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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丽君一别25年丨林青霞:印象邓丽君

谢礼恒 艺术野疯狂 2022-12-25


作者丨林青霞

本文为《绝响——永远的邓丽君》一书之序

图片 | 除特别署名外,本文图片来自邓丽君文教基金会,谢绝任何形式的转载与挪用

采访、编辑丨谢礼恒

设计丨张涵



一九九四年我结婚当天,多想把手上捧著的香槟色花球抛给她,因为我认为她是最适合的人选,我想把这份喜气交到她手上,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裡。



婚后不久和朋友在君悦酒店茶聚,接到她打来的电话,「你在哪儿?我想把花球抛给你的,你……」



我一连串说了一大堆,她只在电话那头轻轻的笑。「我在清迈,我有一套红宝石首饰送给你。」那是我和她最后的对白。


一九八〇年她在洛杉矶,我在三藩巿,她开车来看我,我们到Union Square逛百货公司,其实两人也并不真想买东西。临出店门,她要我等一下,原来她跑去买一瓶香水送给我。我们喝了杯饮料,她晚饭都不吃就赶著开车回去。那是我们第一次相约见面,大家都不太熟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我却被她交我这个朋友所付出的诚意深深打动。



和她的交往不算深。她很神祕,如果她不想被打扰,你是联络不到她的。我们互相欣赏。对她欣赏的程度是——男朋友移情别恋如果对象是她,我绝不介意。


跟她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一九八九年到巴黎旅游,当时她住在巴黎,这段时间是我跟她相处较长的时段。因为身在巴黎,没有名气的包袱,我们都很自在的显出自己的真性情。我会约她到香榭丽舍大道喝路边咖啡,看往来的路人,享受夜巴黎的浪漫情怀。她也请我去法国餐厅La Tour D'argent吃那裡的招牌鸭子餐。



记得那晚她和我都精心打扮,大家穿上白天shopping回来的新衣裳,我穿的是一件闪著亮光的黑色直身Emporio Armani吊带短裙,颈上戴著一串Chanel珠鍊;她穿的那件及膝小礼服,虽然是一身黑,但服装款式和布料层次分明。下襬是蕾丝打摺裙,腰繫黑缎带,特点是上身黑雪纺点缀着许多同色綉花小圆点,若隐若现的。最让我惊讶的是,她信心十足地裡面什么都不穿,我则整晚都没敢朝她胸前正面直望。



我们走进餐厅,还没坐定,就听到背后盘子刀叉哐啷哐啷跌落一地的声音,我想,这waiter一定为他的不小心感到懊恼万分。她却忍不住窃笑,「你看,那小男生看到我们,惊豔得碗盘都拿不稳了。」



有几次在餐厅吃饭,听到钢琴师弹奏美妙的音乐,她会亲自送上一杯香槟,讚美几句。她对所有服务她的人都彬彬有礼,口袋裡总是装满一两百法郎纸钞,随时作小费用,我看她给的次数太多,换一些五十的给她,她坚持不收。


有次在车上,她拿出一盒卡带(那时候还没有碟片)放给我听,裡面有她重新录唱的三首成名曲,原来那段时间她在英国学声乐。她很认真的跟我解释如何运用舌头和喉咙的唱法令歌声更圆润。对于没有音乐细胞的我,虽然听不懂也分辨不出和之前的歌有什么不同,但对她追求完美和精益求精的精神深感敬佩。



有一天到她家吃午饭,车子停在大厦的地下停车场,那裡空无一人,经过几个迴廊,也冷冷清清。走出电梯进入她那坐落于巴黎高尚住宅区的公寓,一进门,大厅中间一张圆木桌,地上彩色拼花大理石,天花好像有盏水晶灯。那天吃的是清淡的白色炒米粉,照顾她的是一名中国女佣。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在巴黎有个小公寓,她在巴黎这所公寓比我的梦更加完美,可是我感受到的却是孤寂。


