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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洁自述:飘渺朦胧诗,风雨故人来

何洁 艺术野疯狂 2019-04-15

艺术野子

艺术野史


确实,我至今仍然不会用字典,但这并不妨碍我写出自己的心声。我从小到老都不识数,但在梦呓中我也可以准确无误地说出珠峰海拔8848.13米(2005年重新测量的珠峰海拔为8844.43米)。

我从来就没有钻研过营造法式,更没有学习过建筑理论,但我亲手监造的青峰书院,却在5·12汶川特大地震中片瓦无损地躲过,一场浩劫使之成为传奇!

此时,我站在亲手栽种的蜡梅树下,看着自己设计的LOGO——福寿同春——的石雕,我低声对自己说道:“何洁,你终于笑到了最后!”

从普照寺到青峰书院,山路不足二里之遥,我却用了二十多年的时光来寻觅,用智慧和心力来穿越这条布满荆棘的求索问道之路。对我来说,这是一次真正的大彻大悟。修成正果倒未必,对生命的证悟却成为我一生中最大的财富。

有了这番觉悟,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认为疯狂之至、但对我而言却是正确而必行的决定:在青峰山,在早年自己买下的那几亩山地上,独资修建一座书院!而在当时,我已经是一个全身是病,什么都缺,且年过花甲的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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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洁往事:独处萧寺,守着一山寂静。

我与青山共白头:青城外山普照寺后,竟藏着一座惊美的书院

起伏绵亘的青峰山脉,在书院与山下世界之间筑起了一道坚固厚实的城墙,把红尘的喧嚣隔绝。森林中常有美丽的飞鸟,在天宇浮云间盘旋,眼前的景致就像一幅出于大家的名画,构图疏朗,用色单纯。我很高兴自己融入画中,做了点缀这幅巨画的小人物!

倏忽之间,甲午年的秋天就过去了一半。西风起自树梢,脚下已是一层薄薄的落叶了;石阶、地砖、柱础,甚至是墙根边线上,都涂染上了层暗绿,那是苔尘。雨雾蒙蒙的青峰山,像一首缥缈的朦胧诗:只有意境而无形象。“一切的美都使人痴呆。”这是英国诗人雪莱那颗敏感易碎的心对美的注释……

寻常日闲不离道,四处无心即是禅。

过去常听修行人说:“山中无甲子。”只有当我搬上青峰山后才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又是一个十一年倥偬而逝,建成后的青峰书院经常会出现在众多文人墨客的文章中,在他们眼里这是一方供养有缘人精神栖息、舒展和暂歇征尘的家园。

一位学者写出了他第一次来书院时的真实感受:“当我踏上书院石阶,眼前出现的建筑是一幅大写意套着小精工、具象之外再加抽象的画面,它那独具的文化气息扑面而至……”

自己莫非真有几分营造的天赋吗?依我看无非只是做事做人更有几分认真罢了。如今,这艘知识之舟上载有藏书近五万册,我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来此静心阅读。

从古至今,被人们定格为出世隐士的,都是些寄情于山水、不食人间烟火的闲云野鹤之辈。住在深山自己搭建的简陋茅棚中,望月兴叹,低吟浅唱。而我,两次住进这绿荫重叠、鸟鸣成片的青峰山却并非为了隐逸……

靠天地滋养,得山水智慧。

建筑设计师与诗人在常人眼中是不能画等号的两类人。但凡事总还会有个例外:除了20世纪的林徽因女士,还有一位是与我们同时代的刘家琨先生,此君不仅诗写得好,还多次获得建筑设计的国际大奖。

他与我曾有过君子协定,友情为我设计青峰书院。于是,当办完了各种复杂又复杂的报批手续后,我找到了他。别人是大忙人,哪有更多时间来听我梦幻般的构想:“禅定冥想中曾多次出现于脑海,有一艘很大的白色游轮,静静地停泊在这片青峰林海中,船上载满了古今中外的浩瀚书籍,正缓缓地迎着晨曦朝着东方驶去……”很快,他便严肃认真地切入正题:“这座建筑它的功能我已经基本了解,但在准备给你设计图纸之前,我必须知道一件事,就是你手中的盘子究竟有多大?”

当时我完全没听懂他说的“盘子”究竟是指什么东西,闹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对他说:“青峰山上的那块地,形状是长方形的,可不是你所说的像盘子一样的圆形。我建议你在设计前最好再上山去好好看一下……”这完全是《世说新语》中的那种幽默。

被我彻底搞蒙了的刘先生,只能把话说得更加直白:“盘子不是指你山上的地形,而是指你手上目前究竟有多少Money。”当家琨了解到我能支配的资金只有80多万元人民币(这笔钱还是我近期卖了两套住房才筹够的),便一声长叹,语重心长地规劝起我来:“何大姐,看来你还完全没有进入角色,搞工程必须首先要保证有足够的资金,此项目在你那80万元的后面至少得加一个零!”

浩然正气塞天地,大而化之学圣贤。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2002年一个清冷的冬日。他那句石破天惊的话,没有吓退我,倒是及时地提醒了我:既然决定了要独力建造书院,当务之急便是如何解决资金的缺口,目前立项报建工作已经结束,不能再往后拖了。

于是我趁破土动工之前,跑了好几趟云南和缅甸,靠我那90多岁老华侨干妈的帮助,学着做了几单玉镯生意。也算天助我也!几趟下来,手边所挣的钱已能维持书院开工前后的部分开支了。但资金的缺口仍然很大,我必须学会处处精打细算。

请不起正规的建筑公司进场,我便狠下心来自建。我边学习建筑知识边组织各类民间工匠进场。为了保护青峰山上的林木,我做出了一项艰难的决策:进场不修公路,只修了一条一米宽的山道,所有建筑材料全部由人工背运;机械设备上不了,就用手工修建,更不准许将建筑垃圾倾倒在场外的森林中……这些生态环保理念用在了修建书院的工程上,确实也让我吃尽了苦头。在山上修房造屋,且全手工操作,工期慢之又慢,时光似乎都凝固了,前行每一步也都举步维艰。那段岁月真是不堪回首!

