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莎之家义工记:活着不在于成功或有趣,而在于爱与被爱
来源:catholic herald
来特蕾莎的仁爱之家服务,躺在我旅行清单里很久了。
在高中的记忆里,特蕾莎修女可是热门的议论文素材,一个天使般的人物。后来我知道她也饱受争议,但这并不影响志愿者们络绎不绝地来到加尔各答,少则两三天,多则数月、数年,就为了服务穷人中的最穷者。
其中,「垂死之家」在国内富有盛名,我也好奇人之将死,到底是怎样的状态。毕竟对于死亡,我还是希望早点认识,迟点经历。
垂死之家
来源:wimklerkx
但来特蕾莎之家报道的第一天,修女随机把我派到的是「老人之家」(Prem Dan),后来我就一直留在那了。现在的我无比感激神,阴差阳错地把我带到那里。
怀着认识死亡之心而来,我却带走了一份更珍贵的礼物——学习爱和被爱。
01
心怀大爱做小事
老人之家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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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之家就在火车站旁边,有着宽阔的公共空间和花园,灿烂的阳光足以蒸发掉情绪里的一切阴翳,老人也可以在户外散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这里以身体需要长期治疗、有精神障碍的患者为主,男女分区。一楼的病人移动不便,需要靠轮椅或在地上爬行,她们多骨瘦如柴、甚至会断手断脚、烧伤变形,大小便不能自理。尽管之前读过不少志愿者的文章,但亲临其中时,震撼还是无限被放大,以至于我不忍心去看。
想象自己日后的衰老和死亡,多少是件揪心的事。
来不及叹息,我很快就被叫去干活了。因为老人之家的工作量很大,需要照顾400多名病人的起居饮食,病房每天全面消毒一次,就靠20多名全职员工、修女以及数量不定的志愿者。在人少的情况下,志愿者需要干个不停。而稍健康的病人也会积极参与其中,我就常常看到一位独臂奶奶在叠衣服。我很是钦佩,是啊,能付出的就不坐等被给予。
二楼病房区
而志愿者其实就是来「打杂」的:洗衣、洗碗、刷地、晾衣、铺床、喂食、按摩、理容、扶病人如厕、上床等。具体任务看修女、职工随机安排,反正哪里需要你,你就去哪里。
我想,为什么自己要千里迢迢来做脏活累活呢?
工作诚然无趣,但总得有人去做啊。那些我不屑的小事,未必就不重要。
我边在烈日下刷地板,边陷入了沉思。或许自己还年轻气盛,总想着去做大事,轰轰烈烈最好,才不负青春。期待固然美好,但在没做成大事前,其实有很多我力所能及的小事,「现在」 就可以做成,「现在」就可以带来改变,为什么我没去做呢?是不是我只看到了轰轰烈烈的意义,而未能体会平凡小事的价值?
像我过去一直是活跃的志愿者,但我更愿意挑一些像“教学”、“活动策划” 的工作,从来没想过把时间浪费在洗碗、铺床上。 我想我还是太在意“自己”,只想挑有意思、有成长价值的事干,殊不知,平凡的工作却同样磨砺心智。生活本来就有很多平凡无趣的时刻,如果不能拥抱它,我就只能生出痛苦。
有次我和老人一起叠衣,被指出我叠得不够工整,她把我叠的衣服打散,亲自给我示范了一次。我瞬间惭愧,开始慢慢叠好剩下的衣服,而不是赶快完成任务。让老人接过一件平整的衣服,也是对她们基本的尊重。把小事做好,终究不是考验能力,而是态度。
所以特蕾莎修女的一句话让我感触良多——不必专挑大事,而是心怀大爱做小事。
第一天服务过后,我做了两个决定。
1. 把更多小事做好,给身边人带来更多的快乐。于是当天我主动打电话和一个朋友道歉,解决了持续几个月的冲突,小小的动作带来了大大的释怀。
2. 我之前申请了孟加拉签证,都已经准备好出发了,但就是有股强烈的声音让我留下来,少去一个国家打卡,坚持在老人之家服务。我觉得我是被需要的,在不确定我什么时候回来加尔各答时,那就不要等,此刻就去做,去练习「心怀大爱做小事」。
02
服务是放下自我的过程
除了重症患者我们爱莫能助,走廊和花园还有很多相对健康的老人,看到志愿者的到来就会咧嘴大笑,好奇地打量着我们。我想一旦人老了,就会回到婴儿的状态,渴望着被照顾,渴望着爱。
做完病房内务时,我就会为老人派早餐,一般是饼干和奶茶,并为部分进食困难的老人喂食。随后是理容,为奶奶上发油、梳头,一是为了头发柔顺光泽,二是为了淹死虱子
刚开始我按着程序走,上油梳头,几分钟后接着下一个老人,但我发现有的志愿者跟我不一样。
一个墨西哥志愿者在上油后,会亲热地抚摸老人的脸颊,拉手、唱歌逗她们开心,毫无顾忌地亲吻她们的额头,甚至是坐在地上为她们按脚。
一个广州的志愿者还会为老人抓头虱。她几年前曾在老人之家服务了一个半月,现在又重新回来。她曾在这惹过头虱,痒了好几天。所以为了防虱,欧美志愿者都会用头巾包头,而她则继续毫无保护、淡定地抓虱。
这里有形形色色的志愿者,有人在服务中倾注了更多的爱,有人还是有心理障碍——坐在地上按脚,怕脏;去抓虱,又觉得恶心,例如我。
