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老刘的婚事

老刘的

婚事

文

 ▍

探

路

者

        老刘终于被开除了，因为嫖娼。

        老刘是单位临时工，50出头，祖辈生活在山村，人均不足4分山坡地，靠天收。老爹老娘、三儿一女住三间土坯房。20年前嫁了老妹，给大哥娶了媳妇。之后二哥的婚事因为没房没地没钱，一直耽搁着。老刘原本在村里也有个相好的，但二哥没娶，他当弟的就不能娶，不知道为啥，反正是老规矩。眼瞅着相好的出嫁到山外走了，老刘终于明白，守在那里，任凭你怎样肯干，也不可能过上好日子。于是，在36岁那年，背起铺盖卷，走出大山，来到城里。因为老实本分，无家无业，在本单位做绿化、维修、收垃圾、值班等等杂活，有吃有住一干就十几年。 别看平时少言寡语，闷头干活，但老刘心里始终想着一件事——找个女人结婚。 

       大约半年前一个周末，老刘突然领回一个女人和一个5-6岁的女孩，并向大家宣布：这是我对象，我们打算结婚。大伙一看那女人还以为是老刘他娘，年龄大就算了，还没胸没屁股，人瘦发稀，脸黑牙黄，唯独一双眼睛很活，透着精明。几个年轻工友听说老刘带了准新娘来，跑去想占点便宜，拥进屋一看，立马蔫了，寒暄两句不着调的话，赶快逃跑了。

       关于婚礼，对象与老刘商量：除了结婚证可以不领，其余都按规矩办。
       新婚洞房：设在老刘和老赵的宿舍（老赵是绿化班长，临时搬到隔壁宿舍挤一挤）
       喜宴时间：经炊事班老王用易经推算筛选，定在周日晚下班后。
      婚礼地点：单位大门对面兰州拉面馆（跟老板熟）。
      婚礼主持人兼主婚人：班长老赵。
      记账兼收钱：保洁班王姐。
      婚礼当晚，来了男女老少十多人，四张拉面桌拼成两张方桌，主持人老赵宣布：今天是老刘结婚，大家吃好喝好！
      一拜天地，老刘始终对天地很敬重，他坚定地认为这辈子一直靠天地保佑着。
      二拜高堂，虽然谁也不知道她俩还有没有高堂，但毕竟曾经有过。
      证婚人讲话老赵代替，老刘觉得人证比纸证靠谱。
      领导致辞就免了，因为没有领导来。
      最后，新人起立举杯向大家敬酒，大家共同举杯祝贺，随着一杯“红二”（红星二锅头）下肚，现场终于热闹起来，老刘的脸上也露出了很不熟练的幸福笑容。周围吃拉面的人这时才察觉到，这里正在举行着一个婚礼。

       那天老刘非常高兴，因为他从来没有如此受到关注，对大家的敬酒，来者不拒，杯杯见底，不多时便有些高了，话语不清地邀请大家晚上来闹洞房！工友们看一眼新娘，纷纷相互谦让并加紧喝酒争取先喝高了，以防被推举去闹洞房。结果，洞房终于没闹成。几个小子在隔壁听到半夜，除了鼾声，一无所获。班长不耐烦地往外撵着年轻人：滚滚滚，有什么好听的，跟门卫李头他老婆来探亲的动静一样。今儿都他妈喝成那样了，还听个屁。

       婚后第一个月开工资，新娘突然提出回娘家看看，老刘很意外她还有娘家，无奈搓出500元给媳妇带走。回去一周来电话告诉老刘：要流产！速寄500去医院！又过两周媳妇回来，沉痛告知：孩子没保住。老刘喝了七两二锅头，安慰媳妇：没事，再来。

       婚后第二个月开工资后，一天下午，老刘的媳妇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秋光暗漏地躺在单位办公楼前，又哭又闹，小女孩则在一旁悠闲地玩耍。大家边劝边了解到，是她娘家舅舅病了，要钱治病，老刘不给。老刘则愤怒地指出，处对象时她说娘家没人了，如今却不断冒出来，骗人！但终究老刘怕给单位惹麻烦，又要些面子担心工友们笑话，最后只好掏钱劝回了媳妇。

      结婚第三个月开工资后的一天，老刘的媳妇买菜未归，消失了。随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小女孩、结婚的新衣服以及老刘的全部积蓄9000元。

      老刘的婚姻生活历时三个多月，称得上翻云覆雨、苦乐俱全、百日会战、人财两空。

       钱没了，媳妇跑了，老刘象霜打的茄子，迅速地颓废下来。在单位干活也魂不守舍、丢东落西。下班后经常喝酒到醉，只有每月开支后下了班才打起点精神，去一趟车站边上的按摩房。

       一天下午，正在上班的老刘晕倒了，被工友送到医院。医生要求全面检查，老刘心里有数不肯掏钱，输了一瓶葡萄糖，自己跑回了单位宿舍。从此，单位领导开始担心，万一哪天他想不开了或是病倒在单位起不来了，岂不是麻烦，得尽快辞退。但老刘平时工作勤勤恳恳，不请假，不旷工，没啥毛病，始终找不到辞退的理由。

        正在领导们犯愁之际，一天下午喜从天降，站前派出所来电话：你单位刘**嫖娼被抓，带钱来领人！。老刘被领回来，单位给出两个选择：一、自己补齐罚款；二、自己主动离职。老刘哪有选择？老刘啥时候有过选择权？

        临走前一晚，班长老赵和两个老工友给送行，老刘喝得不多，最后留下两句话：咱是结过婚的人，也不比谁缺啥了。女人临走前曾说过又有了，那是咱的种，将来到阴间也有脸见爹娘。

文/绘画：探路者   责任编辑：风景

编

者

按

        首先向作者致敬。感谢作者为我们倾心呈现的《老刘的婚事》一文。作者用不动声色的笔触，兼具深刻的理性思维，揭示了当下社会的畸形和病态。老刘就生活在我们身边，也许他是老张老王或者是老李。他们是游离在社会边缘的一个群体，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而造成这一后果的的根源，源于贫穷落后，以及贫穷落后的产物——愚昧。而贫穷又是谁的责任呢？

       老刘没有远大要求和理想，他只想有基本的温饱，有个女人能为他传宗接代，解决他的生理需求。文章读到一半，很高兴看到老刘有了自己的女人。悲哀的是，这个女人是骗子，老刘最后只落个人财两空的境地！此后的老刘迅速地消沉颓废，经常借酒浇愁，也会去按摩房找女人。一个单身男人花钱找女人合乎情理，老刘有错吗？我认为老刘没有错，那么又是谁的错呢？这正是作者予以我们思考的问题。

       最后，作者又使笔触向更纵深发展，透过老刘的个人故事，揭示临时工等社会问题。其实老刘不嫖娼也会被单位找借口辞掉的，不是吗？文章最后一句乃点睛之笔，看得让人心生酸楚。被辞退的老刘将去向哪里，哪里又是他的落脚之地呢？

——风景

探

路

者

探路者，性别男，居河北。就职国企，性格不怪，朝九晚五，人畜无害。琴棋书画样样不精，文武政商一无是处。偶尔读书，常于睡前，间或写字，多在酒后。乐于绘画，无人斧正，自娱自乐，去留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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