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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泉艺术恳谈会全记录:我还有很多时间,在笔墨和人生的乐趣中,不断翻新渐进

谢礼恒 艺术野疯狂 2023-02-05


特别感谢丨北京杏坛美术馆、唐书安、邓风

编辑丨艺术野疯狂

排版丨崔婷


点击图片深度阅读:刘云泉:云环青山外,画入咫尺中



十月十一日下午二点半,京中部分中青年知名评论家、艺术家相约和平门之杏坛美术馆,举行刘云泉先生书画艺术恳谈会。云泉先生特别强调“恳谈”二字,这还是基于他的“求真”、“务本”心态。当天的“恳谈会”由著名学者、书画家刘墨先生主持。


与会者有:


刘云泉先生:著名书画家;

许宏泉:独立艺术家、美术评论家;

朱万章: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员;

朱培尔:中国书法杂志社社长兼主编、著名书画篆刻家;

邱才桢:清华大学书法研究所副所长、博士生导师、中国书协理事;

张公者:中国书协理事、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

唐辉:荣宝斋艺术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荣宝斋画院院长;

徐鼎一:荣宝斋出版社副社长;

李向阳:《荣宝斋》杂志主编;

王改改:独立艺术家;

贺文荣:西安美术学院副教授、书画家;

张二苏:独立艺术家;

王飞:四川省艺术研究院副院长;

唐书安:独立艺术家;

黄和平:杏坛美术馆馆长;



| 刘云泉先生书画艺术恳谈会



刘云泉先生恳谈会前叙:


我们今天轻松一点,在座的有的熟悉,有的是新朋友,我自认为我有一个优点:我喜欢说真心话,也喜欢听真心话,而且,就我现在快八十岁的年龄而言,我还能听得进去真心话。我有一方印章:得失自省;无论在什么年龄,都需要自省得失,需要不断反思、省悟自己的不足;一个人如果具备这种思维、修为,才会不断进步,才会日日翻新;因此,我真心希望大家坦诚交流,对我提出恳切的意见,让我更上一个台阶。


另一方面,从社会层面而言,我们应该在艺坛树立一种:吐真言、讲真话、不吹捧,实事求是的学风、文风、艺风,这才是健康的艺术评论,才会有助于艺术的深入研究和健康发展;在座的诸位,就我所了解的朋友,都是能沉潜下来做学问,爱自己,服膺于自己内心精神述求的朋友,所以,你们大胆说,我是能听得进去真心话的。



| 刘墨先生 



刘墨:(独立学者,著名书画家)


“真诚”的确是这场恳谈会的基调,云泉先生是川美版画专业毕业后,转到书法绘画研究的,我看了一下今天参加恳谈会的朋友,没有您的同代人,也没有五十年代出生的朋友,因此从年龄看,基本上是相差有二十岁,属于隔代人。梁启超曾经讲过:如要观察历史变化的话:大概以三十年作为一个最小的时间单位;在座诸位与刘云泉先生正好有二三十年的时间差,看待艺术问题,应该有不一样的角度。我自己也会经常翻阅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一些书法作品集,看那些三四十年代出生的艺术家的作品,我除了关心这些艺术作品的风格之外,更多还会关心他们的艺术创作理念和思考。上世纪八十年代是接续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观念碰撞很丰富的时期,如何实现传统的接续与现代的突破,很多老一辈书法家做出了很多探索与贡献,我与刘云泉先生也相差二十余岁,云泉先生除了有那个年代的书家的一些共性之外,他很早就确立了自己的风格特征,时至今日,依然在不断进步,因此他是一位人本和文本都很值得研究的一位艺术家,我们从他的作品以及谈话当中都能获得他独到的艺术知见。今天的“恳谈会”,大爷既然定调为“真心话”,因此,在座诸位不妨说一些“有代沟”的话,或许能碰撞出思想的火花。



| 许宏泉:独立艺术家、美术评论家



许说:可以不用话筒;刘墨答:柯文辉老先生说过:有了话筒才有发言权;


今天,很荣幸第一个发言;有一次我参加韩羽先生研讨会,等啊等,等到快吃中午饭了还没轮到我说,快到我说的时候,又说吃中午饭了,主持人又不让我发言了(众笑)。吃饭时,韩羽先生问我,我一直想听你发言,你怎么没说?我说主持人不让我说了,但我在他们发言时,我在下面写文字稿,最后我把写了近一千字的文稿,交给韩老;他看了也很高兴。这是题外话。


今天是我跟云泉先生第一次见面,但您的名声早就熟悉,而且您的“云泉”二字署款,很有特点,我因为也有一个“泉”字,因此还模仿过您的的写法;



丨奇僧隐林 34x137cm 书法 纸本


丨臆写胸山 61x248cm 书法 纸本


丨守寂寞 24x26cm 书法 纸本



这次,看了您的书画晋京展,我有两个关键词:凝练、散淡;这几个词也适合四川籍的前辈艺术家:谢无量、陈子庄以及我交往较多的吴丈蜀先生;你们这几位先生的审美取向比较一致。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书家群体中,我相对关注取法碑学一路的书家,如云泉先生等;碑帖之争从清末到民国以至当代从未停歇,孰优孰劣,仁智之辩;许多写碑一路的书家,起初很吸引眼球,但后来缺乏后劲,渐渐消泯于无形了。而云泉先生三四十年以来,一直精研汉魏碑刻,又融篆隶行草笔法于一炉,形成如今碑帖互融之体,有品质、有格调境界,我看了很是感动。他的碑帖之融合,如盐溶于水,只见其味不见其形,你说他是碑学大家,他的字又很散淡,你说他是帖学传承?他的字又见不到婉转遒媚的帖学风姿。因此,经过三四十年的时间磨炼和修为,云泉先生还能从八十年代就引领书法风气,直到现在越发精进凝练,的确是值得艺术界来好好研究的个例。因为很多八十年代名显书坛的名家,大多数止步不前,甚至是退步的厉害,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云泉先生的艺术及人品修为的深刻。


说到云泉先生的绘画,绕不过去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以书入画。“以书入画”从概念讲很容易,但真要完美结合,非常难。许多书法家都画画,字写的不错,但画的画就见不到他的书法线条融入到绘画之中。比如徐悲鸿先生,他的书法很好,但他的画,哪怕是画竹子,也要拿炭笔在宣纸上勾一下轮廓再画,而且他的画并未体现出书写性,还是在写形貌,所以看他的画就不太容易打动内心;云泉先生的绘画作品书写性很强,他的书写性不是像一般的文人画家逸笔草草、聊抒胸臆,而是有深沉的哲思与机变,看似逸笔,暗蕴巧思。他笔底的山水,绝非真山真水的再现,而是搜尽奇峰、云山闲游之后化为胸中丘壑的精神写照。



丨时时上路 27x48cm 书法 纸本


丨锄园香草 52x40cm 国画 纸本



刘先生的精神世界和书画品格追求,值得我们职业画家好好学习,他的绘画作品,既有古典精神的传承,又有现代审美意象的挖掘和演进,他的绘画所呈现的现代性,绝不是脱离传统笔墨生硬嫁接西方艺术观念而形成的伪现代,而是在笔墨传统及哲思路径下的内在转化,这无疑是云泉先生在当代书画界深具启示意义的价值所在。


我声名:以上所讲都是我的真心话。但是要说一点有“代沟”的话呢,就是您的作品中,墨韵足的,线条简的,我更喜欢。您作品中那些繁密体的作品,如果在笔墨的浓淡干湿、阴阳虚实以及画面空白关系的处理上“不那么用心”,更加不期然而然,或者说,更不计飞白、败笔,估计会更有味道;也就是说,在笔墨探索上更多一些“冒险性”,可能会更引人入胜。虽然今天是跟刘大爷第一次见面,但我感觉得到他是一个好玩儿,也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艺术家,他有自己秉持的精神追求,我相信五年十年之后再到刘大爷的院子欣赏他的佳作,一定会让人期待。