但如果每个人都优先自己的喜恶,就会有很多必需的工作没人碰。作为一个健康的人,我们可以随时挠痒洗头,但这些老人或许连挠痒都不方便,无法表达自己的头虱之苦。其实服务就是一个放下自我的过程,谦卑地去拥抱眼前人,想想自己如何为她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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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第二天,我在给她们上发油时,不再例行公事,而是在每个老人身上慢慢花时间,为她们做头部、手部、脚部按摩。我从中感受了衰老的不同状态,有的皮肤干燥如鳞,有的像纸般又脆又皱,有的肌肉僵硬,有的松松垮垮。皮肤间温热的摩擦,甚是奇妙,我觉得自己和她们的距离更近了——我想用一双年轻的手,去表达爱。
一个叫 Mia 的奶奶在我给她按摩时,高兴得几次双手合十,点头感激,抱着我,亲吻了我两边的脸颊不下五六次。我很意外,也很感动,当你怀着爱去做一件事,别人一定感受得到。
还有一个奶奶叫 Sivani,我曾坐在地上给她按脚。她之前在大学教书,会讲一点英文,但她有点痴呆症,会反反复复和志愿者说:“请喂我吃饭,然后送我上床。你答应我吗?” 但这次为她按摩时,她终于说了句不同的话,她笑着说:“ You are a very sweet mom.” (你是个很可爱的妈妈。)
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叫我妈妈?但我真的好开心。尽管常常和老人有沟通障碍,但幸好,爱是无国界语言。
03
我在老人之家的最后一天
时间一眨而过,7月9日,是我在老人之家的最后一天。
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一天,因为老人之家每天都在送别、迎新。我像往常一样干活,特地买了瓶荧光粉的指甲油给奶奶,她们喜欢指甲上鲜艳的颜色。谁说老了就不能漂漂亮亮呢?
完成了最后一点工作,我跑去和我最喜欢的 Mia 奶奶告别。
她身材娇小,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线,那富有感染力的笑容简直把我的心融掉。她爱干净,涂着亮橙色的指甲,喜欢模仿志愿者的动作,于是我们常常轮番卖萌去逗奶奶。她说的话我大多听不懂,但只要她说,我就爱听。
午饭后,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
我弯腰站在她床边,再次拉起了她的手。
“ Mia, 你好吗?我很高兴认识你。”
也许她听懂了,她把我拉进怀里,再次亲吻了我的脸颊。还记得奶奶第一次亲我时,我满是意外。亲完后,她还会可爱地聚拢指间,在唇上发出 “mua" 的声音,再轻触我的嘴唇。这下,我不自觉地掉泪。奶奶在我胸前划十字,再把我的手放到她胸前。她凝视着我,眼里都是慈爱。
"愿上帝保佑你。"
我把双手放在头上比心,这是我一直逗她的动作。
"奶奶, 我爱你。"
奶奶学着我比心,天真如孩童。她的床很矮,我就坐在地上,边倚着床架看她,边安静地流泪。
最难过的莫过于,我只能告诉奶奶“我爱你” “我想你”, 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再见”。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就算我回来了,奶奶是否还在?
我再也无法承受那喷涌而出的情感,只好和奶奶告别,然后跑去水池洗脸。其实我力量之小,所付出的,相比于她们给我的爱,都算不上什么。
离开老人之家,我在风尘仆仆的路上走得很难过。旅行了很多地方,我习惯又不习惯离别。我知道自己很快会拥抱新的人,有新的经历,但每个走进我生命的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以至于总有艰难的离别时刻。
走了不到十分钟,我慢慢感受到了一股盖过忧伤的力量,它源自一种感受爱和给予爱的能力。我终于明白了,活着不在于成功或有趣,而在于学会「爱和被爱」。
我愿花一辈子修行这门功课,用我的手,更用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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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爱之家服务指南
01 如何成为一名义工?
- 如服务三天以上,周一三五下午3点,持护照在 Motherhouse 注册,之后持卡定点服务
- 如服务一两天,早上7点直接到 Motherhouse 找修女拿一日通行证(Day Pass)
- 服务点是自己选择的,但可询问修女哪个点比较缺人,到需要你的地方去。以下是加尔各答全部服务点:
- 义工没有年龄、语言、国别限制,只要你愿意付出就好。
- 7、8月暑期是志愿者高峰,选择这个时候来可能会面临 "工作太闲" 的问题。
02 食宿和项目费
成为义工是免费的,但仁爱之家不提供食宿,除了每天的免费早餐:奶茶、香蕉、面包,半天中有茶歇。
不少外国义工会选择住在 Baptist Missionary Society,距离 Motherhouse 几分钟的步行距离,干净卫生,床位500卢比。
更多信息请参考:
http://www.motherteresa.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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