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四川浙商美术馆和都江堰江南忆美术馆出品的谢礼恒艺术随笔录《何不怜取眼前人》近日由四川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封面书名由著名书法家刘云泉题写。书内收录17位巴蜀著名书画家的文趣雅好访谈、书画精品创作幕后花絮和生活情趣故事，敬请扫码关注、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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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前最后一次深度探访——臧天朔：亮处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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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野史
2018年的9月28日，著名歌手臧天朔因肝癌在北京去世。十年前，2008年的9月28日，因涉嫌聚众斗殴罪，臧天朔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后来被法院判有期徒刑6年。2014年，臧天朔正式恢复自由之身，也在舞台上再次复出。
我们无法忘记舞台上的那个臧天朔。
- 朋友 臧天朔，一路走好！（图片拍摄于1992年的北京某地下室排练场，崔健乐队）肖全 摄 -
本文采写于2013年5月10日臧天朔假释出狱期间。
收录在谢礼恒《何时再见梦中人》（2016年 成都时代出版社）一书中。
如今全文放出，版权所有，请勿转载
假释出狱的歌手臧天朔悄然开始了新作品的排练。时隔多年，他的《朋友》、《心的祈祷》等传唱度极高的作品依旧是城乡各类KTV里的热播歌曲。从今年2月被曝出狱、假释、现身北京望京某酒吧，到5月底公开在李琦收徒仪式上亮相，这位有着传奇经历的摇滚老炮由于司法规定不能在假释期间接受任何媒体访问。
曾因聚众斗殴被叛有期徒刑6年的老臧，假释出狱后他的生活情况如何？新作品又能否超越《朋友》？作为一个阅历丰富的音乐人，他又如何看待自己的这些经历，我在臧天朔圈内密友王斌的帮助下，来到了老臧位于北京北五环京承高速附近已荒废五年多的臧天朔录音工作室，在“不访问、不拍照、不能显露记者身份”的反复要求下，深度探访臧天朔的假释生活。
这注定是一次奇怪而秘密的探访。
“前面有条河……我……哦。”臧爷的声音老远就从一座其貌不扬的小院里幽幽地传出来。门口是北京郊区最具标志性的那种骄阳和灰土，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一排大排量的越野车和小车停在门口，乐声闷闷地加重，大铁门被新涂上了朱红色。“老三”和小张一直在帮臧天朔看着这座小院，老臧2008年“出事”前他们就在这儿，院子正在翻修，据说刚重开没几天，一些安装暖气管道的工人奇怪地看着我。看得出来，这里很久没有出现过生人了。
进门是个巨大的空库房，有人告诉我这是老臧花20多万每年租下来的，当时准备是作为开设音乐培训班的场地，“他当时就一门心思想开个音乐学校，教孩子们流行音乐，弹弹琴什么的，后来他不是出事儿了吗，就停了，5年多时间，就这么一直空着，租金照付。”两幅印有“有戏传媒”的雨棚孤零零地挂在楼上。“40台风机就坏了32台，没人打理，被冷坏的。”老三说中午太阳大，臧天朔要他每天多浇浇这院内的草坪，他喜欢看绿色的植物，觉得心静。
- 我有戏艺术培训中心 -