刘墨:


宏泉兄总结云泉先生作品所具有的“凝练、散淡”气质,十分准确,他谈到的“碑帖融合”也给予我启示,刘大爷为什么会对碑学相对关注,在我看来,“碑学”,很容易“造型”,毕竟书法也是一门造型艺术,而帖学在造型上相对弱,而更注重作者内在精神气息的传递;而“以书入画”的难度,就难在笔墨造型和精神气息的融汇贯通上。云泉先生的绘画,相对抽象,很多人不大理解,我曾跟随刘大爷在巴蜀多次写生,我在边上看他画画,很用功,不断在画,刚好有一个不太懂画的人过来,看大爷左一笔右一笔画写生,他就很奇怪的问:你这是画的哪里啊?大爷回答更妙:我爱画哪就画哪。实际上,这也道出您的绘画的现代性的因由,因为您不是在画具体的山川形貌,而是按自己的审美倾向的“取舍由我”,是画的自己内心喜欢的山水,因此更具写意性和抽象性;


| 朱万章: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员



虽然很早就对刘云泉老师的其人其画有所了解,但见到本尊,今天算是第一次。昨天在中国美术馆的展览,在我的朋友圈里形成刷屏之势,说明刘老师的书画受到很多人的关注。我觉得如果要让我用一些关键词来概括刘老师书画的话,最贴切的莫过于“奇逸”和“文人气”。


首先谈谈“奇逸”。我和刘老师都是四川人,记得我在很小的时候,我就看到我的美术老师,以及乐山地区的画家如李琼久、李道熙等人的作品,他们的画中都有一种完全不同于主流艺术的“奇逸”之气。这种“奇”,不仅表现在书画,也表现在为人。同样,这种“逸”也是如此,有一种飘逸和散逸之感。这或许是一种地域特色,在刘老师画中表现得尤为明显。今天看到刘老师的书画,很显然,“奇”在不拘成法,他虽然是美院版画系科班出身,可是看不出任何条条框框的约束,这是其长期历练的结果。他所画的山水,完全是心中的山,心中的水,这是眼中山水的提炼。其“逸”,在于超然物外,天马行空,是一种远离尘嚣的潇洒。这是和刘老师本人的性格相互依存的。



丨贞心求道联 230x52cm 书法 纸本



再谈谈他的“文人气”。四川自古以来就是文人画的摇篮,从宋代的苏东坡到清代的张问陶、龚晴皋到近代的竹禅、张大千,都是文人画的典型。到了刘云泉这里,这种文人气得到了一脉相承。他的画,超越形似,不求闻达,不温不火,完全是一种八大山人似的放浪形骸。可以说,刘云泉是我们现在主流美术中渐行渐远的一种稀缺气象。他和现在的主流美术一样,是我们这个时代不可或缺的。如果将来要书写我们这个时代的美术史,固然一些主题性美术不可缺少,而像刘老师这种一千多年来传承下来的文人气息,同样也不可缺位。他和其他美术家一样,共同构筑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美术基石。


看刘老师其人其画,真的是人如其画,画如其人,完全没有任何烟火气。刘老师今年不到八十,这正是传统文人画家的盛年。我相信,在未来的艺术道路上,刘老师定会渐臻化境。恭祝刘老师画树长春,画艺精进!


刘墨:


谢谢万章兄,他谈到了云泉先生身上可贵的文人意识,而这种意识,在当下书画界渐行渐远。因此,文人意识还能在云泉先生的人品艺品上自然流露,很是难得。曾经在某次研讨会上,一位比云泉先生还大几岁的先生在听取大家的意见时,有一位与会者说:您应该注意衰年变法。那位老先生很是不屑地说:我还没衰。其实,今年七十八岁的云泉先生,我每每跟他见面和对话时,他总是说:我还一直在思考,始终在想,始终在变,能在这个年纪还有如此心态的,实不多见。



| 朱培尔:中国书法杂志社社长兼主编、著名书画篆刻家



刘云泉老师成名于八十年代,经过四十年,他的作品依然具有代表性的魅力。作为编辑,因为杂志和报纸的专题,经常会关注到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书家群体,但是创作上仍然有创造力的人并不多,即便是在技术层面,也已经被新生代书家所超越。那批出生于上世纪四十年代的书法家,成名后的发展路径也不尽相同,有的过于商业化,有的成为了书法组织者,但云泉老师一直走的是一条独持己见的艺术道路,十分可贵。昨天开幕式中,一位四川朋友说,看刘老师的书画,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有味。这也证明刘老师的书画创作是经得起历史检验的,也是具备有学术的考量与深究。可以这样说,上世纪八十年代成名的那一批书家,在四十年征程中,都特别的努力,但由于发展路径,由于个性还有才情的不同,在创作上所取得的成就也各不相同,其中有退步的,我觉得这种退步不是技术上的退步,而是创造力的衰退,是情感性情的弱化,是风格融铸能力的退步。但刘老师依然保持着本真的精神状态,几十年来,他的书风在外在形貌上并没有太大改变,但其线条的内在气质则更加凝练、干净。


刚才万章兄谈到“生活”的问题,我觉得昨天国博展出的刘文西先生作品,他是一种生活,是一种朴素的、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生活;但云泉老师的生活是另一种高蹈的文化与精神的生活,他的这种“生活”是脱离了具体的事务性,是一种升华了的艺术表达,是营造自己个性,表现喜怒哀乐的生活。他造园、赏花、看乌龟,闲游云山、寻章摘句、知友闲聚等等,这种精神性的生活,是与传统的艺术一脉相承的,也正是当下过于物质化的社会所缺少的。我们既需要表现时代的、高大上的与大众与社会密切相关的火热生活,但是,真正的生活,是多元的、五彩斑斓的,是有情有趣有喜有怒有哀有乐的生活。

 

刘老师的作品就是其本真生活方式的笔墨呈现。他的作品集中有“守寂寞、玩自尊”六字书法,我想这就是刘老师的生活方式。他有一件只画了一条小船的作品,但是一经题字,感觉立马变成一片汪洋大海,从中可见他心胸与气局的开张,小中见大。刘老师的作品还是他本真生活的自然外化,与其性情相关,与四川地域文脉相关,也与他的人生状态相关。他的性情,决定了他不会去画那些巨大的场面,也不会去反应物质化了的俗境。我们在美术馆或者博物馆会见到很多大型的主题创作,这些主题创作的作者,未必都对主题有真情实感,因此这些作品也未必就是真正的艺术。作为艺术家,对于什么是真正艺术,需要有准确的判断。刘云泉老师是当之无愧的真正的艺术家。



丨山色黑白中 119x35cm 国画 纸本


丨人的命脉 194x61cm 国画 纸本



刘老师的书画创作是与传统文人画历史一脉相承的。文人画自苏东坡之后,有各种发展的路径。到了清代,有的文人画偏向于商业,如"扬州八怪"赵之谦、吴昌硕等等,有的文人画如"四王"则有宫寒的意味;而刘老师的文人画路径则是接续八大、虚谷、徐生翁、谢无量一路,这一条路径,在某种程度上在当时并不一定被人所接受,像谢无量先生的书法,在他年纪很大的时候,还有人认为他的书法是孩儿体,不被人看重,时至今日,那些不认同谢无量书法的书家,他们的书法早已经被人遗忘了。因此,一个特立独行的艺术家,只要他忠实于自己内心的感受,尽管画幅不大,也不主流,但是一定会被知者所欣赏,并成为艺术史上不可或缺的一环。

 

我到刘老师工作室,印象很深的几点,他的工作室,每个角落都是一幅画。他的画怎么折?折好放在哪个箱子里,都很讲究。他收藏的锄头、器物摆放都很用心,这些都是他的生活方式的具体呈现。因此,我喜欢像虚谷、谢无量、当代的韩羽、李世南、刘云泉老师这一类型的人和艺术。他们的艺术一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焕发出迷人的光彩。

