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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绿江上的小岛究竟是谁的?

海东青与傻狍子 东北知识局 2021-10-03


一个关注东北人文、地理、历史的公众号


鸭绿江口演变史

文 | 海东青


此文曾于2017年11月10日发布在本公众号,现整理重新推送,略有改动。


中朝边界南段自明朝以来,基本稳定在鸭绿江沿线。


鸭绿江发源于长白山南麓,向南流经吉林省、辽宁省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主水流通道在绸缎岛(属朝鲜)与朝鲜本土之间注入黄海。

(鸭绿江入海口处航拍,方向为上南下北,左东右西,图片@民航图库,东北知识局标注)


鸭绿江沿岸风景秀丽,物产丰盈,历史厚重。

(鸭绿江沿岸是东北古民族活跃区域<点击查看东北有哪些土著民族>,曾崛起过大量民族政权。图为位于吉林省集安市的高句丽第二十代王长寿王陵墓,墓高13.1米,墓顶面积270平方米,墓底面积997平方米。整个陵墓是由精琢的花岗岩砌成,每块条石重达数吨,又被称为“将军坟”。2004年7月,高句丽王城、王陵及贵族墓葬入选《世界遗产目录》


位于河口三角洲处的丹东市,是我国最大的边境城市。

(丹东是亚洲唯一一个同时拥有边境口岸、机场、高铁、河港、海港、高速公路的城市,是朝鲜半岛局势的晴雨表。2018年4月,因金正恩访华传出朝鲜即将改革开放的消息,使得丹东房价瞬间暴涨。图为丹东秋季银杏街景,图片来自网络


随着近年来中朝关系的微妙变化,很多人对中朝边界的划分情况强烈不满。

(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中朝两国边界“槽点”尤多,甚至韩国对中国也有领土要求)


在这些边界“槽点”中,又以鸭绿江河口处岛屿与沙洲的归属情况最为引人关注。

(下图为网络上热传的鸭绿江口地图)


事实果真如此吗?

今天,我们就一同探究一下鸭绿江上小岛们的归属情况。


一、自然的力量


鸭绿江本身就是一条容易生成沙洲和岛屿的河流。

(鸭绿江中的沙洲,摄影师@老兵风影4)


流域内的地形、地势、气候、水文条件为江中岛屿和沙洲的发育提供了有利条件。


鸭绿江属山溪性河流,全长795公里,源头至河口落差达2440米,水能资源十分丰富。

(摄于鸭绿江上游十五道沟景区,图片来自ZOL摄影论坛,摄影师@海的气息)


加之,该流域属于湿润性温带季风气候,受地形和气候影响,沿途降水量丰富,中下游年降水量可达1000毫米以上。

(东北地区降水情况分布图)


上游流经长白山山间河谷,两岸高山连绵,水流湍急,挟沙能力很强。

(鸭绿江乾坤大转弯,图片来自中国旅游摄影网,摄影师@行摄五洲)


经过吉林临江市水道后,江面逐渐变宽,水流变得平缓,挟沙能力减弱。

(摄于绿江村,摄影师@有富人家)


水中的泥沙在河道上很容易堆积出大量沙洲,其中一些进一步发育成岛屿。

(至少在元末明初时期就已经形成的威化岛,朝鲜历史上著名的威化岛回军就发生在这里)


二、历史的脚印


现在的中朝边界是根据1962年周恩来和金日成签订的《中朝边界条约》和1964年《中朝边界议定书》,经中朝双方1972至1975间进行的联检后确定的。

(周总理主持了一系列中朝边界谈判)


1962年签订的《中朝边界条约》共五条,其中第二条规定了界河中岛屿、沙洲归属原则。

缔约双方同意,界河中的岛屿和沙洲按照下列规定划分:

一、在本条约签订前,已由一方公民定居或耕种的岛屿和沙洲,即成为该方的领土,不再改变;
二、本条第一款所述以外的岛屿和沙洲,靠近中方一岸的属于中国,靠近朝方一岸的属于朝鲜,位于两岸正中的由双方协商确定其归属;
三、位于一方河岸和其所属的岛屿之间的岛屿和沙洲,虽然靠近另一方的河岸或在两岸正中,仍然归该方所有;
四、在本条约签订后,界河中新出现的岛屿和沙洲,根据本条第二款和第三款的规定确定其归属。


按照这个原则,在中朝联检的61个沙洲和岛屿,划归朝鲜48个,划归中国13个。

(红色圈内岛屿为朝鲜所有,绿色为中国所有)


那么,鸭绿江上的小岛,为什么多是朝鲜人定居或耕种呢?

这里还有很多历史因素。


满清入关后,对“龙兴之地”进行封禁,修建“柳条边墙”(点击查看《清代长城——东北柳条边》)阻止汉人向关外迁徙,造成东北千里无人烟,不少朝鲜人趁机越界垦殖。


甲午战争后,日本强吞朝鲜,成为日本一部分


朝鲜人在日本的挑唆下,加快了蚕食我国东北领土的速度,挑起“间岛事件”、“万宝山事件”等一系列中朝领土纠纷事件。

(万宝山事件中进入中国领土“保护”朝鲜人的日本警察)


九一八事变之后东北沦陷,鸭绿江成为日本势力的“内河”,大量朝鲜人进入东北地区,鸭绿江上的小岛多被朝鲜人开垦。

(日本全盛时期东亚国际形势图)


全面抗战时期,国民政府自顾不暇,无力控制东北疆土,领土要求多停留在声索上,更不要说鸭绿江上的小岛。

(抗战时期,中国东部国土大部沦陷)