终于见到拿着吉他扫弦的臧天朔。一班乐手正在演奏一曲没名没词的歌，臧天朔指挥着大家变化着和弦走向，“E、Am、G……节奏不对，再快点。”贝斯手刘君利很知名，田震的《野花》就是他写的，鼓手王鹏飞也是熟脸儿，萨克斯手杜银蛟和胡之良，吉他手江震和穆镝。做的音乐风格和他之前的完全不同，更多即兴的随性的东西藏在其中，但曲调分明是国际化的，爵士、放克，歌词也是惊鸿一现，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旋律上做考究。“8月份可能就演出了，时间很紧，但乐手们都不知道是参加什么演出，老臧很低调，谨慎得很，犹豫到底演不演，毕竟是那么多年后再亮相，作品很重要。推了十几场商演，就为了新作品争取时间。”王斌说网上的那些道听途说都不真实，臧天朔也不可能出来回应，“他不认可什么复出不复出的说法，作为一个音乐人，这么些年了，总还是要有作品出来啊！老臧给我说过，他就是个音乐人，创作和演出就是吃饭的家伙，天经地义，在哪儿也得这么过。现在能够说的，就是他8月他可能会有公开演出，是一个音乐节。但不会开新闻发布会。”
忘了说，臧天朔排练时开玩笑地对乐手说，“这首歌既然有山有河，干脆就叫《水深吗》！＂
- 2013年，臧天朔保释期间在工作室里排练 谢礼恒 摄-
- 谢礼恒 摄 -
“就像有什么抓住你，不再有什么抓住你，我想要抓住你的心……”，也许是臧天朔那个年代的摇滚音乐人的真诚，当天在排练场当这样的歌词从他嘴里即兴蹦出来时，还是让我吃惊。休息时一位乐手说，臧天朔出来后已经写了很多歌，有歌也有纯音乐的东西，时而荒腔走板，时而沉郁低吟，确实和之前相差很多。乐手中的一位吉他手还是臧天朔在“里面”的狱友，这更让人吃惊。
“窗外的雨一直在下，我在梦里，你说吧，梦里有什么……都是妈妈身上的肉，我们还是硬骨头。”听得出来，臧天朔很喜欢这灵光一闪的歌词，反复演练其中的情绪。“我的朋友，你就走，向远方，你有何求，现在就说，别有什么担忧。我是你的朋友，你要记住，你不在的时候，我的朋友，你要好好地走，好好地走，哦，我的朋友。这个时候，容易让我想到很多，很多朋友，不再回首，朋友，你要好好地走，好好地走。”
臧天朔明显被自己的这首歌打动，包括乐手，再唱“朋友”，虽然歌还没有名字，词也是随性而为，但似乎这首歌与“里面”的人和事有关，关于里面的“朋友”，关于和自己有过患难之交的朋友，让人听着，眼泪就往上涌。
臧天朔在等一位萨克斯手，由于排练房在郊外，不好找，那位乐手似乎走错了两次，臧天朔安排助手不断电话遥控指路，他看重团队中每一位乐手。
我从录音工作室退出来，转到旁边几间空置的房间，两个房间散放着一些被尘土包裹的录音设备、空唱片盒。有一幅字被精心装框落地摆放：天籁之音。字写得很有想法，看落款，应该是一位有心人送给臧天朔的。
- 臧天朔的第一张个人专辑 -
- 臧天朔专辑《我这十年》 -
“老臧‘出事’时孩子刚满百天。他出来后很少话，也几乎不说‘里面’的事情。也许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老三一直闷头浇着草坪，时不时随口搭几句。臧天朔现在每天都来这个小院，他用两个手机，家人有他另外一个号，接电话总是客客气气的。不过他的电话太多了，总是响个不停，他没法一一回，无暇顾及的时候就让它在那儿响。
王斌说了臧天朔现在的一些生活情况，每天8、9点起床，没有午休的习惯，“也许是在里面习惯了吧。心态平和，每天练字。之前他在里面也是常练字，加入文艺班，弹琴创作。”之前媒体曾披露臧天朔入狱后开始学习书法，他报名并获准进入了“服刑人员书法兴趣班。”，从来没有拿过毛笔，甚至连硬笔都写得一般的臧天朔经过努力练习，最后能独立完成一整幅作品。臧天朔的一幅字曾被展出，他写的是监狱改造的“内容提要”：“齐心协力保安全，维护稳定促和谐。”此外，他还有几件工艺品制作入选参展。一个是他独立制作的工艺品“母子情”，另外一件题为“积极改造，重塑人生”的工艺品。练琴也是，由于有音乐才华，他加入文艺班，在服刑人员的文艺汇演中他还重唱了那首成名作《感恩的心》。那张在狱中演出的照片在网上传播率极高，成为臧天朔狱中生活的写照。