 

刘墨:


培尔先生谈到关于“生活”的差别,很重要。石涛曾说,笔非生活不神,墨非蒙养不灵;石涛讲的生活跟文艺座谈会谈及的生活不是一回事,刘文西先生的生活与刘云泉先生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百姓的生活与文人的生活,匠工的生活与思想家的生活也一定有所区别,不能将“生活”统一化、同质化。一个艺术家如何取舍“生活”,从“生活”中发现什么?表现什么?直接关系到艺术的境界和品质。因此,艺术家选择“生活”的角度,以及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态度,至关重要。



| 唐辉:荣宝斋艺术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荣宝斋画院院长



因为从事编辑和出版的缘故,经常见到刘老师的书画作品,对刘老师并不陌生;这个时代能够主动追求寂寞孤独的艺术家是需要勇气的,因为世间繁华、诱惑太多。别的不说,就说“抖音”,里面的内容无论好坏,无所不有,你一好奇,随便扒拉几下,两小时就没了,这对于艺术家而言,时间真是浪费不起。因此,云泉老师能在繁华诱惑时代,玩味孤独,享受寂寞,实在是难得,人一出生,是奔着复杂而来,还是简单而来,都需要有深刻的哲学思考,毫无疑问,云泉先生正是葆有哲学思辩,他才能洞见人性的真实,也才能在笔底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审美趣味。


一个艺术家画画,是为了取悦大众,还是自我寄情表现精神追求,基本就会决定他的审美趣味;取悦大众,一定会往形似上靠、往色彩艳丽上靠。追求自我,基本会往意象、抽象上靠,往水墨上靠。我们翻看云泉老师的作品,大多是水墨,很少用色彩,用色彩还是用的大红的色纸,而且画的很抽象,看不出画的是哪里具体的风景形貌,这很高级,因为水墨是中国画中最高级的色彩,水墨的变化加上他古拙的书法,显得墨韵丰富,耐人寻味;他的绘画趋于抽象,但恍兮惚兮中又有意象,这种表现方式与他的书法相结合,突破了形的束缚,笔墨表现就会非常自由;现实主义画家的笔墨,受“形”的束缚,其笔墨的自由度会减弱,自然就会降低笔墨的内在含量,从而使得观者只关注形貌,而忽略笔墨的审美价值。



丨乘舟爽我 135x35cm 国画 纸本


丨胸中养虚实 30x197cm 国画 纸本



笔墨有其独立的审美价值,如果只将笔墨作为造型工具,那么在现实主义创作中,笔墨的缺陷就相对突出,因为表现对象质感的不同,色彩的区别,中国画的色墨相比油画、版画而言,是有缺陷的。但是,如果要凸显笔墨本身的价值,就自然而然的会以“写意”的手法、相对抽象的造型手段再结合书法的书写性元素,将笔墨的趣味、意味、情味体现的更为突出。因此我们看云泉先生的作品,无论书法还是绘画,他的书写性很强,造型又偏于抽象,因此就很容易形成独特的、具有现代性的风格。这种风格是既有传统性,又具有当代性。云泉先生的绘画是合乎中国绘画规律的,我们翻看他的画册,就能感受到八大、担当、虚谷这一路笔墨气象在其作品中的反应。反观我们近现代乃至当代的许多画家的作品,从画来讲是一张好的画,但是细看其笔墨,基本上是不讲究的,是没有笔墨的独立审美价值的,他们只是拿笔墨当工具使,只是用笔墨这个媒介去造型而已。因此,云泉老师的这个展览,价值就在这里,他的展览会促使当今画坛去思考中国画到底画什么?是画写实主题形象,还是以笔墨追求精神意象、心相?这的确是可以深究和探讨的。


我们常说要坚持“文化自信”,在中国画领域而言,坚持笔墨精神,坚持笔墨独立的审美价值,就应该是一种自信,不能因为藏家、商人喜欢画的好看的画,而丢失笔墨的价值,甚至贬损笔墨的价值。现在很多策展人对国画家到国外展出就提出要求,别画纯水墨的,要画带点颜色的。说外国人喜欢有颜色的画,纯水墨的他们看不懂,这也是没有文化自信的表现,这样的要求,反倒把中国画最高妙的、气韵生动的笔墨价值给毁弃掉了。是对中国文化无知的体现。



丨大木高柯守静山 138x70cm 国画 纸本



因此,透过云泉老师的作品,我们不仅能看到他的文化自信,也能看出他的灵魂的高洁,因为他有文化自信,所以能贞心守独,也才能实现心灵和笔底的自由;此外,我们透过他书法作品中的自撰联语和深具哲理性的语词短句,更可以见到他的平淡随和、天真烂漫、干净透明。因此,我从云泉先生以前画的蔬果小品的表现生活再到今天看他的山水、墨竹表现性灵,感受到这既是题材的突破,也是笔墨的突破,更是精神的升华,是非常值得我们当代的画家去学习思考的。


刘墨:


感谢唐辉先生提出的关于笔墨的价值思考,的确,如何理解“笔墨”是中国画家如何也绕不过去的问题。我们相信,刘大爷的展览应该会引起当今画坛的思考和讨论。



| 邱才桢:清华大学书法研究所副所长、博士生导师、中国书协理事



非常高兴见到仰慕已久的刘老师,我们从小写书法的时候,就知道刘老师的名字,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就听邱振中老师谈到过刘老师,因此,对您的作品非常熟悉。但是书画真迹昨天是第一次见到,很震撼。在来参加这次恳谈会之前,我还专门做了一些功课,对您在网上的作品以及视频访谈有所关注,看了之后,基本就将您的作品和人还有您的锄园对接起来,有了更加立体的认识。


您是版画系出身,却在书画方面成就卓著,此种反差,很值得研究。在当今艺术界,从版画专业成功转型为其他门类的艺术家不在少数,像央美版画专业毕业的徐冰、王华祥、方力钧等,四川的周春芽先生也是版画专业,但都转型为成功的艺术家。我想,版画专业出身而转为其它门类艺术的艺术家,对于媒材、造型的敏感,以及对不同材质,观念的转化能力,跟其他专业的艺术家不大一样。第二点,刘老师是一位很早就确立自己艺术风格的艺术家,跟别的艺术家的成长模式不太一样,有的艺术家是通过不断的积累、融汇贯通,熔铸百家之后自成一体。而刘老师是很早就确立了自己的艺术取法和格调,然后在岁月的沉淀中,不断鼎故革新,删繁就简,日趋纯化。这种类型的艺术家不多,像潘天寿先生就是这种类型,他在十八九岁就大致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对此,他的老师吴昌硕先生比较担忧,还专门在他的画上题了一首长诗加以鉴戒。显然,他的担忧是是多余的。而刘老师又为这种类型增添了一个成功的案例。





这一类艺术家的优势是,定型早,风格强;缺点是,越往后面发展,难以脱化和提升。但是,云泉老师在四十年的艺术熏染中,风格未变,但是笔墨内蕴更加醇化干净,您取法二爨,但是您将汉魏碑刻的外形逐渐脱略形迹,更加强化了书写性,这是我要谈到的第三点。“书写性”是书画创作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有些艺术家的“书写性”重视节奏、速度,如徐渭的书画,在迅疾挥洒中,形成他独特的笔墨气质。您的“书写性”似乎跟八大、虚谷、黄宾虹相类似,这一类“书写性”,不再追求表面的速度、力度、强度,而是更慢,更虚和,着力于笔墨不疾不徐推衍中的抒发,更与作者内心沉潜的心迹相关联,这种心迹跟您的生活方式、审美旨趣,精神追求是有关联的。这种深沉内蕴的审美旨趣,是近二十年来主流艺坛所缺乏的。当前书法与绘画创作,有的追求展厅效应,强调视觉冲突,造型奇特,形制巨大;有的追求主题创作,大场景、大尺幅、大色块等。您的创作还是接续传统文人画脉络的,当然文人画脉络分很多种,有隐逸散淡的、有逸笔草草等。您的路径应该跟您所在的四川地域环境以及人文脉络有关。巴蜀乃至西南文化圈,相对远离主流文化圈,如远在云南的担当,近现代的龚晴皋、陈子庄、谢无量等都是如此,因此这种潜在的人文脉络,都或多或少对您的审美产生影响。同时,非四川地域的黄宾虹先生等这一类以碑学筑基的艺术家,也应该对您的审美产生了影响,正因为这些滋养与您个人内在气质相结合,所以凝结出您现在的艺术状态和境界。我觉得,因您的版画专业背景,以及您深厚的学养和修为,一定会在艺术道路上,呈现出更加精彩的创造力。