山上修建,所有的材料都是背上去,有一万二千七百吨左右。在蜿蜒小道上,是民工们最终背出一座青峰书院。

凡搞过建筑的人都知道,工地上的事物繁杂琐碎,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融入新的角色——既是工程的甲方又是乙方还兼采购。

在那漫长难熬的7年中,我每天必须在现场守候,倘若没有天赐的力量和创建青峰净土的宏愿,我是绝对难以完成书院的建造的。

最近整理那几年的日记时,发现有这么一段记录,虽然事隔多年,仍然看得我鼻酸眼湿:“多年以来,我犹如横刀立马战于一群乱军之中,一个月内深埋地里的电缆,竟然会被坏人偷了两次。目前资金也所剩无几,像这样抬头不见天、低头不见地的日子可否有尽头?!”那天是甲申年的腊月十五,很快又要到扎冬班结算工程款的日期了。那时,没有人可以回答我何时才能峰回路转。从此留下日后顽固伴我的失眠症。

但我在与大自然的亲近中却得到了精神慰藉。在凛冽的寒风中和烈日的盛夏里,我坐在林中一座简陋的茅亭里办公。条件是那么的恶劣,但能够感受到,这片森林对自己的呵护和信赖,这也许正是我能够咬牙坚持下来的重要原因吧!难怪贝多芬迎着风雨回归到大自然后,也会大叫一声:“全能的上帝哦,在森林中我终于寻找到了快乐!”

书院门外的这个茅亭,便是我每天办公,签文件,会客和休息的地方,我将发现的山泉接引到了这个不显眼的茅亭旁,并给他取了一个很朴素的名字——山泉茶亭。我每天都要在这里消磨许多时光。

几个寒暑过去了,我也被严酷的生活改变了许多许多,就连我的梦境中也再未出现过风花雪月的抒情画面了,反倒是在白天过于紧张后,在梦魇时,也会大声吼叫:“中堆偏了,石础歪了,走水不够……”而这些都是只有在建筑工地上才能听到的名称。看来我是真正地被逼上梁山了。

当我无路可走时,还真出现了神奇的事情:在被我改画了的中轴线主体基础的一个土坑深处,竟挖出了一尊巨大的青石坐式菩萨像。此佛像造型十分特别,雕工精美,右手持卷,左手轻抚一读书小儿。当这尊佛像出土时,还出现了天人感应的神奇自然景观,吸引了许多山民前来围观。他们说,这尊佛像就是来帮助我完成修建书院的,并夸我是开了天眼才敢改画中轴线,若不改画,书院同两百多年前的老庙基不可能重叠,哪还有这尊重见天日的佛像?此后,我同这群“水泊梁山”上的人物关系开始有了些很微妙的变化,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在您面前我们认输了。”

2006年的清明前后,我真是走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搬上青峰山后,再也无钱来修建书院大门和急需完善的其他配套项目了,不得已,只有停工待料。到了晚上,只剩下我和一个跟随多年忠实的云南小姑娘,另外还有一只聪慧的义犬小黑,我又亲热地唤它“哑女”。晚上小黑会守护在我住的知返居门口,寸步不离直到天亮,它用绝对的忠诚保卫着女主人的安全。到了冬天,没有大门的书院,北风直扑内院,周遭森林更显凄风清冷。数九寒冬的晚上,寒气会将被子蒙上一层薄薄的霜雾。钱用完了,书院到底还能否继续修下去,我的自信,此时此刻已经跌到了冰点,或许,人也只有到了绝境时,才会有真正峰回路转的那一天。

何洁第一次见到出土的“书神”

时光似尽还续。春来秋往,又是个清冷的冬日,香港的干女儿邱子请她大哥到成都办事时顺便来山上看我。当时自己的艰难处境让这位铁骨柔情的硬汉子也倍受感动,临走时,他主动提出要帮我修完书院。在人情如纸薄、现实功利的当下,我竟然还会遇到如此古道热肠的好人,我的心中除了感谢,又重新燃起我那在荒山旷野中逐渐冰冷的炙热情怀……

我常常回忆起刚搬上山来的那几年,被周遭茂密的森林呵护着的青峰山,那真是莺飞草长、鸟语花香、泉水叮咚……我总是喜欢独自在空谷回音中去亲近那一群群暮归的夜鸟。当时的青峰书院,清风明月中真是一处美丽的人间净土啊!

摄影:何彬

山外青山峰上峰,

一座书院白云封,

栖丘已遂平生志,

瓜棚架下做老农。

这首小诗写出了我当时的真情实感:我的快乐是因为将山下的喧嚣和浮躁关在了山门之外,我的富有是因为我的精神和肉体能够长时期共栖一处。

山前山后一笛风,杜娟声里雨蒙蒙。

视觉上的清冷,丝毫不会减弱我对生活的炙热情怀:《我与青山共白头》这篇文章,写出了自己坚守这片山林的缘起及决心,同时,也写出了我对青峰山皇天后土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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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何洁   美编: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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