那些日子,我们说了些什么不太记得,只记得在巴黎消磨的快乐时光。



结束了愉快的巴黎之旅,我们一同回港,在机上我问她自己孤身在外,不感到寂寞吗?她说算命的说她命中注定要离乡别井,这样对她较好。


飞机缓缓的降落香港,我们的神经线也渐渐开始绷紧,她提议我们分开下机,我叫她先走。第二天,全香港都以大篇幅头条,报导她回港的消息。



二〇一三年来临的前夕,我在南非度假,因为睡不著,打开窗帘,窗外星斗满天,拱照著蒙上一层薄雾的橙色月亮,诗意盎然,我想起了她,嘴里轻哼著《月亮代表我的心》。


她突然的离去,我怅然若失,总觉得我们的友谊还没有结束。



这些年她经常在我梦裡出现,梦裡的她和现实的她一样——谜一样的女人。奇妙的是,在梦裡,世人都以为她去了天国,唯独我知道她还在人间。







随着邓丽君1月29日(2013年)的60岁冥诞将至,第一本属于邓丽君文教基金会所推出的《绝响──永远的邓丽君》,就要在她60岁生日的这一天问世,当作邓家人献给她的60岁生日礼物,随着林青霞从香港寄来的序,引发了最近平面媒体与电视、电台都以重要篇幅来报导邓丽君的小故事,那些小故事正是我在13年前接下来的采访工作,那时,我已从军中退伍,对于爱唱歌也爱听好歌的我而言,邓丽君一直是我最佩服的歌星,加上担任军中基层采访工作10多年,对她真挚的热忱时有所闻,深受感动;邓家人找我写这本书,我欣然同意,开始了我与邓丽君超越时空、心灵相遇的幸福时光。



是的,那段日子,我的计算机里只流泻着邓丽君的歌,白天和邓妈妈约采访,一谈就是三、四个小时,邓妈妈甚至说她老是期待并数算着要和我见面的日子,因为她可以毫无戒心地谈她心爱的女儿,邓丽君刚走时,她简直无法谈她,一谈就要痛哭失控,谢绝了所有媒体的邀约,也不去在意报章上怎么写、怎么说,而现在能和我聊聊,反而是一种宽慰的疗愈,她也没有什么系统,我们就是想到哪儿,聊到哪儿,邓妈妈口中那些高兴的、搞笑的、傻气的、悲伤的、痛苦的、寂寞的、不为人知的邓丽君面貌,反而没有一丁一点是谈到了她的辉煌成就,她的巨星丰采,当妈妈的就是这样吧!她记得的邓丽君,不会和歌迷心中的邓丽君一样,更不会和报章杂志写的邓丽君一样,我从28次访谈中,忠实而不浮夸地逐一拼凑出她那仅有42载短暂却极其宝贵的人生。



我花许多深夜不寐的安静夜晚整理采访稿,有时甚至会在写着写着忍不住地默默流泪;我也用大量的时间去搜集并阅读许多与邓丽君相关的文章和书籍;我辞掉了手边所有的采访工作,只专注于走访和邓丽君有关的人事地物,从云林老家到芦洲国小,从清泉岗到金门外岛;我把所有假期都用在出国采访的行程上,从香港到日本,从法国再转回泰国,走她走过的路,看她居住的房子,进入她曾高歌的录音室,感受她曾热爱过的泰北孤军村落;这一路,几乎是常常和受访者一起垂泪,说她、谈她、回忆她、思念她……我们都沉淀在一种感受得到「爱」的氛围里,这是我写下去的莫大动力!



我记得有一回,邓妈妈有一点神秘地说:「你知道,邓丽君都走四年了,我到现在还吃得到日本来的米,因为,每一年她在日本那个金牛座的老板在结算邓丽君的版税后,特地送来台湾给我时,都还会帮我带米过来。」我惊讶的不得了,结算出版税不就跨国转帐就好了吗?为什么要特地飞一趟台湾送来?而且,还记得她们母女俩爱吃什么产地的米?还千里迢迢背着米过来!这是何等的情分啊!不久之后,我专程飞日本,见到了舟木棯社长,向他问起这件事,这位重情重义的绅士感慨万千的说:「你知道,Teresa人前人后都说我是她『日本的爸爸』,这个女儿已经走了,我无法再照顾她了,关照一下邓妈妈是应该的,她们从来不要求什么,我能做的也只有把她应有的版税盯牢,一笔一笔的结算给邓家人,带一点她们怀念的米去探望邓妈妈,实在不算什么,Teresa真的是让人怀念啊!」



我也记得,1999年走访香港赤柱的邓丽君故居时,几年来都为邓丽君作饭的明姊那时还留在那栋别墅里,我注意到走廊一隅有个小桌子,放了一把张开的褶扇,邓丽君的照片前两个香炉,一个点着盘香,另一个是插着的香,炉里厚厚的香灰说明了她真的是每天早晚一柱香地跪着为邓丽君祈祷着,邓丽君走了多久,她的祝祷就有多久,比自己的父母亲都还亲;那一整天,明姊娓娓道来邓丽君生前的细琐小事,我们不知流了多少回,笑了多少回;我想,唯有一个真性情的人,才能让人在怀想时又哭又笑、又爱又痛罢!