刘墨:


才桢兄谈到版画专业的转化问题,很值得讨论,以后可以单独就这个问题请刘大爷谈一谈他理解的版画和书画之间的关系与转化问题。我觉得,版画专业毕业的人,对于材料、肌理、造型等方面都有独到的认识,这是只在宣纸上写写画画的人不太能体会深刻的。木板、铜板、石板画的肌理各不相同,造型手段、表现方式也会各有区别。大家在美术馆看刘云泉先生的原作应该关注到,他对用纸、用墨非常讲究,超过一般的国画家、书法家,这或许是他的版画专业给予他独特的审美和判断。



| 张公者:中国书协理事、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



刚才大家都有谈到认识云泉先生书画艺术的关键词,我也想到“灵标、机奥”四字比较适合刘先生;透过云泉先生的艺术,他做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更做到天人合一。此外,刘先生也做到了人艺合一。因此,刘云泉先生是真正做到天、地、人三才合一的艺术家。人与自然合为一体,又能通过笔墨把对自然的理解落实到艺术中,能够化出自然,成就自我,云泉先生做到这一点非常了不起。


刚才谈及艺术家对生活的理解与角度,的确是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侧重点,但要是让我选择的话,我还是愿意选择云泉先生对于生活的态度和追求。因为越是个性化的人生与有精神品质追求的人生,恰恰是会被历史记录的人生,也只有这样的人生才会进入真正的历史,也才能真正的代表这个时代。只有尊重个体精神的历史,才是完整的历史。毫无疑问,云泉先生是当今时代个体精神高标的典范。他三十年前所塑造的艺术高度,今日依然屹立,而且越发厚耐看,这是四十年代出生的艺术家群体时至今日依然有高度有境界的艺术家中,十分稀少的。





昨天我还跟培尔在聊,当时有人请您进京,你硬是没来,这种风骨很难得。因为但凡有一点成就的艺术家来到北京之后,基本上就废了。当然,这个打击面有点大,因为培尔就是有成就之后来的北京,他没有被废。(众笑)


昨天开幕式中,作协副主席吉狄马加讲话中谈到您的同乡陈子昂先生的诗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是文学中的经典,让很多先贤在这样的诗歌里面获得温情的力量。我想您的艺术作品,在历史的长河中也会具有这样的力量,当后人见到您的作品,也会“涕下”,这种“涕下”不会是悲怆的,而是欢欣的,感人的、如纯酿一般耐人品味回味的。


刘墨:


感谢公者兄谈及生活的真伪之别,也谈及谁更能代表一个时代的问题。也谈及陈子昂诗歌中感伤。云泉先生的作品里面其实看不出感伤和沉郁,反倒是有烂漫与坚毅。大爷曾跟我说过,他只要一拿起笔来就很高兴,因此,在他的作品里看不出被时代遗弃和忘却的沉郁感伤,而是一种与知己同乐的幸福感和愉悦。



| 马啸:中国国家画院教学中心主持人,著名美术评论家;



我是不太喜欢偶像的人,如果说有,就是像刘云泉老师这样的人。在我的心目中,刘云泉老师是那种真正可以用笔墨来表达心性、以技术来完成境界营造的人。所以,他难能可贵,甚至不可或缺。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在中国当下艺术界十分稀缺。


我知道刘老师的大名,是上世纪80年代初。其后,他的名字愈来愈少出现在官方的活动名录中。他这样做,其实是他回到了他自己的世界—一个自我的、本真的、心性的世界。在我看来,刘云泉老师艺术世界的基点,便是他的生活—一种极常态的生活。尽管他的作品中,没有一块图式是“具象”的,或者说不像生活中的任何具体东西,但这样非常不“似”的形象,真真正正源于他的生活—一种独立不群、异于常人,同时又充满街巷市井气息的生活。刘云泉先生的精神与情操正是在这样的生活中孕育、修炼出来的。这样的生活,构成了他艺术世界的基点,所以他的笔墨既饱满又虚空,既坚实而又灵魂,充满氧分,饱含生机和活力。


刘云泉老师的笔墨,是禅境的艺术。而禅,便是无相、无为,就是在尘世间刹那间的觉悟。刘云泉老师的书画的内容、词句,几乎都来自对生活的感悟,并且显得十分口语化,没有半点拗口或“读书人”的装腔作势。但其中却充满智慧和哲思。他的笔墨,有时简约之极,只剩下几根线条;有时又千头万绪、理不清剪还乱。但无论简约还是繁杂,画面中都充满一种禅意——羚羊挂角,遗弃多余的笔墨和细节,这样才能由表及里、从物质的世界深入到精神的世界。





刘老师的用笔,注重碑版和金石韵味,大朴不雕。这是他笔墨“实”的一面。但在具体应用中,他极善于发挥笔锋及墨色湮染的“虚化”效果,加之大量散锋和截笔的应用,使得他的作品中产生一种虚实相生之美,难以名状。


当今中国艺术,已失去地域特征。然而在像刘老师那一代四川艺术家的身上却保持着鲜明的地域特征。这个特征,便是笔墨散淡,精神散逸。这样的特征,我们从晚清民国年代开始的谢无量、陈子庄、刘孟伉身上看得很清楚。刘云泉老师无疑也是这个序列中重要的一员。所以,他承先启后。当然,从更早、更远的时代、地域看,刘云泉先生的笔墨,远可遥接八大、渐江、髡残,近可衔接黄宾虹诸家。


“立品见真格,图画有是非。”这是刘老师的一幅对联,其实是他本人的真实写照。

(注:因马啸有事外出,写了恳谈会发言文稿,唐书安现场念读)



| 徐鼎一:荣宝斋出版社副社长、著名学者



首先祝贺刘云泉先生晋京展取得了圆满成功。三年前,云泉先生在杜甫草堂举办了成功的展览,我和编辑部同仁李向阳也去看了展览,印象深刻。我和刘先生认识快三十年了,我当时在何首巫先生的中国诗书画研究院与刘先生认识,转眼三十年,白驹如隙。


刚才前面的诸位专家同道讲了很多真话,刘先生也一直在倾听,当然,我相信,作为一个有个性的艺术家,他内心一定有他自己坚持的想法。这些年来,我看了不少刘先生的作品,也想用两句话来形容刘先生的艺术品格:一是:风骨清逸;二是特立独行。所谓“风骨”,首先体现在他的精神上;他的作品中,用笔方中寓圆,圆中见方,见性格,见骨鲠。人奇不奇,首先要奇在骨头,骨不奇,肉何焉附。云泉先生骨格清奇,作品中融文心于笔墨,有一股“清逸”之气,诚如他的心性,是心无尘杂,内心干净的。其次说他的“特立独行”,此处的“特立”,我指的是风格,正因为他的骨奇、心静,所以他会在艺术风格上主动追求一种“特立”的风格来凸显他的审美境界。其次,他将版画、哲思、文心融入到“特立”的风格中,就会使得这种风格既有传统笔墨,又有文心诗才,从而达到诗画合一之境。





