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记忆 | 总统亲自赠我自传书
作者简介
陈来元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翻译协会资深翻译家，曾先后任中国驻莱索托和驻纳米比亚大使。
出版《中东非洲不了情》《中国驻中东大使话中东•以色列》等著作两部，在全国报刊发表、转载文章400多篇次；出版由其主译的荷兰作家高罗佩著《大唐狄公案》、美国作家比格斯著《伦敦大侦探之死》、纳米比亚总统努乔马著《坚定不移》和由其独译的英国作家狄更斯著《艰难时世》（缩写本）等译著。
《大唐狄公案》译本由多家出版社出版、再版、重印20多个版次，是近40年来经久不衰的畅销书和长线书；被豆瓣读书评为9分高分，并被改编为电影、电视连续剧、选编、连环画、漫画、评书、广播剧等衍生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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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5月17日上午8点半钟，我准时到大使馆上班。不一会儿，秘书李旭航跑来报告我说：“大使，总统府打来电话，说努乔马总统今天上午10点要在总统府见你。” 我想，按纳米比亚礼宾惯例，总统要见外国驻纳外交使节或外国使节要见总统，原则上都是通过外交部礼宾司来安排的。这次总统不通过外交部礼宾司，而让总统府工作人员直接打电话约见我，这是为什么呢？他和我可能谈什么问题呢？于是，我让小李向总统府工作人员了解一下总统见我有什么事，以便让我有个思想准备。
不一会儿，小李又跑来对我说：“总统府的工作人员只知道总统要见你，并不知道谈什么事，也不便去问总统，故无法作答。工作人员又说，大使来了就知道了。” 我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便不再设法了解。于是，我让小李通知使馆政治处和司机做好准备，以便出发去总统府。
只为亲赠自传书
我带着政治处主任朱水飞等同志于上午10点准时到达总统府。总统府的典礼官带领我们走进总统府的小会客厅落座，并安排服务人员给我们送上饮料、干果。朱水飞等二人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笔和笔记本，准备随时记录总统与我谈话的内容。
不一会儿，通向小会客厅的门开了，努乔马总统笑容满面，在其随从的陪同下来到小会客厅。我和随行人员起立，与总统握手，然后入座、寒暄。寒暄毕，总统笑吟吟地开言道：“大使同志，我今天请你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主要是把我写的一本自传亲手赠给你。我本想让人给你送去，但又想你是我的好朋友，还是请你来总统府，由我亲手赠送给你，这样更显得我们不同寻常的深厚友谊。”
纳米比亚总统努乔马的自传英文版原著。（作者供图）
这本总统自传的英文名是“Where Others Wavered（在别人动摇的地方）”，我将它意译成《坚定不移》。总统又说：“这本书从我童年写起，接着写了我在青年时期参加纳米比亚的民族独立斗争，一直写到我后来组建并领导纳米比亚人组党和纳米比亚军民，通过几十年艰苦的政治努力、外交斡旋和武装斗争，最终使纳米比亚获得独立，于1990年3月21日成立纳米比亚共和国这段历史。因此，它写的既是我的生平，实际上又是一部纳米比亚的民族独立斗争史。你读了以后，会对纳米比亚的民族独立斗争历史有一个更全面、更深刻的了解，对你在纳米比亚的工作也会有帮助。” 说着，他从随从手中接过自传书，亲手赠给了我。
感谢总统一片深情厚谊
我从总统手中接过书来，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动。总统的这一举动是如此的不寻常，他的这番讲话是如此的情真意切，实在令我感佩不已。
纳米比亚总统努乔马向陈来元亲手赠送他的英文版自传《Where Others Wavered》（意译为《坚定不移》）。（作者供图）
我说：“十分感谢总统阁下亲自向我赠书。这不是一本普通的书，也不是一件普通的礼物，而是一件无价厚礼，是纳米比亚一代伟人伟大一生的记录，也是纳米比亚人民争取民族独立斗争的经验总结，是纳米比亚人组党、纳米比亚人民解放军和纳米比亚人民的一份十分宝贵的精神财富。总统阁下是中国人民的伟大朋友，今日您将您的自传亲手赠给我，这是您给我的一份殊荣。这不仅说明您把我当作是您的知心朋友，更说明您对中国人民怀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总统阁下为国为民，不畏艰险，领导纳米比亚人组党和全国军民经过长期英勇奋斗，终于赢得了纳米比亚的独立和人民的解放。书中写下的这段可歌可泣的历史篇章，我将认真拜读，以从中汲取智慧和力量，把工作做得更好，从而促进业已存在于我们两国和两国人民之间的亲密、友好的新型伙伴关系和全天候朋友关系的进一步发展。”
努乔马总统在赠送给陈来元大使的自传书上的题词。（作者供图）
说完上述这些话，我将包装书的彩纸撕下，露出了约有一寸厚的大开本精装书。掀开封面一看，只见书的衬页上有总统亲笔写的一段文字。这段文字是：
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阁下：
让我们的政府和人民都为维护世界和平与安全而共同努力，从而使人类在二十一世纪能够在没有战争威胁的和平环境中生活。
萨姆·努乔马
2001年5月12日
努乔马总统的生日是5月12日。他选择在他生日这一天，在赠送我的自传书上不但签了名，还题了词，其意义自然非同一般。从题词内容不难看出，他在领导纳米比亚人民取得民族独立斗争胜利后，还要为实现全人类的和平与安全而继续奋斗。
我是获得总统赠书的唯一外交使节
努乔马总统自传的首发式是在他生日这一天举行的，算是庆祝他72岁华诞的一项重要活动。当时我应邀出席了这次活动，并在现场购买了一本平装书。没想到几天后，总统却将一本精装书又是签名、又是题词亲手赠送给了我。此外，使我更想不到的是，各国常驻及非常驻纳米比亚的外交使节有近百位，而努乔马总统却只向我一人赠了书。这一情况是总统的长子乌托尼·努乔马事后告诉我的。
