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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追 捕|令箭

令箭 人间草木深 2022-03-17


 追  捕

           作者|令箭



       有一些人是很奇怪的,他们往往会藏在你想不到的地方,要抓住他们必须用奇怪的方法。当我换上半新不旧的衣衫时候,县局刑警队的那些小伙子们都诧异万分。他们大概以为我来的省厅只是喝喝咖啡跳跳舞就把案件弄妥的地方,最起码下基层要光光鲜鲜带几个警花前呼后拥什么的,我只好浅浅一笑。

  其实在到达卓越煤矿那时候,我一直在感慨某些事情的微妙。当所有的眼光渐渐盯著主席台而没精力去招呼老百姓的时候,案件越来越难办就理所当然了。

  矿长盯著我看了好长时间才说:安规都知道吧。

  我说,知道一些。不伤害别人,不被别人伤害,不被机器伤害——“好了好了,下井!”。

  矿井的原始化程度极高,运输工具是荆条筐子,筑煤工具是镐头。更原始的是我要找的两个人有可能被禁锢在井下,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已经变成鬼魂被扔进废巷子。警队的几个小伙子想蹲守然后一劳永逸,其实他们不懂这俩人犯已经沦为囚奴,生存或死亡都很难说清楚了。有个帅哥不以为然说,死几个人渣也没啥了不起。我说,好吧。

  每个小巷道都是三人组,一个筑煤,一个拉筐,一个装筐,我负责装筐。微弱的矿灯灯光之下,到处都是黑的精灵。筑煤的老丁是组长,歇息时候喝著水问我哪儿的。我和他说了不少话,然后直接就说,我来时候带了三千块钱,不图来赚钱,是来找人的。你帮我找到,那钱就是你的。

  老丁呲著白牙笑说,真的假的。

  我从兜里拿出钱来,厚厚一踏在老丁眼前晃了晃,又装回去。

  老丁摇摇头说,你运气好,你要是和黄松刘瘸子他们搭班,一镐头敲死你再分钱。

  我说,我找这俩人。

  然后拿出通缉令给老丁看。

  老丁看了说,你是警察?

  我说,你看像不像。

  老丁说,绝对不是,警察哪会来遭这个罪。这俩人和你有仇?

  我点点头。

  这时候,有人进来巷道说,咋回事,咋回事,要罢工么?!

  老丁赶紧说,昨晚没吃好,拉肚子了,你来闻闻臭不臭。

  于是就干活。

  等那人走了之后,老丁说,那俩人在东北巷子筑煤,吃喝拉撒都在井下,等会我带你去找。钱得给我一半,找到了你给剩下一半。

  我说好。

  半个小时后,我见到了那俩人,鬼魅一样。我走近前问他们,还认识我吗。他们看了半天噗通跪下磕头,哭哭啼啼说要我带他们走。老丁说,小声点,矿主听见,你们要不要小命了。他们然后襟声,两眼茫然看著我。我和老丁走到一边说,钱给你,你能不能带著他俩随我走。老丁赶紧说了一百个不行,矿主要是知道我走漏风声,我小命也没了。我说,那你给他俩砸开脚镣。老丁迟疑了一会才说行。掐脚镣的时候,我说先撬开一个,我让那俩人选择撬谁的。声音高一会低一会,然后老丁低声呵斥,才决定撬开黄毛的。

  想了想,带这俩人犯走阻碍太多,也不好控制。放在二十年前当然不是问题,毕竟手脚都被咖啡弄麻了,英雄不提当年之勇。

  老丁撬开黄毛脚镣之后说,我带你们从风井上去,井口没啥人烟。说好了,送你送到井口,我回头干活。要是矿主发现了,我啥也不知道,咱们谁也不认识。

  走时候,剩下的那人说,我咋办。

  我扭转身说,我还会来带你,我来之前你想清楚你的那些罪孽应该怎样救赎,若不是你俩是1111案重要证人,你俩烂在这里也没人过问。

  快到风井口时候,井口的光越来越明亮。黄毛这个时候说,叔,你说让我俩烂在这里是不是真话。我不搭理他,只说省点气力赶路吧。黄毛说,我忘不了你大恩大德,这地方是人间地狱。我心里并不存一丝怜悯,能拿起刀子捅人,那心肠里少不了有狠毒基因。只是我给黄毛绑手的时候,这东西才有了狰狞面目。

  坐在风井口边上的茅草窠上歇息好久,我说绑上吧。黄毛说怎么也都是个死啊。我一听就不客气了,然后黄毛也跳起来。毕竟年龄不饶人,就差那么一点捆不住他的双腕。黄毛被压在下面几次都差点翻转过来,但我毫不妥协。只是那时候有些凉意窜上脊梁骨,英明一世难道会死在这里吗?

  这个时候,来了个中年农民,有一个背著锄头的魅力剪影。

  我大喊,老兄过来,我是警察,帮帮我绑住这罪犯。

  那个人迟疑半天,竟然扭身走了。

  这时候,黄毛消停了,也不扭动了,甚至笑了,说,警察这名头臭大街了,别显摆了。

  我知道他啥意思,但我不松懈。

  这时候,又过来一个放羊少年,看见有俩人显然呆住了。

  我说,小兄弟,来帮我绑住这罪犯,我是警察。

  放羊少年跑过来,用放羊鞭子上牛皮绳结结实实捆住黄毛,我这才浑身一软靠在石头上喘气,想摸出一根烟抽但没摸到,问少年,几岁了孩子?少年说,九岁。我想问名字但看看黄毛又忍住了,只说,孩子你帮我打个电话好吗。少年没说好,露出牙一笑,还是两个虎牙,好看。

  县警局来人带走黄毛,我并没有说还有个人在井下,这怪地方需要精耕细作,不急。我问队长要了包烟要了打火机,然后很绵柔抽了一长口,瞅著放羊少年说,孩子,你想要点什么。

  放羊少年说,叔,给我一个铅笔盒。

  我说好,然后跃身起来抱住少年亲昵地说,孩子,没你帮助,叔可能今天会死在这里,让叔摸一下鸡鸡。

  回到省城,我很快给放羊少年寄了铅笔盒,还有五千块钱。当然,我没有亲自来是因为我走那天办了个错事,觉得自己太冒失了。

  那天摸少年鸡鸡时候,我才知道放羊少年其实是女孩。她咯咯笑著跑开,我僵立当场,霎时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蠢,和谁也不敢提起过。就像少年时代总以为松花江上漂浮很多松花蛋一样,想起来就脸红。



主编/一叶荻花   责任编辑/海小芹   美编/兰心

 

作者简介

田小伟,汉族,已知天命,曾用网名令箭镶玉、令箭。河南洛阳人,中共党员,人民公仆。兼职律师,业余写作。未曾得过任何文学大奖,也未提名过诺贝尔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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