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巴基斯坦的故事(下)
作者简介
宋德亨 中国前驻巴基斯坦大使馆政务参赞,中国前驻印度孟买总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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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里的文化处
1947年8月14日,根据英国驻印度最后一任殖民总督蒙巴顿勋爵制定的《蒙巴顿方案》,穆斯林聚居的地域脱离印度,成立巴基斯坦(意为“清真之国”),使印度穆斯林建立自己独立的伊斯兰国家的理想得以实现。巴基斯坦独立之初,首都在滨海城市卡拉奇。后因安全等方面的考虑(卡拉奇濒临印度洋,易受海上攻击),决定迁都。
现拉瓦尔品第
(图片来自网络)
1959年,巴基斯坦首都迁往拉瓦尔品第,而品第是座小城,于是在品第东北方向11公里的地方、拉瓦尔湖左新建一城市,定名伊斯兰堡,作为新首都。伊斯兰堡自1961年开始兴建,至1970年全部建成。1967年,除军方机关外,政府部门迁到伊斯兰堡,伊斯兰堡正式成为巴基斯坦首都。
现代的伊斯兰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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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驻巴基斯坦使馆自然也从卡拉奇迁到了拉瓦尔品第,八年后又迁到伊斯兰堡,卡拉奇使馆旧址改为驻卡拉奇总领事馆。使馆迁到伊堡后,使馆文化处仍留在品第卫星城。所以,我1971年9月到巴基斯坦学习乌尔都语的时候,因归文化处管辖,也就直接入住品第的文化处。
文化处是租住的房子,属巴基斯坦北部的洪扎土邦王所有,是为“洪扎王府”。房东是洪扎王的儿子——尕曾法尔王子和王妃两口子。两人都已30多岁,但不知为何当时还没有孩子,人家的隐私也不便询问。小两口平常除了收取房租外,与我们基本没有往来。但我们种的蔬菜送给他们时,他们也乐于接受,文化处或使馆的招待会他们也是有请必到。
这两口子看上去不是矜持、格色的人,在中巴友好的大背景下,我们之间似乎不应有什么隔阂。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这是为什么?后来读到一段有关洪扎土邦的历史,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在避嫌,怕与我们走得太近引起误会。
洪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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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扎(Hongza)旧称坎巨提,又译罕萨,位于红其拉甫山口以南。洪扎河北岸的罕萨(即洪扎,现称卡里马巴德)和南岸的那葛尔是两个同源但相对独立的部落,相传是亚历山大大帝马其顿远征军的后裔,唐朝时称为“小勃律地”,曾先后属吐蕃和唐朝管辖,每三年向中国进贡一次砂金,1963年中巴划界时划归巴基斯坦。1974年,此前一直自治的洪扎土邦并入巴基斯坦中央直辖的“北部地区”(吉尔吉特一巴尔蒂斯坦),传统的“洪扎王”位仍被象征性保留。
洪扎王宫背靠雪山,雄踞洪扎最高处,相传为洪扎王与巴尔蒂公主联姻时兴建,距今已有600多年历史,外形与拉萨布达拉宫相似。洪扎当地居民现约有5万人,大多信仰伊斯兰教,属什叶派中的伊斯马仪派。
可能是因为上述历史渊源,使得尕曾法尔王子同我们若即若离,对我们敬而远之。其实,他的顾虑大可不必,历史就是历史,不能改变,但未来的历史可以用友情来书写,可以更完美。后来,随着中巴关系进一步发展,他们同使馆的关系也进一步密切了。
“洪扎王府”占地约4000平方米,主楼前面是花园,后面是一个可容纳200人观看露天电影的草坪,文化处的电影招待会就在这里举行。我就是在文化处工作期间学会了放映电影。
中国电影在巴基斯坦大受欢迎,一是巴基斯坦朋友乐于了解中国的发展变化、民俗民情,二是中国电影实话实说,没有谎言编撰和欺骗宣传。巴朋友尤其喜爱中国的杂技歌舞,因为较少语言障碍,较多艺术欣赏。
再者,巴国除了街头艺人耍蛇要猴外,没有杂技表演。巴基斯坦电影也有歌舞,但形式单一,内容雷同,电影故事仍处于反封建阶段,反对包办婚姻,提倡女性解放;多半是富家女孩爱上穷帅哥,或者富家子弟恋上美村姑,故事就围绕家庭矛盾冲突展开。中国电影从题材到表演对他们来说都是新鲜事物,故而受欢迎。所以,文化处的电影放映总是座无虚席,电影放完观众还久久不舍得离去,拉着我们的人了解他们关心的问题。
“洪扎王府”右手一墙之隔的另一院落为新华社和《人民日报》社驻巴基斯坦分社共同租用。两个院子的中间隔墙辟有一门相通。我和李健生住在“洪扎王府”,每天上午帮文化处做事:发放宣传中国的书刊画报,接待来访的巴学生和友人;每周一、三、五下午自学乌尔都语,二、四、六下午上课学习乌语3个小时。