- 臧天朔自撰联并书赠西安篆刻家岐岖 -
“没练字的人体会不了那种感觉，老臧给我说那会上瘾。哪一天不练就会浑身不自在。就是练颜柳的东西，颜真卿柳公权，他自在其乐。”老臧最近拜了书法师傅，之前在故宫里工作，臧天朔8岁时就和这位师傅相识，学问很大，后来去了国外，最近回来，臧天朔正好在练字，就正式拜他为师。听王斌说一个段子，臧天朔看到好朋友刀郎的专辑《披着羊皮的狼》封面的字说：“我现在写‘刀郎’两个字肯定比这个好。”家常了的老臧难得有这样的表态。
“其实现在臧天朔过得特别简单，每周二要去司法部门报告自己的情况，照规矩办事，也不能出朝阳区，要聚会什么的得先打招呼，人家对臧天朔也挺客气，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很清楚，不能坏了这个规矩。”王斌现在经常过来看臧天朔排练，偶尔带些演出商朋友来听听他的新歌，乐手很尊重臧天朔的音乐取向，几个人一般会在排练房旁边的一个小茶室聊天，陈设很简单，有一套花花绿绿的茶具，茶水随时都是热的。听王斌说晚饭时会有一个老臧的朋友给他送些羊肉牛肉来，他现在几乎没有时间和朋友聚会，一般情况下也不想出去吃饭，觉得不太方便。当然有圈内朋友不时给他拿些新唱片，或者往他的电子邮箱发些音乐演出的视频，爵士类的比较多。
小院里有一个简易的厨房和饭厅，里面有啤酒，门口还可以烤串，乐队有些时候排练完会在这里吃饭，院子里还养了几条藏獒，偶尔会嚎几嗓子。在北京郊外的小院，这样的生活挺特别，呼啦啦一些人吃了就走，臧天朔收拾完也会赶回市区的家。
老臧现在一周排练三四天，一般是下午2点到6点半，强度挺大。臧天朔喜欢在亮处说话。
当天臧天朔和他的乐队排了大概10首歌。曲风变化很多，风格和之前差异极大。甚至一些声音里听出了禅的意味。但在我看来，骨子里它们都很臧天朔。从之前圈内朋友口中的“臧爷”到现在的“老臧”，臧天朔和他的作品呈现了时间走过的脉络和线索。他直勾勾的嗓音和演唱方式一点没变，拿起吉他和在电钢上飞舞指尖的范儿也没变，和他在“里面”文艺班的吉他手朋友合奏时我能体会到那种交流超越了很多人。
- 臧天朔在狱期间，做音乐，写歌 -
臧天朔确实变了。少了些当年的匪气，多了家常味儿。
数年前当他以并不光彩的方式入狱时，很多人认为他回不到舞台上。那个嗓音真诚的“朋友”也许一去不复返。时隔多年，他的音乐里充满了山水、花木，泉水与时间，显得和现在这个繁忙的年代多么不合拍，听王斌说他偶尔还会喝点啤酒，烟抽得也不多。由于绝不能接受媒体访问，所以他暂时也没有表达什么的意愿。看得出来，他身边的朋友很照顾他的感受，喜剧大腕梁天等“当哥的”也经常问候他，据说当京城人脉极广的演员李琦收徒时，臧天朔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出现在那么多媒体的关注下，当他推开门进去时，会场似乎把所有精力都转移到他身上，他很不自在。
唱者无意，听者有心。
曾经有一个很“夯”的歌手，叫臧天朔。他曾经这样自述：我对自己的乐队非常有信心。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摇滚歌手。摇滚的特质是反叛，而我个人推崇的是人情味儿。按照京城媒体的说法，“这个小臧本不是追求外表包装的，盖儿关，肥胖，其貌不扬是他的商标。但小臧侠气，仗义，能喝酒，自称是个‘糙老爷们儿’。”
如今有一个很夯的父亲，叫臧天朔，胸中有血，心头有伤，能写会唱，但话却越来越少，他骨子里还是个朋友。
2013．5.10
心的祈祷
1988年
曲：臧天朔
词：黄晓茂
我祈祷那没有痛苦的爱
却难止住泪流多少
我祈祷忘记已离去的你
却又唱起你教的歌谣
