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记忆 | 使馆司机伊万

 

作者简介    

蒋本良 江苏常州人；曾在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学习中国语言文学，后派往罗马尼亚留学学习欧洲语言文学；毕业后一直从事外交工作，是毛泽东、周恩来等新中国第一代领导人的主要罗语翻译之一，多次陪同出访；曾任驻摩尔多瓦代办、使馆馆长，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特约研究员，外交史学会理事等。

伊万是我驻摩使馆雇用的司机，这个看起来有点愣头愣脑的粗壮小伙子，头脑却十分灵活。他曾在苏联驻匈牙利军队中服过役，也算是个老司机了，开起车来相当猛。从摩尔多瓦到罗马尼亚差不多一天的行程，除了中午吃顿饭，“一口气”跑下来，他一点不显疲惫。

伊万也十分勤劳，除开车外，还为使馆做其他事，且力大无穷。有时使馆为了宴请，要把沙发扛下楼，宴请完再扛上楼。至少要两个人才抬得动的沙发，伊万却一人扛一张，真可谓一人顶俩。

• 在一家酒厂的品酒大厅品酒。左一为作者，右一为司机伊万。

自幼生长在农村的伊万，还懂得多种农林技能。我们使馆位于基希讷乌市的“樱桃街”上，这是一条名副其实的“樱桃街”，不太宽阔的街道两旁，整整齐齐栽满了品种各异的樱桃树，一到春天，院内院外一片花海，使整个使馆掩映在盛开的樱桃花中。每每漫步在这樱桃树遮天蔽日的林阴道上，实在令人无限陶醉，心旷神怡。

每年夏初，使馆前后满街满树，点点红樱桃缀满枝头，使人馋涎欲滴。在樱桃收获季节，有的樱桃要爬树才能摘下来，这时的伊万总是显示出其身手不凡。他虽身体粗壮，爬起树来却十分灵巧，他爬得最高，摘下的果实当然也最多、最好。

果树在过冬前要进行修剪保养。我过去在“五七”干校学到的一些修剪技术，这时派上了用场。可是，要爬上高高的枝头去修剪，却使我作难了，但我又不放心让别人来干这项“技术活”，怕把树糟蹋了。有一次，由于树枝长“疯”了，需修剪的枝实在太多，所以我叫伊万来试试。结果却大出我的意料，他不但身轻如燕地迅速爬上树，而且当我要给他交代修剪的要领时，他却先于我而滚瓜烂熟地道出了修剪要领。经他修剪的樱桃树，不仅完全符合“中间空荡荡、枝头闹嚷嚷”的标准，而且做到了外形美观。他说，这些都是他小时候在农村时父亲教他的。这真使我喜出望外，我又有一位得力的助手了！

后来，我在伊万身上发现了一些有趣的“怪习惯”。有一次，我们驻摩尔多瓦使馆准备外出郊游，我让伊万去采购了十几斤肉，再把肉切成小块，用各种调料腌起来，使肉“入味”，以备郊游时烧烤之用。切下来还剩几块零碎肉，放在案板上，没想到伊万竟拿起来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大嚼起来。以前我以为只有非洲某些落后部落有吃生肉的习惯，没想到发达的欧洲也有人能吃生肉，使我惊诧不已。

我问伊万：“好吃吗？”伊万说：“挺香的，很好吃。”说着他又把一块生肉皮直接送进嘴大嚼起来。在佩服他有一副好牙齿之余，我禁不住又问他：“生肉会不会有病菌？”伊万毫不在乎地说：“肉皮都是在火上熏过以后才拿到市场上来卖的，已经消过毒了！”的确，摩尔多瓦市场卖的肉，肉皮都是在火上熏过的。但我们仍为伊万能吃生肉惊讶不已，怪不得他身体健壮如牛。

• 作者（中）与司机伊万一家在一家朝鲜人开的“中国餐馆”门前留影。

此外，伊万还有一个更有趣的“怪习惯”。

我们每次出差去罗马尼亚，清晨出发，中午时都会在一家也叫“摩尔多瓦” 的饭店就餐 ，因为这家餐馆设备完善，清洁卫生，饭菜可口，有时还有乐队伴奏助兴。每次在这里就餐，我们都特别注意让辛苦开车的司机吃好喝足。

我们要的头一道菜通常都是冷菜拼盘，里面有产于意大利的腌油橄榄。这时，我又惊奇地发现：那又大又尖的橄榄核我们都吐掉，可是伊万却将核吞下去了。我不禁问他：“这么大的尖核，你这么吞下去，不怕把胃弄坏了？”伊万的答复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油橄榄核是个好东西，不但不会把胃弄坏，而且是一种健胃和治胃病的偏方。这是一位邻居老太太告诉我的，吞吃油橄榄核能治胃溃疡。总之，对胃有好处，你不妨也试试。”我看着那尖尖的橄榄核，实在有点望而生畏。可是转念一想，同样是人，他能吃，我为什么就不能吃呢？于是壮起胆来，也硬吞了几颗。

这一整天，我都担心自己肚子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可是，一天下来，居然什么问题也没出。非但如此，第二天早上，感觉到消化和大便都有改善。这不能不使我信服伊万“偏方”的神奇效果。从此，我吃油橄榄就效法伊万了，见到那些又大又尖的橄榄核，不但再不畏惧，而且视之为宝，非要吞吃几颗才罢休。

• 作者与伊万活泼可爱的女儿合影。

但不久以后，摩尔多瓦街头也时兴起了“开小巴”，伊万和几个朋友合伙买了一辆小巴，就离开使馆了。憨厚健壮、头脑灵活的伊万司机，给我们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End-

图文 | 《多瑙河之波》 

作者 | 蒋本良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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