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官眼中的华盛顿

 

作者简介    

李连庆 1925年出生，江苏省淮安市涟水人；曾任外交部苏联东欧司专员，中国驻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大使馆一等秘书，外交部苏联东欧司副司长、代理司长，中国驻日本大使馆政务参赞，中国驻印度特命全权大使。

01

恢宏的华盛顿纪念塔

华盛顿是美国的首都，是一个整洁、宁静而又非常美丽的城市。这里没有纽约芝加哥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喧嚣拥挤的环境，也看不到浓烟滚滚污浊的空气，到处都是绿草如茵的草坪、五彩缤纷的花坛、一排排一片片的树木。由于是冬季，树木大多已经落叶，但在寒风中仍挺拔有力。

华盛顿临近大西洋，位于波托马克河东岸，航运的起点，小海轮可达。这条河像一条蓝色的缎带，飘拂在华盛顿的身旁，白色的海鸥展翅逐浪，给这座城市增添了不少风采。

华盛顿是一个独立的行政区，名为哥伦比亚特别行政区，由美国中央政府直接管辖。1814年，第二次美国独立战争时曾为英国军队占领，国会和总统府均被毁；20世纪以来逐渐建设成现代化的城市，美国的国会大厦、总统府（白宫）、国务院、国防部、财政部、商业部等政府机关、科学院、国会图书馆、博物馆、美术馆等重要的机构都设在这里。

• 华盛顿纪念塔

华盛顿纪念塔是为了纪念美利坚合众国的奠基人、第一任总统乔治·华盛顿而建的。它从1848年开始建造，到1884年完工，花了36年的时间。

华盛顿纪念塔建在一个土山上，四面都是大草坪。我们的车行驶到离塔几百米远的地方就停在草坪中的一条路上，下车步行，踏着柔软的草地往上走去。这天是我们到华盛顿最冷的一天，山上的风大也更冷，我穿的皮夹克就有点儿顶不住了，连塔上的管理人员都用铁链套在手上拴在柱上，以免被风吹走。

• 华盛顿纪念塔

纪念塔的外形是个像火箭似的大圆桶，上细下粗，169米的高度耸立在华盛顿的市中心。我们先围着纪念塔绕了一圈，塔的四周围插了几十面美国星条国旗，塔身全部是白色大理石的。然后按次序排队，管理人员是一拨一拨地放人进去，一次二三十人。我们只等了一会儿便进去了，上了一个大电梯，“呼”一下直达塔的顶部。

原来里面也是个圆圆的大空心，也都是白色大理石的墙壁，只有一个小房间在卖华盛顿的书、图画和纪念品，其他什么都没有，非常简单。我们就沿着圆圈转。因为纪念塔是华盛顿最高的建筑，而且政府规定市内任何建筑都不得超过它，大概是由于纪念乔治·华盛顿这个有功之人，如果其它建筑超过它，那岂不是大不恭了吗？

我们在上面向下俯瞰全市，山丘、河水、大小建筑、风光美景，尽收眼底。南面是同华盛顿一道领导独立战争的美国民主派的领袖杰弗逊总统的纪念堂，西面是美国解放南方黑奴的林肯总统纪念堂，东面是建筑风格特异的国会大厦，北面是美国总统的办公室和住宅白宫，及各种不同风格的建筑、草坪和花园。纪念塔和周围环境非常之宏伟、美丽。

02

进入神秘的美国“心脏”

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国会大厦。国会大厦仅次于华盛顿纪念馆，是华盛顿市区第二个高层建筑物了。它于1793年动工，1800年建成主体工程，1814年英国军队攻占华盛顿时，被英军放火烧掉，1819年重修，1850年才建成。

• 国会大厦

原先这里是一个山丘，因此而得名“国会山”。大厦主体长213.76米，宽106.68米，高87.65米，屋顶上有一自由女神像。整个大厦全是白色的，大概是为了与华盛顿纪念塔相对称、相辉映。从外面看，甚是雄伟、壮观、华丽。

走进通向大厦内部的门，警卫进行安全检查之后，进入圆顶大厅，大厅很是宽阔，墙壁上布满了画，有“华盛顿之神”，有胜利女神、自由女神、代表美国13州的女神，有表示战争、科学、航海、贸易、工业和农业的象征画。在国会大厦各层楼的走廊和甬道里也见到不少绘画，据说国会大厦里还有一个塑像大厅，塑有美国历史上著名的政治家和科学家。可以说国会大厦不仅是个政治活动场所，也是个艺术场所。