从美术史的角度来解读云泉先生的作品,他远接担当、八大山人气脉,近接乾隆年间川东大画家龚晴皋的韵度;这些艺术家都是特立独行的艺术家,风标高举,不随俗流。再说“独行”,正因为有风骨,又“特立”,因此选择的艺术道路就不是媚俗的道路,而是表达自己心性的“独行”之路。艺术家选择“独行”之路,需要勇气、胆识。而刘先生一路走来,并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就,证明了刘先生的胆识过人。


刘先生今年七十八岁,但是身体和精气神都很好。虚云老和尚活到一百二十岁,刘先生应该也不成问题。因此,您在未来的艺术征程中,无论是以书入画、还是以文入画,都不应该成为您的终止点。刘先生是善于学习、善于自我更新的艺术大家,我们有理由相信,未来的刘先生还会有新的变化,新的风格产生,给予我们欣喜和期待。


刘墨:


鼎一兄谈到“逸”字,其实逸品的诞生地就是四川。唐末五代贯休虽然是浙江人,但是到了四川以后,风格大变;五代末期的四川人石恪,宋代的牧溪、文同、东坡等等都是逸品的代表。因此,四川的地域特征孕育了文人画中至关重要的“逸”字,很是难得,因此云泉先生绍接“逸”气,为传承四川文脉做出了重要贡献。



| 李向阳:《荣宝斋》杂志主编



我是云泉老师展览画册《云中相知》的责任编辑,从编辑作品集到昨天观展,我都是抱着学习的心态。云泉老师的作品,我认为是“奇崛高逸”,他的作品无论笔墨还是构图,有八大、潘天寿先生的精神气脉在,作品集中有一组作品,画面中的树似树非树,笔墨精妙,构图奇崛,很有意思。刘老的作品,积点成线,又有肌理,因此,既有书写性,也有点线质感,十分耐看。他的书法,方笔有刀砍斧剁之感,应该是借鉴了版画的某些审美体验,而他的绘画具有版画的严整,但是细看,又有极好的书写性。因此,他是将书法与版画很好的融汇在一起,形成了自己独到的风格。


这次刘老在美术馆的展览作品,跟三年前在杜甫草堂的作品有些区别。正如他自己所说,他的每一次展览,都不会重复,因此我们期待刘老五年、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作品带来新的审美愉悦。



| 王改改:独立艺术家



因为张二苏的介绍,看到云泉老师作品,很是喜欢。今天得知有云泉老师恳谈会,所以来到这里第一次接触云泉老师。成都是一个有“仙气”的地方,这里的人似乎都有一种乐观散淡的天性、奇逸的性格。这应该是孕育刘云泉老师人品艺品很重要的基因。



| 《云中相知——刘云泉书画作品集》



刚才翻看刘老师画册,我得出这么一句:风从耳边过,云在眼前生。我认为云泉老师的作品是有飘逸气息的,没有沾染红尘之气;其次,书安和二苏兄介绍您的生活与为人,说是非常有趣味。作为文人画,我认为首先要有健全的人格,既要有趣味,还要有境界,如此才能笔底出尘,惹人玄想。您作品集中有一张画叫“心趣自由出,大海去捞针”,这张画很有禅意。其次您的画有道心,一个艺术家既有禅意,又有道心,又能用笔墨将这种禅意道心充分表达的酣畅淋漓,这是让我佩服的真正的艺术家。


我读到易经中的一句话,很有感触,讲的是“六爻发挥,旁通情也”,即六爻的演变生发,完全是由“情”来引发的。就如我们今天汇聚这里,也是因为对刘大爷的敬重景仰之情而生的。《易经》还说:“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辩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我想能有这样的机缘认识刘老师,本身就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因此,今天能有这样的学习机会,我就想当面请教一下刘老师:您个人的从艺经历是从道家取法多?还是从佛家禅宗取法多?还是取法“自家”的东西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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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泉书画作品展中国美术馆开幕



刘云泉先生:


我的作品取法应该是取法道家的成分多一点,我家就在青城山脚下,青城山是道家的发源地,很多艺术家也都很热爱青城山,青城山的梦幻之美,虚实对比之美,都屡被艺术家所钟爱,黄宾虹、齐白石、张大千、徐悲鸿等等都到过青城山,黄宾虹还有“入蜀始知画意浓”的诗句,可以相见青城山的魅力。青城山云烟虚实的关系,恰恰是产生逸品的地方。记得有一次我去东北讲课,陈振濂问我对江浙书法的看法,我说:江浙书法有书卷气,但是灵气太过了,如果书法多一些山林气,那么书法的“逸气”就会立得住,所以四川书法的“逸气”是有根源的,四川山水以青城山、峨眉山为代表,因为云烟变幻,奇境迭出,因此,四川人的性格,骨子里是坚硬的,外表是虚幻的,不是具象的。我很喜欢青城山,无论创作还是闲暇,我随时都会想到青城山的烟云变幻之美,因此他是我的精神道场。





刘墨:


刚才刘大爷谈到四川山水与人文性格的养成,他说:四川人骨子里是硬的,外表是虚化的。这句话很精妙;足以让我们重新认识刘大爷。因为外表虚化、虚幻、幻化是艺术具有现代性的重要的审美经验和表现手段。但是,仅有外表的虚化,现代性是不成立的,必须具有骨子里的坚韧,才会使得书画的精神性存在有力量。



| 贺文荣:西安美术学院教授,著名书画家;



我在西安美院从事书法教学工作,这次因别的事来京,因为时间关系,我还没到中国美术馆看刘云泉的展览现场,但是通过翻阅您的作品集,已经感受到了您的性情与品格。通过作品集,我感受到,云泉老师身上具有道家恬淡无为的心境,“恬淡无为”看似老生常谈,但是在当今时代,能够真正做到这一点,实在是非常难的。在书法评论中有这样的说法:魏晋尚韵、唐尚法、宋尚意、元明尚态。今天的书法创作,似乎还是处在“尚态”的层面,都在努力营造一种姿态让别人了解,而这种努力营构的“态”是表面的,虚浮的,也是不耐看,经不起推敲的。但是看到云泉老师的作品,他能写得如此散淡,看不出机心,他是沉潜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这十分难得。


当前书坛,也有不少在学谢无量、担当等这类风格,但是,他们的作品中看不到谢无量先生的天真稚趣,反而看到的是“机心”,故意求大、求野、求怪,这种刻意的追求,其结果只能是东施效颦、弄巧成拙。当前书坛最高奖“兰亭奖”中很多获奖作者的作品也都处在模仿某一类风格的阶段,却被评为最高奖,如此为“机心”鼓吹,实在是有损兰亭声誉。我们在看云泉先生的作品,是直抒胸臆,看不出机心,但是又能感受到他奇崛天真的风骨,令人景仰。





金庸作品中有一个老顽童的形象,我想这一定是金庸先生自我人格的体现,前人说“人书俱老”,孔夫子也说“七十古稀,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艺术家越到老境,更是人格的本真反映,他来不得半点虚假。云泉先生几十年以来,能一直以本真示人,这是十分难得的品质。现在是信息时代,想要模仿某一类书体和风格十分简单,但是我们总感觉这些模仿者背后缺少原作的精气神,因此,体验原作背后无形的精神至关重要,仅得表像,机心满腹,是成不了伟大的艺术家的。


再有一点,云泉先生画上的题词很见文心,透过这些颇具文心的字句,我们同样看得到云泉先生的充盈之美,因此,他的字画不仅仅是简单的笔墨技巧表达,而是有哲思、有文学追求,他将文学诗词、哲理思辨与丰富的笔墨技巧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形成他恬淡、奇崛的艺术人生,这无疑是值得我们学习的。我也追求恬淡无为,也想从心所欲,但是无论从年龄和阅历,都无法达到这种状态,因此这种境界不是说来的,而必须经过时间的历练、心境的历练、心手的历练才能达到自然恬淡、自然无为之境。


刘墨:


