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景框】（第七十六框）之道的诗

取

景

框

作者简介

之道，本名王金祥，《诗人文摘》主编，《之道说寺》栏目主持，现居西安。作品见《诗刊》《星星》《延河》等诗歌刊物、年选及北京地铁，著有诗集《我拣到了铜》《一根漂浮的石柱》《理论的斜面》等五部，主编《长安大歌》（陕西优秀诗歌作品选）。新作有《之道礼佛记》《咖啡园》《赵小娟的烦心事儿》等，部分作品被译为英、法、日、韩、印尼等语。参加第32届（以色列）、33届（马来西亚）、36届（捷克）世界诗人大会。

诗观：文过诗非，我长期对“文”保持高度警惕。文以载诗，无“文”之诗，或许有段时间的诗形蒙蔽，但是终将没有生命力。

该有的景致

压实的雪

滑倒了一束光芒

我设法躲避。镜子里的诚实

旷野埋头阅读、默诵

雪合上了山的书卷

几只鸿爪

企图修改冬的密码

乌鸫在我的身后啊了一声

拎着破碎腾空

十二月，丧失了玩笑

丧失了涓流宗宗

眼看着女子

连同她的美貌一起摔倒

有人前去搀扶

谓语却一动不动

定格忘记觅食的小雀儿

多好，此处该有某个红蕾

在地皮下敲锣打鼓

此处该烹酒

有没有

一瓣儿红的助兴

都不重要，冬天的命

常遭雪的戏谑

风在冰面上踉踉跄跄

醉得不省人事

约等于屠夫

早晨如此冷酷

温暖的床让你忘掉冬日。屠夫

手臂与黑夜的刃相等

蒙着脸想象

血藏匿在晨曦之中

让你无法辨认日子是否美好

是啊，终究要下床了

找到鞋子，系好鞋带

拿起电话

说

屠夫

今天的日子还能坏到哪儿去啊

有人摔倒在楼梯上的雪

冲着墙头上的旭日骂了一声

走狗

把鞋带解开

再系上

我们并排坐着

我企图靠近些

这也符合她的企图

她，语速均匀语调优雅

我连声附和

白马就卧在面前

马嘴里含着一封信

信中的花园芬芳四溢

她讲故事，偶尔抓住自己的手

好像被玫瑰的刺扎出了血

我抚摸着马的额头

打开信

让她读最后一朵

花苞上露珠不愿滚落

女儿要演话剧

我高兴极了

那天我们恰好看完梵高演完自己的一生

这个疯子用尽了他那个时代所有颜料

他让每个心脏在调色板上蹦蹦跳跳

女儿看完后没有吱声

她只是告诉我

她要演

某个角色

目所不及

我反复造访一个遗址

就像欣赏自己前世的坟墓

我顺时针踏遍每一个角落

蹲下来倾听远方的回声

我敬畏触摸不及的辽阔

仰望目所不及的穹顶

经常忘却脚下发黄的枯草

其实今天这里空无一物

只有三位放风筝的老者

望着天，拉扯着手中的线

一紧一松嘴里不停念叨

飞吧飞吧，爷手里还有半卷线呢

直到坐在小土堆一动不动

任其风筝摇摇晃晃坠落

冬拜

再后退几步

让大雄宝殿的充分威严

时间尚未冻裂

戴上帽子口罩

大殿前堆满无限的空与冷

巨大的铁质香炉

炉灰被耙平整

三炷香插在中间

青烟被冻成颤抖的符号

悬在半空

我双手合十

捧着燃烧中的香炷

抵住鼻尖呼唤

南无本尊释迦摩尼佛

南无药师佛

南无阿弥陀佛

小尼姑悄然站在身后

功德箱的右边

老尼姑打开箱门

掏出几张被冻僵的纸钞

你不是音符

想到了光滑

便去弹奏你的肌肤

从你的脖颈到你的背部再到窗外翠绿的叶

你顺着我的余音回首

森林是置身于你怀中的长调

你掠过叶梢上的一缕残风向我打听

今天有谁会来与松涛合奏

我收住了手

停止弹奏

黄鹂也不再啁啾

美妙，终究抵不住万般沉寂

晨旭，言而无信地躲入乌云之中

秋风是你湖是谁

不用言语

你就把他拖进了

三世轮回

故事从你就是秋风说起

他刚走上楼梯

你就探出半个身子

莞尔一笑

驱散满世界的拘谨

他对着秋风欠身

不曾想惊了

眸后一洼湖水

目光相避

涟漪跌跌撞撞

涟漪之美全然依仗你

摇曳中的倒影

云雾缭绕在

你来我往的修辞里

秋风端坐湖岸

揣摩着自个儿的羞涩红润

一不掩饰

他就不在乎是否

翘楚于你设置的命题

或把身子

往前一移

湖则往后一靠

身后一把紫檀圈椅

绿灯下的那些事儿

绿灯亮了

打开左转灯

方向盘逆时针半圈

动作准确娴熟

不假思索

这么说

不是为了赢得

谁的夸奖

这些年

不再大不咧咧

凡事精雕细琢

刻意细枝末节

努力把自己打造成了某种

精美的器物

呈现

或者祭祀

日渐式微的自信

我爱这小道的崎岖

我爱小道上树叶金黄

我爱小道上脚印的轻缓

我爱小道上小夫妻的恩爱

我爱小道上牛蹄羊蹄坑坑洼洼

我爱小道上树影抛洒细碎的银两

我爱小道上笑语喋喋

我爱小道旁小草迎风扭捏

我爱小道上蚯蚓的迷茫

我爱小道上蝴蝶披着婚纱

我爱小道上反悔的瓢虫

我爱小道上牧童依树困觉

我爱小道上我的胡思乱想

我爱小道上村姑擦肩而过

我爱小道上金桂飘香

我爱小道旁柴扉敞开

我爱小道旁喜鹊默不作声

我爱小道上吼一声打金枝

我爱小道上老爷子吧唧烟锅

我爱小道上小孙子光腚去追兔子

我爱小道上松鼠偶尔窜过

我爱小道上发三藐三菩提心

我爱小道旁牌子上写着上鸡凹村

我爱小道旁垂下头的蒲公英

我爱小道上蓝雀逆风抖动翅膀

我爱小道上的台阶用震旦纪乱石铺就

我爱小道上17°的小坡

我爱小道上一个个箭头指向西方

我爱小道最终皈依佛门

OK南无阿弥陀佛

组稿：王子俊

编辑：冷月花魂

【往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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