我们乘电梯到楼上参观参议院和众议院的议会厅。这里的警卫比大厦门卫更严，而且全是白人，后来在白宫里看到的警卫也全是白人，不像在历史博物馆、美术馆里的警卫，几乎全是黑人。我想这大概也是一种种族岐视的表现。在重要的地方就用白人警卫，在不重要的地方就用黑人警卫，也就是说对黑人不够信任和放心。这里的安全检查非常仔细，稍有点铁的东西都必须取出。

• 美国国会大厦议事厅

参议员的会议厅是用大理石、红木和锦缎装饰起来的，显得庄严。众议院会议厅的座位是个月牙形的，共和党和民主党的议员各坐一边。会议厅的底层是会场，议员和工作人员活动和工作的场所，楼上是观众和记者席。美国议会开会是开放的，谁有兴趣都可以坐到观众席上旁听，不用买门票。我们也在旁听席上坐了一会儿，扫视全会场一周。

我觉得美国议会同日本、印度的议会大同小异。但有一点不同：美国参众两院议员均系专职，不得兼任政府职务，而日本、印度政府的总理、大臣（部长）、政务次官（国务部长）必须是参众两院的议员，特别是众议员。只有极个别的例外，如日本过去曾任命过一位非党人士担任过文部大臣。

• 白宫

虽然不是假日，但参观白宫的人仍然很多，排着长长的队伍，我们跟着队伍前进，同时观看白宫正面的大花园，许多松鼠在树上爬来爬去，旁若无人，像白宫的主人一样傲慢。

白宫是美国总统办公和居住的地方。多少年来，它成为美国政府的代名词，人们一提到白宫就意味着美国政府。白宫是一幢白石灰石建筑，并粉刷成白色楼房。它从1792年开始建造，1800年落成。1800年美国第二任总统亚当斯搬进来以后，从此它就成了美国历届总统的办公和住地，但正式命名“白宫”，却是在1901年由西奥多·罗斯福总统命名的。白宫的建筑形式，当中是主楼，东西有两翼，主楼略高一些，1814年遭英国军队破坏，1950年进行大修，焕然一新。

走出主楼底层大厅的后门，也是一个草坪，有一条从旁边进入白宫的车道。我们在车道旁对着白宫拍了几张照片，在白宫里不让照相。白宫名闻遐迩，我原以为它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宏伟壮观、美丽多姿的大型建筑，没想到它这样的小，这样的简单，只有两层不大的楼房。我觉得它名不符实，与美国这个世界上头等超级大国不太相称，相比印度的总统府、俄国的克里姆林宫差多了，更不及中南海那样的规模和华丽。

但有一条，它是开放的，可以让普通群众进去参观。在我看到的国家元首、政府首脑办公和住所中，能让非官员进去参观是极少见的，只有瑞典的皇宫。

• 美国联邦调查局

接着，我们又到美国联邦调查局参观。联邦调查局是美国司法部管辖下的一个情报特务机关。1908年成立时称“司法部调查局”，1924年扩大改组后称“联邦调查局”。总局设在华盛顿，全国各地有分局，拥有大量便衣警察，主要任务是在国内对付刑事犯罪活动，负责反间谍工作。它的活动遍及美国驻外的许多机关。

联邦调查局大楼既大且坚固，是个四方形的。正门不让进，我们从偏门进入大厅，由警卫进行安全检查，也是十分严格，身上所有铁的东西都要拿出来看，然后坐在大厅一角，由讲说员介绍情况和注意事项。墙壁上挂有历届局长的照片，我特意走过去仔细地看了一遍，个个都是虎视眈眈的，仿佛是在追捕猎物。

等到前一批参观的人出来了，才放我们进去。我们看到一张张罪犯的照片和所犯罪的简介、缴获的各种枪枝，还有从未见过的新式武器，以及陈列许多缴获来的毒品，最后观看了射击表演。我们只看了调查局极小的一部分，绝大部分是保密而不开放的。当然这也就不简单了，一个国家的安全机关能让人参观，恐怕也是不多见的。

• 俯瞰CIA总部

美国中央情报局设在弗吉利亚州的兰利，离我们的住地很近，车子常从那里经过，那是绝对不能问津的。还有闻名全世界的美国国防部五角大楼，那是一个军事指挥机关，更是不允许参观的，我们只到外面较远的地方照了一张相。五角大楼不高，如若以高度来衡量，那算不上什么大楼，但它的面积很大，建筑奇特，一个方方的房子，却有五个角，“五角大楼”便是因此而得名。