谢谢文荣,您的发言谈到重要的一点即艺术家临摹、模仿背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这是值得艺术学习者要考量的。



| 张二苏:独立艺术家 



很早就知道刘老师,二十年前,我在成都送仙桥古玩城看到云泉老师题的“八阶堂”(云泉老师二十多前在送仙桥自营的画廊),写的很古拙稚趣,大老远就吸引我。走进“八阶堂”,陈列的都是云泉老师的作品,其中有一件打了格子写的二爨风格的小行楷,让我印象深刻。当时整体的感觉是“清脆而有弹性”,细看您的点线,很刚,又很有韧性,使转处很多笔法是强行硬转,这在传统书法表现中是没有的。同时,您的“硬转”又不会让人觉得过度,放在作品中个性盎然,浑然合和。





刘老师的风格,成型很早,尽管我是1979年出生,但是在学书法的过程中会翻阅以前的书法作品集,那时就对您独特的书风印象深刻。这四十年来,您的风格基本没有大的蜕变,但是在不断的充盈、完善,更加醇化内敛,也更耐咀嚼。


昨天一进展厅,就看到一幅大对联,当时就被震撼了,看了很长时间,再往另一个展厅,又看到几幅对联,再次打动了我,颠覆了我对您的印象。因为以前大多看到的是您的小字,体量小,趣味强;那几幅大对联放在作品集里,实际是看不出效果的,一定要到现场看,才能被作品所震撼和吸引,大对联的线质老辣,气息清奇古怪。您的作品,看似朴拙生辣,但细看是很严谨的,比如对联的章法布局,基本是平稳对称布局,但是细品又是不平的,非死板的,是生动的,而且是有真文气的,这很难得。





其次,再看云泉先生作品中的文词,甚是讲究,也可以说是煞费苦心,是经过苦心孤诣推敲过之后书写的,可以看出云泉老师内心有一种拒绝通俗的境界追求。现在的画坛,很多艺术家标榜文脉、文气,究其实质又没有真正的文心来支撑,他们亦非真诚之士,因此,他们的标榜文气反倒显得虚伪露怯,甚至猥琐。但我昨天在美术馆看了您的作品,我认为您的文气是真文气、真文心,包括您的研讨会取名“恳谈会”,更强调说真话,说真话、听真话本身是需要胆识的,有胆识才是真文人,作品也才会有真文气。


同时我个人也觉得没必要提意见,因为真正的艺术家对自己的优缺点都很有自知之明,完全没必要由外人说三道四。因为,对您不了解的,瞎说一通,您也不会听,他说了,您也不会去做。对您很了解的,也知道您的脾气秉性,如若提出的建议有违您的本色,纵然貌似合理您也是做不到的。总之,艺术就是自悟。


云泉老师是多元艺术群体中的一元,就您这一元,我个人感觉已经做到了极致,但我期待刘老师在未来的艺术创作中,如果能更忘我、更酣畅淋漓一些,作品的元气可能会更引人入胜,这是我对刘老师未来艺术创作的一点期待。您今年虽然78岁,但作品所呈现出的精神是非常年轻的,因此期待您的再次突破。


刘云泉先生:


对,酣畅!好!我回去就酣畅!哈哈哈!我的心态还很年轻。


张二苏:


这不是您的心态年轻,您的精气神是真的年轻。以您现在的艺术高度和艺术修为,您完全可以放下羁绊,如入无我之境,酣畅淋漓地展现大爷的风采。因为您的作品中从目前看,还是能感受到您很迷恋自己笔墨营构的趣味,很享受那种笔墨玩味的状态。如能更忘我、更酣畅,则无不可如意。最后,祝愿刘老师健康长寿,再造杰作。



| 刘云泉先生书画艺术恳谈会



刘墨:


谢谢二苏,当今书坛让二苏佩服的不多,他能这样恳谈云泉先生,也见得他对刘大爷的真爱。



| 王飞:四川省艺术研究院副院长



今天是跟刘老师到这里来,是听北京各位书画家评论家的高见,没有准备发言。这一席恳谈听下来,很有触动也很受启发。认识云泉老师二十多年,生活中的接触和艺术思想交流都比较多。先生对我们后学也很提携,还带我们一起办展览。


刘老师办展有一个规矩:每一次展览的作品都是新创,没有重复。刚才鼎一和向阳先生谈到,刘老师三年前在成都杜甫草堂举办的《相见柴门》的个展,“相见柴门”四个字是我起的,我也是记忆犹新。那个展览当时在成都很轰动,被业界评2019年度中国书画个人展览奖。从那个展览的基调,比较昨天中国美术馆举办的《云中相知》,有很多变化。这一点我觉得刘老师没有固步自封,而是一直在突破自我,自我更新。





刘老师自己每天开车约半个小时,去他的锄园工作室,画画、写字、会友。笔墨劳作之余,就摆弄他的园子,一会儿弄个石头,一会儿弄个木头,一会弄个水缸,闲来修剪花草,放养乌龟。他是生活的乐天派,没事喜欢跟三五老友打打双抠,乐在其中。他是成都著名“输家”,因为他打牌总是“输”(众笑)。他又是艺术的苦行僧,看他的朋友圈,每天都在创作,都在思考。可谓是孜孜以求,苦心孤诣。以至于我们这些年轻人都很汗颜。这回《云中相知》晋京展开幕如我所料反响热烈,以我的浅见,刘老师的艺术有这么几个特点:


第一:他一头连着传统,一头连着当代。学习汉魏碑刻的人不少,但能化脱出来的不多。一般认为刘老师的书法出于二爨,我看其实很杂,不明一体而有自来也。刘老师把碑学的雄强、凝重化为灵动、奇崛,以书写表现刻画,以画意丰富写意,就具有独到的匠心和审美取向。他的笔墨画面经营,有八大影响,也有黄宾虹影响,有潘天寿的影响,也有陈子庄的影响,有繁有简,有刚有柔。而他展现毫端的云山梅竹,完全是自家面目,是他自己对这个时代的情感投射,具有显著的时代、地域特点和辨识度,而不是前人的传声筒。


第二:他既有很强的艺术性,又有很强的人文性。刘老师的版画专业背景,使他对平面造型、空间关系、笔触、材质等都很敏感,形式感很强。同时他又深耕传统,坚持文心,坚守文脉,既见技巧,尤见精神。刘老师的书画,多题写自己的文字内容,自出胸臆,独具品格。其中的冷暖甘苦,往往引人会心激赏。





第三:他的笔墨于散淡中融汇巧思机趣,在大效果的表达里面,藏着迷人的细节。比如他的大字横幅和对联,行笔方整壮阔而斩钉截铁。而细部的笔触,其中的变化、对比、呼应,又极尽神妙精微之能事。又如他笔下的那些具有抽象意味的画面,远看好似版画,很有装饰性;近看全是水墨,线条美不胜收。他的画面无论繁简,都很明亮、干净,有静气,正如他的内心。


笔墨世界,难以进入,难以言说。要而言之,在通经典,见自己,接地气,得天真。刘老师很早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精能于枯湿浓淡,腾挪于使转方圆。由来所孜孜以求的,乃是拙味、生味、涩味、淡味;无论方笔圆笔,化为老笔、稚笔、简笔、逸笔。画不以形似,孤云独往还。写到无为处,看山不是山。我本人特别喜欢刘老师书画中那样一种不随流俗,特立独行的孤傲风度。如果说到期许,我比较同意二苏兄的见解,希望刘老师的笔墨,再少一些理性的经营和刻意求工的推敲,那些精彩的刘氏风格的题款文辞,有时我也感觉得到您在使劲……以您的技巧积累和阅历,当更加自由挥洒,随性而为。如泉流涌动不择地而出,如云卷云舒一派天机,无异于佳,会当更佳。



- 找准庙门方吟句 -


- 感觉是山 -



刘老师很喜欢跟年轻人交流,他说自己同时也在“挖年轻人的油”,这足以见得他的真诚和智慧,他的心态一直很年轻。记得他曾以曹操的《观沧海》为例,讲书法的画面关系。“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如果没有碣石,就显不出沧海之大。有乱石穿空,才看得到惊涛拍岸。刘老师跟我辈谈论笔法与艺境,每每直言优劣,晓以利害,有时会还加上一句:“我说的这些,我也做不到,但当作如是观。”祝愿刘老师永葆艺术青春!


