年 爱德华 法国

维苏威火山的喷发是人类历史上罕见的灾难之一，突如其来的灰烬堙埋了繁荣的庞贝城市文明，却最大限度地保存下来当时的建筑、街道以及大量遗物，再现了一幕幕城市生活场景。这一付出巨大代价留下来的遗产，让人们有机会满怀敬意叩访消失近两千年的繁华都市——这是庞贝人所未曾预料到的。

- - 庞贝古城遗址

庞贝展跨越万里来到成都，让崇尚文化的成都人有机会近距离感受消失了的庞贝文明，这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情。从成都历史看，自然灾害也曾经深刻地影响到城市的兴衰：成都平原考古发现中，从宝墩文化、三星堆文化到金沙文化(十二桥文化)，均有洪水影响的痕迹;大禹治水、杜宇治水的传说表明，水患对古蜀文明的形成发展过程影响巨大。与庞贝不同的是，李冰建都江堰后(约公元前256年-公元前251年)，变水患为水利，成都城市千年不颓，城址不移。在汉代，强大的汉王朝与罗马成为东西方两大超级帝国，而成都在当时与洛阳、邯郸、临淄、宛等齐名，享有“列备五都”的城市地位，是北方丝绸之路和南方丝绸之路丝绸产品的主要供给地。商贸辐辏，市井繁荣，开放包容，创新创造，千百年来熔铸的城市文化基因一直延续到了今天。正因为成都历代城址均在原址改建、重建，留下来的记忆往往是零星和片段式的，因此，当庞贝展走进成都，不仅是穿越千年东西方文明的相聚与对话，也必将唤起我们对汉代成都城市的美丽遐想。

展览策划之初，我们面临的两大问题是策划视角吸引力不够且展品的代表性不强，中意双方策展人反复沟通讨论，摈弃了以往从灾难、废墟等角度入手介绍庞贝古城，而以叙事的角度，将展览主题聚焦于庞贝的景观、建筑及日常生活。同时，丰富展品内容，精选了来自意大利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馆藏的120件（套）文物精品，类型多样，代表性强，包括湿壁画、大理石雕像、青铜雕像、石膏铸像、铜器、玻璃器、金器等，功能用途涵盖了建筑装饰、宗教用品、生活用具、公共用品等。

- - 点交文物

意方的展览设计师盖特·荻格苏说：考古是一场伟大而迷人的时光之旅，这个隐喻多年来一直受到各种文化的认同。连歌德也未能抵挡在古典文化中寻根的诱惑。在《意大利游记》一书中，他讲述了与诗人朋友蒂施拜因一起游历意大利的故事，对自身庞贝经历的描写，彰显了观察入微的心思：“这座城市先辈火山砾和火山灰掩埋，后又遭挖掘者劫掠，如今弥漫着一片苍凉，然而它依然展示着整个民族的艺术品味与生活乐趣。这样的品味与乐趣，即使是当今最狂热的爱好者也毫无概念，他们既没有感觉，也没有需要。”

庞贝的壁画世界闻名，而本次展览的展品中就包含了许多庞贝出土的壁画，主题、风格多样，十分精美，这也是此次展览的最大亮点之一。如《飞舞的女祭司壁画》，展现了女祭司迈纳德轻盈飞舞的形象，十分精美。画面中的迈纳德也是此次展览的主题形象。还有《西风神泽菲罗斯和花神克洛里斯壁画》，这幅壁画高198厘米、宽258厘米，为本次展览的众多壁画中最大的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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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风神泽菲罗斯和花神克洛里斯壁画》198×258厘米 重300千克

- - 《西风神泽菲罗斯和花神克洛里斯壁画》正在布展

壁画的绘制技术包括了开始绘制前的准备工作——其数量和质量取决于想达到什么样的细致度，这与房主的富有程度相关。墙面最外层经过精细的光滑处理，表面绘出框架线和构成绘画的图案;随后，趁着灰泥尚湿的时候上色，直到最后的光滑处理和装饰完成。石膏固化形成的灰泥可以将颜色固定在墙壁上。火山喷发留下的场景使我们得以看到一个建筑工地现场和一个正在作画的壁画家、石膏堆、工具、脚手架标记、装颜料的容器，其中一些颜料非常珍贵，比如青金岩。

除了壁画，本次还有大体量的大理石雕像出展，如《女性大理石雕像》《海神尼普顿雕像》《历史女神克利俄雕像》《穿托加袍的男性雕塑》等，其中有的雕像高超过2米，且雕刻十分精美，向观众展现了西方古典时期的雕塑之美。

- - 女性大理石雕像

- - 穿托加袍的男性雕像

- - 历史女神克利俄雕像

- - 海神尼普顿雕像

- - 雕像布展

此外，展品中还有烧焦的面包、储存葡萄酒的陶罐、青铜灯具等庞贝人日常生活中常用的器物，生动地反映了当时人们的生活、宗教、艺术、经济、技术以及生活观念等。

- - 点交文物

意方策展人苏珊娜在谈到《庞贝：瞬间与永恒》的设计构思时，她提到“成型于对当今文化传播概念的广义思考。”改变当代博物馆展陈的空间——时间表达模式，这是越来越迫切的需求。“布展设计围绕着庞贝的景观、建筑与日常生活的关系展开，进行连续性的叙述。展览的主要目的，是把作品陈列融入到地中海文化景观与城市建筑之中，以促进观众对一个时代的认识。”

