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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是最了解金庸的“侠隐”:水墨画里的真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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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培新先生提起画笔，
绘出了不少金庸小说中的场面。
那些场面是他在心里酝酿了很久很久时日的。
长期在心里酝酿的艺术作品，
一出来果然不同凡响。”
金庸
十年前的2008年，武侠大家金庸对其作品进行修订，曾一度引发读者争议，此版《金庸作品集》亮点之一就是外封采用香港地区画家董培新的水墨画。有评论说，“金庸新修版《金庸作品集》里董培新画的既是一张张插图，也是一幅幅具有岭南画派风格的国画作品，以水墨淋漓泼写胸中的侠气豪情。”
董培新曾以中国水墨的手法来描绘金庸小说中的情景和人物，陆续创作出了100多幅以金庸作品为主题的国画作品，金庸在《金庸说部情节画集》的序言中写道，“董培新先生提起画笔，绘出了不少金庸小说中的场面。那些场面是他在心里酝酿了很久很久时日的。长期在心里酝酿的艺术作品，一出来果然不同凡响。”2004年，董培新画了一张小龙女与杨过在古墓中的中国画寄给金庸，并恳求金庸允许他用中国画来表达金庸作品的故事情节。金庸很快地回复了五个字“放心去画吧！”
- - 金庸
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与这位移居加拿大的绘画大家反复用邮件沟通，力图解开一代武侠小说大师金庸和一位画家的神秘交情。
- - 董培新
金庸是懂绘画的，那幅古墓图是如何打动金庸的？此幅画体现了中国国画的精髓，妙在“似与不似之间”，达到了“不似之似”。我们谁都没见过小龙女长什么模样，中国画也并非强调形似，而是重在神似。小龙女睡于一根细绳之上，举重若轻，再看小龙女体态，全身宛若无骨，睡姿悠闲。整幅画面全部冷色，偏偏朱唇一点红！一点暖色就让画面温馨起来。而且画面中间部分明亮，四周阴暗，仿佛床前真的有一盏油灯在照耀。这是糅合了西洋画的光影透视法。观之印象强烈，突出人物性格，正是中国画不求形似但求神似的特点。整个背景“密不透风”，与中国画通常“疏可走马”相映成趣。
- - 楊過小龍女（神鵰俠侶）
董培新说，“一般都要把金庸的书看很多遍，虽然有些人物很早以前就已经熟识，但是还应该细读小说里的描述，力求还原最真实的人物形象。”难怪金庸诚言：“许多画家曾尝试为金庸小说画插画，有的画家功力很深、构图很美，但他们都没有董培新的创作成功。”董培新在接受我的采访时透露，“在那么多年的创作中，金庸先生没有向我提出任何意见，我们之间从没有讨论过他的作品，更不用争执，多谢查先生对我的信任。”
- - 斷腸崖（神鵰俠侶）
谢：在你看来，这几十年为金庸“插画”的最大心得是什么？
董培新：几十年前画的金庸插图是假金庸的作品，没有什么感觉。2004年才开始画金庸故事里的情节。1958年，我找到第一份工作，画小说插画，第一张画就是画金庸小说，记得是《射雕英雄前传》。那时金庸的《射雕英雄传》还在报纸连载，薄本单行本陆续出版，读者疯狂追读。一些漠视知识产权的出版商大量印制假金庸、假梁羽生武侠小说。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当了这不道德行为的从犯。
谢：你如何处理小说情节中不方便用画面表达的内容？比如人心、心理活动等？
董培新：小说中不方便表达的内容不必怎样去处理，不会去画，但人心和心理活动是我最喜欢去揣摩的。
谢：金庸说你的作品是“长期在心里酝酿的艺术作品”，并特别提到了你创作的乔峰来到聚贤庄外那一场和韦小宝在扬州妓院里和众女大被同眠，画面上没有猥亵和色情，反而有了滑稽、风趣和人物的玩闹，正是小说所要表达的情调，你是如何处理这两幅作品的？