刘墨:


谢谢王飞兄的谈话,谈到了很多北京朋友所没有接触到的刘云泉先生的立体的一面。尤其这个“著名输家”,成都艺坛无人不晓。我不打牌,但经常看他们打牌,大爷们打牌都是现金,一般都是刘大爷一翻口袋,没钱了,牌局就结束,然后各自开心回家。有一次,刘大爷居然赢了周大爷(一壶先生在牌局总赢刘大爷),高兴的跟顽童一样,把钱甩的稀里哗啦响。所以,大爷是无处不展现他的开心和透乐。此外,王飞谈到大爷对作品题款词句的用心和雕琢,这种用心雕琢既是大爷的境界述求,也可能跟他的版画学习经历有关,如琢如磨,大朴也雕。



| 唐书安:独立艺术家



云泉先生是蜀中艺坛三位大爷中(刘云泉大爷、周德华大爷、唐昌虎大爷),我非常敬重的、有人格魅力、有风骨的先生。刘大爷的风骨从何而来呢?我觉得他内心存有三个“不”字,故而风骨自来。即云泉先生不讨好、不从众、不随流;“不讨好”是说刘大爷对不喜欢的人和事,无论官多大、钱再多、一概不讨好、不交游,宁愿避匿锄园日与笔耕,日与龟居,逍遥自在;“不从众”是指大爷无论习艺读书交友,都有别裁新见,绝不从众,他从所读的各类书籍中,将很多见性灵、有哲思、有智慧、有幽默的词句摘录在小本子中,时常推敲,并形成自己的语言将其书写或题写在画幅之中。因此,他的词句绝不是四平八稳,也不是不疼不痒、可有可无的寻常句,而是经过他的人生历练和思想锤炼之后的哲理警句,因此读来会心,令人击节。“不随流”也是指云泉老师无论为人为艺都不随庸众大流,就像他在一张山水画中所题的“老夫更爱无名山”一样,他对于常人认为的名山大川,并不热衷,反倒认为“无名山”“风景独好”,因为他认为“无名多奇峰”,因此他的审美趣味,更多的是欣赏山林野逸之气、古拙奇崛之神。正因此,他的笔下才自有别调、自有格调。我认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只有做到这“三不”,才能实现真正的心灵自由、精神解放。刘大爷虽有“三不”,但他尚“真”,庄子说:真者,精诚之至也;人至诚则无敌。因此大爷见到稚童的天真,也会手舞足蹈;见到引车卖浆者之达观,他也尊重,见到气味相投之友朋,成为著名“输家”也无所谓,照样嘻哈;因此,大爷的“三不”是他的“贞心良田”,正因为他葆有“贞心”,所以真情常在,真性自流。

 


- 秃锋弄新趣 -


- 卧云 -



前两天在陪大爷布展,大爷一直强调他喜欢的一幅对联:“贞心守独、求道问山”,我以为就是他的精神写照,所谓“贞心”,就是尚真守节,假如兰花与牡丹争艳,兰花的孤芳自赏就没有意义,倘若梅花与百花同春,梅妻鹤子就不会被高士讴歌,正因为梅兰竹菊的贞心自守,才使得世代文士笔墨寄情,借物比德。正因为刘大爷有一颗贞心在,因此他能自守寂寞,独玩自尊,也才能闲在的造句敲字、写生成图、涵境界、养奇思;才能沉潜汉魏、幻化云山。毫无疑问,这是云泉大爷在当今时代十分鲜见的品质和境界。正因为他有这样的贞心真趣,所以薛永年先生、吴悦石先生在没有见到他本人,只见到作品集的情形下,都对他作品中透出的静气、古趣而激赏。吴悦石先生说,一看云泉先生的作品,就能感受到他的心地是极其干净的人。这是真正的知音赏,因为云泉先生已经做到了人艺合一、心手合一了。

 

大爷有了“贞心”,又能“守独”,因此他热爱云山,尤其热爱无名山,他善于向无名山“求道”。刚才改改兄问大爷是道心多一些,还是佛心多一些,大爷回答,道心多,而且常向“青城山”问道。的确,云泉老师通过青城山的云烟幻化求得内心的坚贞,也就是他前面所谈到的四川人的性格:骨子里是坚硬的,外在是虚幻的。大爷通过问山之途,将内在的贞心转化为精神性的笔墨,或简或繁,都令人感动、惹人玄想。此次他携来近百件精神性的笔墨来到北京与同道“云中相知”,的确是金秋北京难得的高士雅聚。他作品的高格,与其就教道友的诚意与谦逊乃至他“得失自省”的慎独,都立体展现了大爷高标的精神风采,的确是值得我等后生认真学习。从艺者学技巧相对容易,但能在精神上能达到共鸣并为之践行,的确需要一生的心力去为之努力。


刘墨:


谢谢书安一席谈,让我们知道一个人如果没有“风骨”,就不配叫“大爷”(众笑)。



| 黄和平:杏坛美术馆馆长

  


首先祝贺刘老师的展览取得的圆满成功,昨天展览的盛况历历在目。昨天也是一个好日子,双十节、二刘展刷屏(刘文西先生遗作展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展出,刘云泉老师展览在中国美术馆展出)。大家云集、盛况空前。


再一个,感谢云泉老师通过书安把“恳谈会”放在杏坛美术馆来举办,杏坛美术馆这几年一直致力于学术展览和学术讲座,但以“恳谈会”名义作研讨会,还是第一次,一字之别让我们感受到氛围的不同,让我感受到大家对云泉老师、对艺术态度的一个“真”字,当下社会,能听到一点真话很是不易,而今天的恳谈会,诸位专家对刘老师的艺术人生无论是生活、艺术表现、思想境界都有很多发人深省的观点,这无疑是这个时代特别珍贵的遗产。

 


- 青山赠我好图画 -



刘老师的艺术,无论是他的书法还是绘画,看起来都很干净,感觉不食人间烟火。艺术家要做到这一点很难的,您能四十年如一日,坚守寂寞,不随俗流,实在是需要很大的胆识和勇气。我接触很多年轻的画家,都在想很快达到一种高度,想很快成名成家,想很快获取社会地位,谋取财富,但是很多人都在这种快速发家致富的捷径中迷失了自我,丧失了自我,最后寂寂无名。因为没有深厚的积累,扎实的基本功,良好的修养,艺术家是无法成就的。今天的恳谈会,再次证明了这一点,而且您的真诚和朴素很打动我,像您同龄的一些大家,很多人的艺术都已经结壳,不再进步,甚至退步,而且他们也没有您善听真话的雅量和胸襟,也就可以预见他们艺术道路的没落。但是,因您葆有的童心天真、善听真言的雅量,我们可以预见您未来的艺术创作一定会再造辉煌。



| 刘云泉先生书画艺术恳谈会



刘墨:


和平的杏坛美术馆是一个很好的学术平台,他见的高人也无数,因此他的发言也是发自肺腑。刚才听了诸位的发言,从不同的角度对刘先生的艺术人生都谈了自己的真诚的看法和评价,也提出了很多思考的问题,这些问题其实是值得美术界同仁来深入思考和讨论的,如此也才会凸显刘先生作为这个时代特立独行的艺术家的价值。