于是，布置空间化身成为叙事地点，接纳了庞贝城的珍贵文物，提升了展陈的价值。

- - 布展

本次展览共分为六个部分：

第一部分，地中海上的庞贝。从庞贝古城所在的地理区域--地中海区域入手，分析地中海文化景观的特点，并介绍庞贝诞生前这一地区的发展历史，从而引入对庞贝城市诞生的介绍；

- - 展厅入口

第二部分，庞贝的城市景观。讲述庞贝城市的建筑规划与公共生活，让观众从庞贝的历史渊源逐渐进入对古城的认知；

- - 庞贝的城市景观

第三部分，庞贝的日常生活。通过对庞贝式住宅建筑中庭的复原展示，以及花园内建筑构件、日常用具、神灵雕像等的陈列，让观众了解庞贝人日常生活的主要内容；

- - 展厅1:1还原庞贝住宅

第四部分，庞贝的社会生活。从复原的庞贝住宅中走出，观众便可进入到庞贝城的公共空间，这一部分将集中介绍庞贝人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如戏剧、角斗表演等。

- - 庞贝的社会生活

第五部分，庞贝重现。墙壁上将通过时间轴清晰地展示出庞贝从火山爆发时到今日的考古发掘、研究历程，见证庞贝的重生。

- - 庞贝重现

第六部分，述说庞贝。半月形展厅内将展示遇难者的石膏铸像、庞贝著名人物的故事，并重现火山爆发时的场景。并以此作为展览叙事的结尾，预示着把庞贝归还给观众，留下一笔无穷无尽的美的遗产。

- - 诉说庞贝

在形式设计上，我们与意大利一流的设计团队合作，在设计理念上力图通过观众沉浸式的空间体验，使形式设计与展览叙事融为一体，通过不同场景中的展品陈列，使文物与图像在视觉体验上不断交融，再结合大量的多媒体装置，从多个层面传递知识。

首先，在色彩运用上，依照展览路线的空间与氛围变化，设计师运用不同的色彩，来界定展览各个部分的特点。进入展厅先以地中海及城市景观为主题，以明亮的蓝色迎接观众，然后过渡至宅邸中庭的庞贝红，房间的赭石色，再到火山爆发的火红色，一直到考古遗址被重新发现时柔和的绿色。

- - 观众与展厅的交流

其次，在空间布局与理念设计上，进入展厅首先以光线、色彩与色温，多媒体手段与视频影像，共同营造出地中海的文化景观，带领观众去了解当地自然地理环境与城市在其中所处的位置，让观众投身到地中海的气氛中。进入第二部分，展厅被设计为城市的“外围”，面朝庞贝住宅的正面与入口，展厅顶部的巨大投影展示了庞贝古城在不同时期的布局变化。在第三部分，设计师复原了一个典型的庞贝住宅的中庭，以此重现庞贝的日常生活。中庭依照形状与比例重建，墙上展示有真实的壁画，再结合文物陈列，可让观众完全浸入庞贝古城日常生活的中心。借助投影技术，该部分在墙上重现庞贝的花园与列柱中庭景象，以及其背景中维苏威火山喷发时的景象，仿佛营造出观众在庞贝住宅中亲眼目睹火山喷发时的震撼场景。

- - 展厅里的住宅“中庭”

而进入第四部分，观众从复原的庞贝住宅中走出，回到了庞贝城的公共空间，通过精美的展品陈列以及大幅的壁画图像展示，让观众可以领略到庞贝人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而在展览最后，180度弧形墙面上，利用多媒体投影技术，为我们呈现出火山爆发时的景象，再结合人物的述说，不仅让观众再次感受庞贝古城消失的瞬间，但同时又能铭记庞贝所带给观众的永恒。

再次，在展陈手段上，本次展览中使用了大量的高科技数字化复原展示手段，包括3D建模、立体互动、180度激光投影等，从庞贝的自然人文风貌到城市布局、再到火山喷发时的景象，以及考古发现的过程，以全新的视角带领观众穿越时空，回到维苏威火山喷发的前夜，再现庞贝古城的真实面貌。对于大体量的雕塑，我们采用裸展的方式，让观众可360度近距离观赏文物之美。

为了使观众更加深入地了解庞贝遗址和展品背后的故事，金沙遗址博物馆联合其他三馆专门编辑出版了展览图录，同时还专门精心制作了宣传册页，免费提供给观众。同时，还定制智能导览APP和智能导览终端也将首次正式上线，观众只要下载APP或是租赁终端，通过指尖的操作，便犹如请到一位意大利庞贝古城的导游，这样便可更加胸有成竹地畅游庞贝了！展览期间，博物馆还专门推出了“重回庞贝”系列社教活动，《对话庞贝》亲子导览手册、特色手工活动、教育讲座和教育戏剧等活动，让青少年们也能在活动中感受他们眼中的庞贝古城。

展览时间：2018年2月9日-2018年5月3日

展览地点：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

文：罗春晓  部分图片提供：罗春晓   美编：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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