经过几次参观、游览，总的印象是华盛顿的景色确实宜人，到处栽花、种草、植树，空气清新，没有污染，没有风沙，环境幽美、雅静。华盛顿的街道像一盘棋似的，南北向的街道按阿拉伯字母排列，有22条街，东西向的街道按英文字母排列，也是22条街，还穿插一些州名的街道。在各个街道交叉的地方和十字路口，形成不少圆形场地。在这些场地上竖立一些历史人物的铜像，还有喷水池，使整个华盛顿布局有致而又美观。

但是，华盛顿同其他地方一样贫富悬殊，有不少人失业，生活困难，特别有些黑人就更差了，不少人没有房子住，就在大街上或旮旯里就宿，我是耳闻目睹。华盛顿是美国的首都，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就不用说了。正因为如此，铤而走险的各种犯罪活动越来越多，行凶、杀人、抢劫、偷盗层出不穷，居民们感到越来越不安全，几乎家家户户都买枪自卫。就在我们住的地方，不久前有一位日本人因认错路，闯到一家美国人住户门前，被误认为是盗劫犯，被开枪打死了。

03

与中国问题专家一席谈

哈里·哈丁先生是美国布鲁金斯学会外交政策系高级顾问、亚洲国际问题研究促进会的主席，是研究中国问题，尤其是中美关系的专家，称得上是一位中国通。他多次应邀访华，参加各种研讨会，我们由此成为朋友。这次到美国，便前往拜访。

• 布鲁金斯学会

布鲁金斯学会在华盛顿市区一座独立的大楼里办公，门前有一块写着该会全名的铜牌。这一天的天气比较冷，又很阴暗，像是要下雪的样子，但哈里·哈丁的办公室里却温暖如春，甚是舒适。我们彼此问好之后，就开始探讨问题。

我首先问他：“最近在研究什么问题？”

他说：“主要是研究大中华或叫华人圈的问题。现在中国大陆、香港、台湾、新加坡，以及其他华人较多的印尼、泰国、马来西亚，甚至菲律宾经济都发展很快，说明华人非常聪明能干，引起世界的注意。此外，还在大学里兼任亚洲经济和中美关系两门课。这样时间就不多了。”

我又问：“你对当前的中美关系是如何看的？”

他说：“西雅图中美首脑会见后，两国关系有所改善，但是令人担心的问题仍然很多，如最近中美纺织品贸易、‘301条款’问题、美国扩大向中国出口问题、人权问题、武器出口等等，接着便是最惠国待遇问题。但是中美双方是否都肯让步，现在很难说。如果上述问题不能解决，两国关系还有可能恶化。”

他停顿一会，略有所思。接着又说，“现在的美国克林顿政府重视国内问题，而对外交问题，特别是改善中美关系抓得迟了。而且当今的美国政府没有多大力量，指挥不动，因此什么事情都是采取被动的，而不是主动的态度，等到事情逼上来了，才去考虑它，拿出方案。如果不是在西雅图开会，美国就不会有新的亚洲政策，也不会改善同中国的关系。美国政府还受议会、制度的影响，自己不能独立行动。”

• 华盛顿街头

他还说：“美国人有一个特点，什么时候都要有一个敌人。比较多的人主张把中国当成敌人，中国在政治、经济、文化观念等诸方面同美国有矛盾，日本只是在经济上同美国有尖锐的矛盾。”

我问：“美国是些什么人主张必须有敌人呢？”

他说：“概括起来，美国有三类人主张必须选择一个敌人。一是军人，他们为了卖军火获得高利，必须有敌人；二是有些人认为有敌人才能促进国家的发展；三是心理状态，认为过去一直是有个敌人，现在也得有个敌人才行。这是一件很讨厌的事，我是不赞成有什么敌人的。”

哈里·哈丁问我：“大使阁下，你对西雅图会议有什么看法？”

我说：“现在我忙于文学创作，对国际问题很少研究，但我认为会议还是取得一些成功，特别是中美首脑会谈，缓和改善了中美关系，当然许多问题要进一步商谈和落实，但是要建立亚洲共同体不容易，时机未到。”

他说：“亚洲比较复杂，要像欧洲那样建立共同体，那不容易，条件不成熟。还要看建立什么样的共同体，含义如何。”

-End-

文字 | 《大经贸》 1994年10月

作者 | 李连庆

图片 | 源自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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