- - 聚賢莊大戰（天龍八部）
董培新：聚贤庄大战前夕是发生在聚贤庄内，不在庄外。聚贤庄大战是《天龙八部》里最精彩的片段，大英雄乔峰忽然间被所有人视为狗熊、杀人狂魔、叛徒、契丹奸细、不忠不义的小人。从前忠心耿耿的丐帮兄弟全与他割席相向，一切推心置腹的朋友都要将他诛之而后快，乔峰却自觉顶天立地，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就在群雄于聚贤庄内共商歼杀大奸人乔峰之际，乔峰驾着骡车冲进大厅，求薛神医挽救重危的阿朱一命。兄弟朋友全反了，内心撕裂的乔峰和众人饮下决裂酒，血腥大战一触即发……
韦小宝带着七个女子去到妓女母亲的妓院，将七个吃了蒙汗药的女子搬到大床上，一脚将假太后踢到床尾，看到这里已不禁笑了出来，就画了它自娱一番。
- - 小寶與一床家眷（鹿鼎記）
谢：你最喜欢金庸哪部小说？
董培新：个人最喜欢《鹿鼎记》，并不羡慕韦小宝的艳福，却爱韦小宝是一个人，有人的劣根性，也有人的最后善良，看小说好像触摸到真实的人，看时发笑，却笑出眼泪。
著名导演、武术指导程小东说，在温哥华忽然看到董培新的画，“脑中就那么一闪，他笔下的金庸武侠人物，就像我脑海中想象的人物，他描绘的场面正如我构思中的电影镜头。这就是江湖，武侠的意义。”
谢：你合作过的武侠大师很多，比如倪匡、古龙、卧龙生、诸葛青云等等，能不能分析一下他们的作品特点？
董培新：你所举的倪匡、古龙、卧龙生、诸葛青云，我最喜欢古龙。他的武侠小说常常会将人生哲理放在其中，除奇情曲折、热血沸腾外，多一份人性，多一份侠气，多一份浪漫。倪匡想象力无比丰富，说故事能力非常高超。诸葛青云常将局开得很大，有点啰嗦，聚焦点不够强。
- - 捉鰲拜（鹿鼎記）
- - 韋小寶救茅十八（鹿鼎記）
谢：你如何理解“江湖”？特别是用水墨如何表达“江湖”的感觉和味道？
董培新：江湖，是豪迈的、冷酷的，是热情的、冰冷的，是义不容辞的，是诡计多端，是大义凛然，也是欺诈凌弱……矛盾、矛盾，非常矛盾，像个压缩了的社会，凸显了极致。任何画都可以表现江湖，但水墨画可以泼墨淋漓，可以细致勾勒，非常快意。
谢：金庸小说“插画”和小说“连环画”的区别在哪儿？其“水墨金庸”的艺术价值在哪里？
董培新：这问题很难回答。基本上画金庸这组画并没有抱着画插图或连环画的心态去画，我是以选择金庸作品的精彩片段用创作壁画的心境去创作，选择题材有极大的自由度，所选的都是内心有所感受的题材，有异于插图和连环画必须服从于书本，为所需空间去描画。“水墨金庸”的艺术价值不能由我来评定，需由学者、艺评家来判定，欣赏一幅好的画是无须任何方法的，好的画自然有一股魅力。
- - 獨孤九劍破箭式（笑傲江湖）
- - 坐鬥（笑傲江湖）
- - 狄雲與鈴劍雙俠（連城訣）
董培新说，热爱美术是因爱美，画美丽的女孩是他的至爱。同时他也欣赏不同形体的美：骨骼、肌肉、力量、性格、经历风霜雪雨潜藏在深处的美、大自然的美、光影的美……他特别提到《白雕救郭襄》一图大胆改动了原著描述昏迷的郭襄伏在雕背的情节，以及桃谷四仙拉开橡胶人，却变了五仙齐齐拉人的错误，“都要向查先生致歉。”
谢：据金庸先生介绍，上世纪50年代，你当时是为《明报》竞争对手《快报》绘制小说插画，一直无缘和金庸合作，那你和金庸先生的交往是从何时开始的？
董培新：“无缘”两字谈不上，和查先生的交往在上世纪60年代就开始了，一星期一次，有空时会和倪匡到查先生家里打纸牌，打纸牌是智力游戏。关于现在与查先生联系方面，这很难了，大家都是忙人，能抽出三四小时放松已很奢侈。
- - (笑傲江湖)傾心--令狐沖與任盈盈在溪邊
谢：1958年开画金庸，如今已近60年，“画说金庸”以后会有什么计划？目前正在创作什么题材？
董培新：“画说金庸”还是继续在画，有很多题材还未画，经典名著会去画，生活中的感怀会去画，生活小品会去画，大地河山会去画，诗歌词藻里的境界会去画……太多了，间中看到的一花一草一叶都是很好的题材。
谢：你画过金庸肖像吗？金庸小说里那么多女性角色，你如何理解这些女性人物的特点？