最难忘的是在泰北孤军的小村落,我一下车就因为两个小时颠簸的黄土路让我晕车得厉害而吐了,到水龙头旁漱口,清洌的山泉立刻就消除了口中刚刚呕吐过的酸涩,一抬眼,我看到了那方方正正的几行字「饮水思源.永怀恩泽──邓丽君小姐捐赠;回莫村全体村民敬志,中华民国七十一年八月吉日」,村里办孤儿院的王牧师告诉我邓丽君到泰北来也慷慨捐献巨款,让全村的人从此能引进山泉水来用的故事,在场的孤军、小朋友,帮我们开车的在地人和来采访的我,都听得热泪涟涟,,算算邓丽君才不过29岁,她就能以一己之力帮助整个村子引泉入村,从此以后,村民不必再每天吃力的来回上山挑水。



直到今日,邓丽君文教基金会都还捐钱为泰北华文教育的孩子们助学,跟着邓丽君的三哥邓长富到四川成都的希望小学探望小朋友时,看到穿着红夹克的小朋友红扑扑的脸蛋,朗朗的读书声,开心地在操场上踢毽子,就让我想到泰北的老太太,握着我的手激动的说:「谢谢邓小姐啊!为学校建舍,还开路呢!咱们家的孙子上学不再吃苦头啰!」诸如此类的小故事,我写在书里的时候只是轻描淡写几行「爱」,但写书的我却是一边写,一边想起那干枯多皱的手,紧紧握住我时的温度,我走访泰北那年,是邓丽君逝世五周年,泰北孤军溢于言表的那个不舍啊!我到现在想起那些容颜,心中都还隐隐作痛!


1、《爱上邓丽君》音乐剧製作人李盾谈到邓丽君对他的影响,忍不住落下男儿泪

2、1999年走访泰北拍摄到的邓丽君文教基金会为泰北儿童上学便利而舖路


邓丽君逝世竟然转眼就十八年了,八,一直是邓丽君偏爱的数字,六十,是中国人最重视的一甲子,选择在此时让大家怀念更深入的邓丽君,实在有其深意!邓三哥为《绝响──永远的邓丽君》书中作序说得好:「今年正逢丽君的六十冥诞,就用这本书为她「庆生」吧!诺贝尔和平奖得主特里萨(Teresa)姆姆经常呼吁人们「心怀大爱做小事」,我们的Teresa Teng(编按:邓丽君的英文名字)一生所奉行的爱也在书中处处流露。因着她的爱,「邓丽君文教基金会」决定将本书的版税收入全数捐赠给「单国玺枢机主教弱势族群社福基金会」,为台湾的贫、病、孤、老、残等弱势朋友尽一份心,让丽君优美的歌声继续传唱,丽君慈善公益的精神继续发扬,这是给她最好的生日礼物!」


丨邓丽君与卓有贡献的人物同列于上海福寿园人文纪念馆


是的,是她的爱感动着我持续的上下寻索她的足踪;是她的爱鼓舞着我写出媒体没有追到的盘善不欲人知的一面;是她的爱让我看到了一个覆盖国旗的隆重葬礼上,有佛教法师及信徒为她念经,有天主教神父为她作弥撒;而星云大师的好朋友──单国玺枢机主教,此刻在天上,说不定也见着了邓丽君,他老人家一定没想到他走了八个月之后,还有一位比他早走十八年的邓丽君会捐善款义助他帮助台湾弱势朋友的最后遗愿吧!


1、邓丽君自己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李吉安摄影)

2、邓丽君文教基金会董事长邓长富关怀四川偏远地区的孩子们捐助兴建希望小学


筠园,依然宁馨舒宽,净土里静静长眠的一缕芳魂,也依然让人爱戴、追念、敬重;有人问我为什么敢答应这么辛苦的写这位谜一样的奇女子,答案其实只有一个字──爱,不为她璀璨亮丽的荣衔后冠,不为她游走各国的充实丰盈,不为她空前绝后的声望掌声;而是为了她肯在前线小岛为一个站岗的小兵唱歌,为了她肯在被人警告之后还敢冒险声援的学生;更为了感谢在她身后,仍有许多团体、许多人以她的名义行善、助人、抚幼、慰安;他们超越宗教、超越国籍的以做种种善事来纪念她,慰她的亡灵,成全她的遗愿、遗爱,以深重美意续传她在人间的未竟志业;这些都值得我牺牲睡眠,深宵不寐地把一个一个小故事写出来,串连收摄成一部《绝响》,让余爱袅袅,永不止息。



然而,真的是「绝响」吗?

 

这么多年以来,我总是期待着还有人能像她一样,追随着她爱的脚步,或有人因为读她的一生有所感,有所得,有所启发,这样可敬可爱的一个人,我为什么不赶快好好的写她呢?《绝响》记述的不是一位艺人,而是一位爱者,而我们都多么有幸曾在她的歌声中爱过,痛过,生活过,悲喜过……



蓝色花一丛丛,名叫做勿忘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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