我没的怨你
我心里知道
我知道
我祈祷留下孤独的我
走向天涯走向海角
我祈祷带上无言的爱
从此失去心里的微笑
我与影同行
我心里知道
我知道
我知道天涯路漫漫
我还要去海角遥遥
我知道失去的是什么
我又启程却不是寻找
我心里明了
我心里知道
我知道
我象那一只火鸟无声地燃烧
我要唱那那一首歌谣
伴我天涯海角
我象那一只火鸟无声地燃烧
我要唱那那一首歌谣
伴我天涯海角
兄弟
2014年
作词：刘天华 臧天朔
作曲：臧天朔
那天的雨又下了
耳边响起你说过的话
那天你做了那个决定后
你就走了很久很久
如今不知道你在哪
你在哪条路上在走
如今不知你有没有
新的忧愁新的朋友
多想再次把你背上肩头
叙叙你走后的所有
让风雪把你吹向自由
再请苍天把那眼泪
把那眼泪化作酒
我的兄弟你放心地走
不会忘记你的所求
让那风雪把你吹向自由
再让苍天把泪化作酒
都是妈妈身上的肉
面对生命能有何求
都是妈妈身上的肉
该是越来越硬的骨头
我的兄弟你放心地走
不会忘记你的
忘记你的所求
你用什么
你用生命 你用生命找到
你找到执着的理由
都是妈妈身上的肉
面对生命能有何求
都是妈妈身上的肉
该是越来越硬的骨头
啦……
我们面对生命该有何求
我们面对生命该有何求
都是妈妈身上的肉
都是妈妈身上的肉
该是越来越硬的骨头
都是妈妈身上的肉
该是越来越硬的骨头
我的兄弟
你放心地走
不能忘记我的承诺
和你的所求
该是越来越硬的骨头
因为都是妈妈身上的肉
我的兄弟你放心地走
不会忘记我的承诺
还有你的要求
你用生命找到了
找到执着的理由
让那风雪把你吹向自由
让苍天把泪化作酒
都是妈妈身上的肉
面对生命能有何求
都是妈妈身上的肉
应该是越来越硬的骨头
都是妈妈身上的肉
面对生命能有何求
“人就只有一条命。多一个这样的朋友，你的生命就画上了句号。更有潜移默化的方式夺走你生命的朋友，你和这样的朋友交往后，不思进取，终日浑浑噩噩，活着就是死了，成为行尸走肉。”说实话，我在采访臧天朔之前确实没有对他2008年、2009年那两次出事有多细致的了解，探访因着太多的巧合去的，真是听着歌就去了，没有太多考虑。2009年11月27日在自己的博客里写下刚才那句话，说的不是臧天朔，而是说臧天朔遇到了一个那样的朋友，唱着《朋友》出名的臧天朔最后却被朋友送进去了：臧天朔和孙宝和合伙经营迪吧，后来臧天朔发现孙盗用臧天朔的名字拖欠民工工资，臧天朔得知后大怒，拉着孙到派出所“公了”，两人从此交恶，才有了后来的聚众斗殴致人死亡案件。
2013年9月7日，臧天朔“2013面向大海演唱会”在北戴河碧螺塔开唱，事前王斌邀请了我，我当时还在北京再访李天一事件，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去现场。我看到很多关于这场演唱会的消息，《朋友》、《老玉米》、《梦蝶》等等老歌，《当铺》、《问自己》、《辽阔》等新歌也唱了。梁天说，“今天就是朋友们聚在一起，共同见证老臧的复出。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犯了错没关系，改成了就是好同志嘛！”
演唱会的名字取得真好：面向大海。
2015.11.2 补记
人物：
臧天朔- 1964年出生于北京，中国摇滚乐歌手，流行乐坛上实力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成名作品《朋友》。发行专辑《我这十年》、《心还在等候》、《捧出自己》等，人送绰号“臧爷天朔”。2008年9月28日因涉黑在北京被捕，2009年11月27日因聚众斗殴被一审判处有期徒刑六年。
文：谢礼恒 美编：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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