有一次，我和乌托尼谈及总统向我赠书的事。乌托尼透露说：“你可知道，得到总统赠书的人寥寥无几，在众多驻纳米比亚的外交使节中，你是唯一获得他赠书的人。他在家里经常讲中国是好朋友、真朋友，也常常唸叨你是为纳中友谊和纳米比亚人民踏踏实实做好事、实事最多的大使，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在驻纳米比亚外交团中，他只给你一人送书，是不奇怪的，你也是当之无愧的。但我只知道他要送书给你，却不知道他还要把你请到总统府，将书亲自赠给你，可见他对你是多么的看重。”
乌托尼又告诉我，总统写这本书前后花了约十年时间。早在1990年3月21日纳米比亚宣布独立后不久，总统就开始琢磨写他的自传。他的自传实际上是纳米比亚人组党的一部党史，所以他十年如一日，倾注了大量心血，写得十分认真，真可谓锲而不舍，呕心沥血。他写这本书用的都是上班以外的业余时间。好几年来，他几乎每天都是凌晨三四点钟就起床写书，一写就是几个小时。工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十年磨一剑，完成了这部巨著的写作。
我为拍摄《坚定不移》电影捐款
努乔马总统的自传《坚定不移》出版后，不但在纳米比亚引起轰动，也引起欧洲电影界的关注。不久，英国的一家出版公司决定将这本书改编后拍成电影，并立即启动了拍摄这部大片的集资活动。该公司在纳米比亚的集资工作，得到了努乔马总统、纳米比亚政府和各方人士的积极支持。集资大会是由纳米比亚方面协助组织安排的，努乔马总统夫妇、政府各部门高级官员、工商界人士以及驻纳米比亚的外交使节数百人应邀出席。
我到会后，被安排坐在努乔马总统夫妇的座位旁边。会议主席发表讲话后，认捐开始。于是，与会人员纷纷解囊，认捐十分踊跃，捐款从三百、五百到八百、一千纳米比亚元（纳米比亚元币值与我国人民币元大体相同）不等，也有少数人认捐二千、三千的。集资工作人员每宣读一份认捐，会场就响起一片掌声。捐赠越多，得到的掌声也就越响。在此情况下。我决定“放个卫星”，表示认捐五千纳元。这时全场欢声雷动，努乔马总统和夫人也高兴得与我握手，表示谢意。再后来，尼日利亚大使和一位企业界人士也各自认捐了五千，同样也赢得了满堂喝彩。
集资活动结束了，人们纷纷散去。我随着人流走出会议厅，脑海里不免浮现起努乔马总统在总统府亲手赠书给我的情景，一股感佩之情又油然而生。愿《坚定不移》这部大片早日被搬上银幕，以让观众早日从银屏上看到，纳米比亚的开国总统当年是怎样领导人组党和纳米比亚军民，坚定不移地走政治、外交和军事斗争并举的道路，最终赢得纳米比亚民族独立的伟大胜利的。
《坚定不移》中文版在中国出版发行
努乔马总统向我赠书时，我曾向他表示，我打算在任满回国后组织一些人把《坚定不移》一书翻译成中文在中国出版，届时还请他授予出版权。总统听后十分高兴，表示一定支持。不久，我也和本书的出版商谈过此事，他们也认为这是件好事，应予以支持。
2008年努乔马总统出席北京奥运会期间，与部分曾经担任过中国驻纳米比亚的大使合影。四位大使从左到右：安永玉、廉正保、梁银柱、陈来元。（作者供图）
2003年6月，我离任回到北京。年底，正当我为翻译这本书进行张罗的时候，接替我担任驻纳米比亚大使的梁银柱给我打来电话，告称努乔马总统可能在2004年4月前后访华（最后，努乔马总统访华在2004年7月成行），希望我牵头将《坚定不移》尽快翻译出来，并经我审定后交外交部的世界知识出版社出版，以便总统访华时在北京举行该书中译本的首发式，以此作为总统访华期间的一项重要活动。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我和世界知识出版社安排的翻译组的其他同志都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部40多万言巨著的翻译工作中。各人的初稿翻译出来以后，我作为该书的翻译之一和全书主审，在外交部非洲司主管处长孙保红的配合下，对全书译稿进行了统校、修改和审定。在审稿过程中，每当我遇到难题，我就通过中国驻纳米比亚大使馆后来的政治处主任朱静芳同志去请教我的老朋友乌托尼·努乔马，使难题一个个得到解决。这样，我们终于向世界知识出版社及时交了译稿，从而使该社在总统访华前出版了此书。
纳米比亚总统努乔马自传《坚定不移》的中文译本。（作者供图）
2004年7月19日，努乔马总统和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许家璐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共同主持了《坚定不移》中文本的首发式，我将此书介绍到中国来的愿望也终于得以实现。但美中不足的是，由于技术性原因，原著中的插图扫描效果不好，不能在中译本中使用，总统只得另外提供一些照片作为中译本的插图。而世界知识出版社的责任编辑却自作主张，没有将不知是谁翻译的新插图的文字说明译文交我审定，致使不少插图的文字说明译文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错误，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十分遗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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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 | 陈来元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青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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