新中国建国后,先后经历统一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双方无暇勘定边界。

(1950年10月19日,中国人民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打出百年来最漂亮的对外战争)


1958年,最后一批驻朝志愿军归国后,勘定两国边界被提上日程。

(鸭绿江断桥鉴证了中朝两国那段鲜血凝结成的友谊)


到这个时候,朝鲜人不仅基本占据了鸭绿江上适宜垦殖的小岛,甚至已经深入到了东北的内陆地区。

(东北地区至今生活着大量朝鲜族)


三、小岛的发育与河口的东移


即便如此,直到20世纪初,鸭绿江入海口主通道仍靠近在中国一侧。

(1933年鸭绿江口形势图,这时绸缎岛还没有形成,江水由西水道入海)


但影响河口发育的因素很多,近代以来的人类活动深刻影响了河口三角洲的发育,最终使得入海口主通道向东移动。


20世纪初,日本取得鸭绿江流域森林采伐权,对沿岸的原始森林进行了掠夺性的砍伐,造成了严重的水土流失,使得江水含沙量增大。

(俄国人最早盯上鸭绿江沿岸的森林资源,日俄战争后日本夺取采伐权。图一为日本人成立的鸭绿江采木公司,远处为光秃的锦江山,楼前是万隆体育场的前身。图二为日本人在鸭绿江上游放排)


主航道靠近中国一侧的西水道开始淤积,河口沙洲发育速度加快,东水道航运价值不断提高。


为了方便航运,日本人采取“塞支强干”的做法,于1940年人为堵截了西水道和中水道之间的支汊和西南水道,使东水道成为入海主通道。

(1943年鸭绿江口地图,图中可见江水经由靠近朝鲜的东水道入海)


水流冲刷的减少,造成主入海口西侧的沙洲发育迅速,黄金坪岛与中国陆地接壤,信倜坪岛与薪岛之间的沙洲连成一片。


影响更大的是,从1937年开始,先是日本,后是中国和朝鲜,对鸭绿江流域进行了高强度的水利开发。

(至今鸭绿江流域有水电站41座,摄于集安市云峰发电厂)


大坝的截留使得上游来沙量大幅降低,东水道被少沙的江水冲刷变深,西水道由于冲刷动力不足,淤塞的更加严重,绸缎岛逐渐发育成型。

(鸭绿江河口示意图,从地图上看鸭绿江在朝鲜境内入海,在不了解中朝边界划分原则的情况下,很容易认为中国丧失了出海口,地图源自@Google,东北知识局标注)


之后鸭绿江流域几经洪水,1980年以后,河口地貌基本稳定,西水道成为潮汐汊道,已经没有径流流入。
东水道作为主要的水流通道也趋于稳定,百年间的沧海桑田形成了今天我们熟悉的河口地形。

(鸭绿江河口岸线演变示意图)


四、尴尬的现状


针对网络上中国将要“丧失鸭绿江出海口”的言论大家大可放心。

根据条约规定,江面是由两国共有,只要不登陆上岸或者进入对方内河,双方都可以自由航行。

(该条约的规定是丹东特色旅游项目——近距离游江观朝鲜的法理依据,图片为丹东对岸的朝鲜新义州,图片来自ZOL摄影论坛,摄影师@大白楼)


况且,如今的丹东港拥有的三个港区,除了浪头港区深入江口,大东港区海洋红港区都位于辽东半岛黄海一侧,进入港区并不经过江口。

(丹东港港区示意图,地图源自@Google,东北知识局标注)


河口的岛屿虽多属于朝鲜,但离开中国的支持则很难开发。

(朝鲜劳动党前中央政治局委员张成泽是著名的“亲中派”,曾大力推动中朝经济合作,据传后遭“犬决”) 


2011年中朝曾协商共同开发江口小岛,成立黄金坪经济区和威化岛经济区,随着朝鲜国内局势的变化,合作戛然而止。


(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


本可能成为朝鲜的深圳,但今天仍是一片农田,这些小岛的明天在哪里?

(东北亚夜晚灯光图)


共同开发才是唯一的出路。

(从2018年3月至今,金正恩多次访华,双方关系开始缓和,网络一度流传朝鲜即将改革开放的信息)



附:江口主要小岛地图
鲜黄标注为中国领土,土黄标注为朝鲜领土,地图皆源自Google。

(九里岛、千赤岛、太阳岛示意图,太阳岛归属丹东九连城镇)


(多智岛、威化岛示意图,两个岛的面积很大)


(珍珠岛示意图,为数不多属于中国的岛屿之一,岛上建有高尔夫球场,可以一边打球,一边眺望朝鲜)


(柳草岛、月亮岛示意图,月亮岛是为数不多属于中国的岛屿之一,岛上建有高档酒店,有月亮桥与陆地相连)



(黄金坪示意图,由于原河道的淤塞,黄金坪岛已经与中国陆地相连,仅有一道铁丝网隔离)


(绸缎岛、薪岛示意图,两个岛基本已经连成一片。1991年,朝鲜在薪岛上设立的薪岛郡,管辖鸭绿江口附近的岛屿,人口一万多人)



参考文献:

1.《鸭绿江河口西岸潮滩沉积特征对流域变化的响应》——石勇、高建华、杨旸、冉隆江、李富祥、刘月、程岩

2.《鸭绿江口与邻近西海岸沉积记录的耦合》——刘月、程岩、李红军、高建华、郑金华、张春鹏、张亮、刘敬伟

3.近代以来东北地区森林砍伐对生态环境的影响简析》——王铁军


ps:文中图片、照片皆来自网络,有些找到了作者、摄影师出处,有一些实在无从考证,若原作者、摄影师看到本文,请与公众号联系,再次感谢。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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