董培新：我和金庸先生一直以来都是各忙各的事，直到2003年才再走在一起，查先生的肖像没有画过，你提醒了我替他画一画。分析金庸作品里的女孩子相信要用几万字才写得完，就说一个吧，王语嫣。这是金庸小说里最难画的人物，我也跟查先生讲过了，因为王语嫣是个没有心的美女，她的心交给了表哥慕容复。美女易画，没有心的美女难画，画出来都不满意，心里总是不忿，看哪天要征服了她。
- - 王語嫣造像(天龍八部)
著名漫画家蔡志忠说，自己15岁时看到了一套“武侠小说周刊”，其中的小说插图就是董培新画的，印象深刻，二十几年后，他去温哥华，终于见到偶像。“我们喜欢相约打高尔夫球，边聊天边打球，之后，我们一同拜岭南派大师杨善深为师，正式成了同门师兄弟。”
谢：杨善深对你的启迪是什么？2010年，你的作品在成都举办过展览，对成都的印象如何？
董培新：杨善深老师的影响是很大的，重要是画的结构。从前一知半解想不通的都因为老师而想通了，杨善深最厉害的功夫是构图。四川是卧虎藏龙之地，在成都与四川画家联展时得领教益，看到很多超水平的好字、好画，真是一个非常开心的交流活动。
- - 書劍上彩
- - 繪畫天龙八部9
谢：漫画家蔡志忠与你同拜国画大家杨善深为师，你如何看待他的漫画作品？
董培新：我与蔡志忠兄在拜师杨善深老师之前已结识。蔡兄漫画早已追读，原来更早之时志忠兄也在追看我画的插图，两个人可说是“画牵一线”。
谢：能不能谈谈你和故友黄霑先生的交往？
董培新：1964年“丽的电视”有个节目叫“青年联谊会”。黄霑是节目主持，我是对话嘉宾，我们一见如故，从此成为好友，相交相叙频密。黄霑、我、王司马三家人常在一起，可惜王司马1984年离世。后来，黄霑也离开我们。2003年黄霑抱着肺癌末期的身体为我主持画展开幕仪式，就是那天我和来支持我当嘉宾的查先生（金庸）再次结缘。
我没想到，香港除了那位能写会玩的董桥先生，还有能听会乐的董培新先生。我在熟谙董培新先生好几年之后，更是了解到他原来是一位真正的发烧友。
然而艺术不分家，董先生除了享受美术创作外，也痴迷于音乐。在温哥华的家中，他花费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打造自己的听音室。
董培新没有遵循常规的听音室布置法则，例如避免铺贴过多无纺布墙纸等常见吸音材料。他选择忠于自己的听觉，用一块块形状各异、不同质地的木头去打布置自己的听音室。
除了动手打磨不同形状和大小的木头，董先生更于不断尝试中摸索出一套独有的布置方法。
董先生就在不断调整木头的位置，一遍一遍聆听歌曲的过程中，找到音乐里的惊喜。即使细如小提琴琴弦的微细声音，都能被清晰感受。这些不同形状的木头经过董先生的巧妙设计，已成为了听音室不可或缺的部分。究竟这背后到底有何玄机？这就要从吸音原理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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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情况下，家中四壁大多是砖墙油漆，这些材料对高、中、低频的声音反射都很强，易产生回响，对听音体验有极大影响。因此，为了提升听音体验，就十分有必要适当地吸音，以降低声音的反射程度。
在表面，只有一小部分的声波会被反射掉，更多的是投入到木头 “温柔的怀抱”中，在它们的内部继续传播。
在内部，声波将会不断受到阻力和摩擦，其中的功能不断转化为热能，从而使声波衰减。木头光荣而神圣的吸音任务，就此完成。
越松软的木头，吸音效果越明显。而这也正是董先生以木头打造听音室，从而体会到更细腻，更多变声音的玄机。
董培新，1942年出生，曾是电影美术指导，后从事漫画创作，还曾为倪匡、亦舒、古龙等作家的作品配画。金庸的御用小说插画家。他将传统的水墨画法融合素描、写生、透视法等西洋绘画的技巧，既展现文人写意，亦见工笔细绘，在当时堪称为名作家配图的“顶级流行选择”。
文：谢礼恒 美编：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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