教室设在新华社院内,食堂也在该院。除了文化处、新华社和《人民日报》分社的人员外,在伊斯兰堡巴基斯坦语言学院教授汉语的老师(最多时有5人)每天中午也来这里用餐,总共近20人。大家聚在一起时聊聊天,有说有笑,谈笑风生,或下棋打牌、打乒乓球。新华社院内辟有一块菜地,估摸有一亩左右,划分成小畦,每人负责一畦,适时播种,到时收获。收获的蔬菜瓜果除自用外还分送巴朋友,上至总统、部长(使馆也有菜地,大使除了从事政治外交外还搞“蔬菜外交”),下到友好人士、黎民百姓,乃至外国使团,都知道中国的大白菜、大萝卜、鲜嫩的黄瓜和颀长豇豆。
(图片来自网络)
种菜需要肥料,巴基斯坦是伊斯兰国家,只有牛羊粪,牛粪也凑合用吧。新华社司机老寇曾开车出去买牛粪,他不会外语,更不知道乌尔都语牛粪怎么说。情急之下,老寇弯下腰,撅起臀部,作牛状,两只手往身后直划拉,嘴里还“哞……哞……”叫个不停,然后拿出卢比(巴基斯坦货币)向人们展示。村里人都乐得不可开交,但也明白了:他是要买牛粪。就这样,老寇高高兴兴地在汽车后备厢装了一箱带土的干牛粪拉回来了。我们问他是怎么克服语言障碍的,他就又给我们展示了一遍他那逗乐但实用的动作,大家乐不可支,同时又不得不佩服他的办事能力。
睦邻、友邻、富邻是中国外交政策的基石之一。中巴关系经历了时间和国际风云变幻的考验,怎样确保两国患难与共的良好关系历久弥新,以使我们实现中国梦的努力多一份正能量,是每一个中国人特别是外交人员应该着意思考和践行的课题。以为中巴关系极好,可以高枕无忧的想法非但不现实,也是有害的。良田沃土还需要耕耘,长青伟树也需要浇灌。
随着两国关系的发展,巴基斯坦来华人员日见增多。可是有些人嫌贫爱富思想和大国情结作怪,看不起甚至歧视巴基斯坦人的言行和事例时有发生。这些人的思想和做法错误有三:一是忘本,好了疮疤忘了疼,忘记了中国人屈辱的历史,“华人与狗”的耻辱怎能忘记?二是缺乏包容,弥勒佛之所以笑口常开是因为大肚能容,容天下不容之事。三是忘恩负义,受五千年历史和文化熏陶的中国人,应该是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上世纪60、70年代,巴基斯坦是唯一甘冒风险对处于困境中的中国伸出援手的国家。有人把巴基斯坦称作“巴铁”,我认为这一称谓是对中巴友谊的正确解读。
2004年10月,宋德亨(中)在白沙瓦会见巴西北边境省省督,商谈营救中水八局被绑架的援巴员工事宜。(《我们和你们:中国和巴基斯坦的故事》图)
2004年10月,中国水利水电第八工程局在巴基斯坦西北边省承包修建水库引水渠工程的两名工程师遭部落地区武装分子绑架,虽经中巴双方百般努力营救,最后结果不理想,人质一死一获救。事件发生之后,时任总统的穆沙拉夫向巴全国武装部队、警察和民兵发出命令,采取一切措施,确保在巴中国人员的人身安全;各种安全措施由巴三军情报局牵头落实。
对巴方军、警采取的防范措施,笔者有亲身体会。当时,中国援建的瓜达尔港正在建设之中,时任政务参赞的我曾有机会去瓜达尔港了解工程进展情况。我和经济参赞等一行三人,先飞卡拉奇,再从陆路前往瓜港。巴方担心坐汽车安全系数不高,安排我们乘坐装甲车前往。后来才知道,中方在瓜港的援建人员来往瓜港和卡拉奇之间都是乘坐装甲车。
瓜德尔港
(图片来自网络)
到了瓜港还进一步了解到,瓜达尔港周围的安保措施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海上有军舰巡逻,天空有武装直升机巡视,地面是三道防线——外围有武装民兵站岗放哨,第二层是武装警察把守,接近港口核心是军队荷枪实弹24小时巡逻。立体安保措施可谓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可想而知,这样的安全防范体系需要花多少人力物力。陪同我们的巴方官员说了,中国朋友的安全是第一位的,相比之下,人力物力和钱财都不重要。瓜港中方员工有了安全感,他们风趣地说,中国人在此成了“大熊猫”,受到特殊的保护。打那以后至今,绑架中国人员的事件再也没有在巴基斯坦发生过。
诚然,友谊和友好是相互的。中国主持正义、扶弱抑强的外交政策是一贯的,中国支持巴基斯坦反对外来侵略、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援助和帮助巴基斯坦发展经济也是众所周知的,塔克西拉重机厂和铸锻件厂、喀喇昆仑公路、恰希玛核电站、瓜达尔港等,不一而足。云南阳光道桥集团公司眼下正在信德省修复数百公里水毁公路,是新的援建工程。“中巴经济走廊”将是又一巨大的建设项目。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患得患失交不了朋友,施恩图报也不是真朋友,互相帮扶、支撑才是真正的朋友。中国的古话“为朋友两肋插刀”在中巴关系中得到了很好的印证。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中巴关系友好,弥足珍贵,值得珍视。中巴齐心协力,共筑友谊长城。友谊天长地久,国民共享太平。这就是我们对中巴友谊的希望和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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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 |《我们和你们:中国和巴基斯坦的故事》
作者 | 宋德亨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青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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