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棣||刺青（外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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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青

文||丛棣

外二首

我惊异于一段拙劣的刺青

蠕动在一个老人的躯体上

他瘦骨伶仃，在家具城的门口

和一辆三轮车互为支撑

汩汩的汗水洗刷不掉

那模糊如迷的图腾

他所袒露的应该是另一个午后

曾努力遮蔽的爱，或隐痛 
 

又一个花臂少年从我面前

飞车驰过……结账时

我惊异于老人脸上讨好的笑容

让我想起某个曾驰骋绿茵的硬汉

在结结巴巴地客串娱乐主持

被几个毛头小子挤兑

辜负了我年少时的追逐
 

相对于子侄们眼花缭乱的表演

我更怀念父兄渐行渐远的背影

总有一天我会惊异于

自己的熟视无睹

像一段安之若素的刺青

一点一点地模糊，起皱

失去寓意……

对于年华老去

再也不会心生惶恐

蝉

们

雨后。树的浓荫

保留了乌云的形态

暑气是越缠越紧的线团

那些头绪，也是骄阳的金镝

在各自的靶心或脑袋里颤动着

蝉们。各踞一隅

是魂魄，也是肉身

——无人认领

在一种惯性下沦为扬声器

在明晃晃地锯着什么

仿佛焦灼本身，翻来覆去

它们命啊命啊的叫着

多像我见过的那些时日无多的老妪

在亲人的坟前撕心裂肺地干嚎

没有一滴眼泪

之前，她们也曾用同样的腔调

用大半生的时间，指天啐地

诅咒自己的丈夫，儿女，乡村

还有一头最终倒毙在磨盘边上的驴子

当人们终于习惯了这种聒噪

并混迹其中，不分彼此

在另一个雨后；蝉声会戛然而止

一棵树站在一朵云的下面

一个人站在一棵树的下面

仰起脸，忽然想哭
…… 

丁

记

全

羊

这是一家老字号羊汤馆

门前有棵很老很老的柳树

冬天的时候，我路过这里

总能看到有几只羊拴在树下

总有一只被吊起：开膛，剥皮

斩下头颅……

一地的血污和腥膻

总是这样。另几只老羊

也不挣扎，原地咩咩两声

就又啃食起了干硬的树皮

那一段树干已疤结累累

比枯木桩还要无知无觉

春天的时候。我坐在了里面

有柳丝拂过窗口，新绿惊心

白汤滚沸：每一勺下去都有咩咩声

像是在催促我——

我也很快吃出满头大汗和

一身腥膻，并感觉自己又活过了一次

主编/制作：林一苇

丛棣，原名丛欣，现居辽南。头大，喜胡思乱想；嘴拙，故以笔代言；不惑之年，万千困惑；多年来藉摄影糊口，著有诗集《告一段落》。

作者简介

文者，纹也，万象之表也，《文心》之意，天地皆文章。适有一等人，按著天地本大，我等具小，譬如草木，生于其中，则我与天地一也，一草一木，演化世界，言草木，实言世界。则草木之宗旨，言生活，言花鸟，言人物，言可言之事物，包罗并举，体裁不限，与众共享，并愿广大热心之士加入行列，携手共进。惟此，敬期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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