我跟云泉先生近十几年来过从很多,也是近距离的感受到他的艺术魅力和人格魅力,感受到他非常有趣的那一面。我觉得,透过云泉先生的人生轨迹,可以看到近半个世纪以来一部真切的、生动的四川文艺史,巴蜀乃至全国文艺界各色人等、老老少少他都见过,也亲自经历过、参与过。但我有一次问他,见过陈子庄先生没有。他说,老先生中就没见过陈子庄。很多人对于版画的印象会有固定的看法,但四川的版画家吴凡先生的版画《蒲公英》很像水墨画。吴凡先生是版画家,但是也是陈子庄作品的大藏家和鼓吹者。有一次,刘云泉先生问吴凡先生:陈子庄的作品到底好在哪?吴凡先生是这么回答刘云泉的:等你年龄大了就知道了。等到云泉先生年龄到六十岁以后,我问他,您现在是否读懂陈子庄的画了?他回答说:我觉得吴凡当时那个年龄估计也没读懂陈子庄。(众笑)



- 山深云出寨 -


- 巉山一层层 -



还有一件事,1980年,我14岁时,首届全国书法展在沈阳展出,那个时候,云泉先生带了一些谢无量、刘孟伉等川籍书法家的作品到沈阳,据说是用胳膊夹着去的,见到了上海的书法家胡问遂先生,就把那些作品给胡问遂先生看,胡问遂惊讶的问:四川也有书法家?(众笑)


言归正传,谈刘云泉先生的作品,我觉得还是有趣,包括他画面中大段的题跋,很有深趣。刚才很多先生谈到云泉先生作品的文人趣味,我一直认为,文人画是中国文人的精神避难所;水墨是对复杂现实的净化与简化,这两个角度都能在云泉先生的画作中看到。


此外,在云泉先生的书法和绘画中,我们可以见到“造型”二字,但是在吴昌硕、黄宾虹作品中很难用“造型”二字来形容。将“造型”二字融入笔墨,就很容易形成当代性、现代性。云泉先生作品中的现代性,把握的恰到好处。


从现代角度说,刘云泉先生入手的艺术训练(版画专业),是属于“造型艺术”的,因而他除了造万物之型,也造书法之型——在我看来,碑是适于“造型”的,二爨、龙门二十品,以至于许多汉碑,都适于“造型”,不像王羲之、张旭、怀素乃至徐渭的“反造型”。但如果说刘云泉先生的书法仅仅停留在“造型”上,那是没有看到他的书法的妙处,他恰恰是用来自于帖学的“反造型”化解碑体“造型”的刻板,因而虚灵生动、摇曳多姿。



- 于无声处写玄虚 -



刘云泉先生的绘画,奠基于属于造型艺术的版画,但却“反造型”,他把水墨的“抽象”感觉拉大,即使对景写生,他也不屑于视觉的、形而下的刺激,因为艺术是通过审美感觉提炼、转化、升华、抽象出来的东西,因而一件作品,吸引人的不仅是“造型”,而是“笔墨”,“笔墨”胜似“造型”,甚至胜过“造型”,这正是中国画尤其是文人画的妙处。我们所以能从刘云泉先生的作品中看出文人画的余绪,就在于他是借境界借修养把笔下事物内在的关系升华出来,而不是成为自然的奴仆,仿佛我们是通过乐章的韵律听出背后的象征,而不是一团器材的轰鸣。


刘云泉先生说,因为四川有青城山有峨眉山,因而四川人的骨子里是“硬”的,外表却是“虚幻”的,这话大有玄机——如果我们想要理解刘云泉先生艺术风格的形成,不妨于此处详参。



| 刘云泉:著名书画家



我是认认真真的听了每位朋友的发言,也在思考。我这个人看起来好玩、不动脑子,但我该动脑筋的时候,还是认认真真动脑筋的。总体来讲,今天的恳谈会,大家对我还是爱护夸奖的多,提意见的少,刚才二苏建议我更酣畅一些,对,我应该更多一些酣畅。


我这一生是比较幸运的,出生在四川省射洪县洋溪镇,在我未读书之前,就知道射洪金华山的陈子昂读书台,听过陈子昂读书声映京城的民间故事,是说陈子昂在金华山读书台读书,读书声长安都能听到。这当然是神话传说,但是表达的意思是一个人要有所成,就一定要下苦功夫。因此,我从小就有不怕苦,勤奋劳动的习惯。此外,我的家乡是个古镇,镇上有九宫十八庙,庙庙都有楹联匾额书法,应该说这些宫庙的楹联匾额对我很有影响,都是我的启蒙老师,我还没读书就能动手写毛笔字。我们镇上有码头,码头有马栈,马栈有檐灯,檐灯上有很多好看的字:“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对我很有影响。从小我就喜欢写字,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全都是用小红毛毛笔完成作业,包括做算数作业,没有用过一次钢笔,可以说在读小学阶段就打下了书写的童子功。



- 野逸自珍恒 -



第二个幸运,我考入了四川美术学院附中,记得第一天晚上开班会,班主任问:“哪个学生会写字?”我自告奋勇举起手来。那时没有电脑、打印机,所有宣传语式都靠毛笔手写。我就一直从附中写到美院本科,成为四川美术学院出名的写字能手。美院只要有写毛笔字的公务事,很多时候都安排我担当。我们入读美院附中的时候有书法课,老师强调写碑。碑有很多种,我不仅在二爨和嵩高灵庙碑中取法,在汉碑中我获取的营养更多,就是笔法中方圆的互动关系,笔锋的藏露关系。这是我懂之用笔的关键基础。汉碑《张迁碑》方笔与圆笔关系处理得最好,《衡方碑》的方圆处理也不错。但是汉碑也有弱点,结字容易趋于同质化,而魏碑相对自由。我一直有个观点:一位优秀的书法家,一定要知识汉碑。


第三个幸运,正因为在第二个阶段有了书写基础和广泛参与社会的书写任务,毕业时由四川美术学院推荐,给我分配了一个理想的工作单位:四川省文化厅艺术处,这又是我幸运的一大步,后来成立四川省书法家协会,就顺利地调入四川省书法家协会工作。


再说一下我的现状:第一,我现在脑袋是腾空了的。以前的阅历,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都对我产生了积极影响,就是流沙河先生赠我的对联:“云散浮名钟醒大梦,泉清浊气笔拟仙姿”。我是在醒大梦、拟仙姿的路途上慢慢走过来的。把脑袋腾空,只想念自己喜欢的人和做有乐趣的事。自我感觉还年轻,还能开车爬坡上坎,云山闲游,至少还有七八年的创作高峰期。自己有个总体审美倾向:第一,就是刚才说的“酣畅”;第二,大做减法;第三,让作品更具可读性,这种可读性是指意境上的可读性、技法上的可视性、文字上的可玩性,升华为笔底人文,力求更内涵、更简洁,更趣味。这里的“趣”是机趣,或者叫智慧。


我还在追求,还有活力,关键是我不保守,我会随时蜕变,当然这不是说推翻自己,像猴子掰包谷,掰一个丢一个。我采取的是一种渐进的、渗透式的方法去寻求精神升华、笔墨精工。





中国书画笔墨不精到,是不可谈的。笔墨如何精到?我将体会归纳成三个要点。第一,横竖关系:书法结构中横竖的变化不能太大,横竖就是建筑中的承重墙、承重柱,如果横竖变化过大,结构大型就不稳当;第二,撇捺关系:撇捺是种风姿关系,字见风姿,主要体现在撇捺之中,但是撇捺的风姿表现也不能太过,要把握度,没有内敛就显俗;第三,点法关系:点法在汉字书写中相对自由,点不但要有形有势,还要具有快慢关系,要么形成快、慢、快,要么形成慢、快、慢,必须要有节奏和韵律。除了节奏关系,运笔还要有藏露关系。写字宁可藏锋,不可露锋,宁可中锋,不可侧锋。很多人说:刘大爷写字,小动作多的很(笑)。这是真的,我写字如何捻笔、调锋都有小名堂。


我母亲活了104岁,无疾而终,所以我有长寿基因。应该说,我还有很多年时间,在笔墨和人生的乐趣中,会不断翻新渐进。


再次感谢大家对我的爱护和真诚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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