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轶话》（廿一）：余三胜八十句「我好比」，王琴侬临场打哆嗦
今日推送之《<梨园轶话>（廿一）：余三胜八十句「我好比」，王琴侬临场打哆嗦》录自《梨园轶话》第二册，作者唐友诗。此书为1938年出版，共两册，为研究民国时期梨园轶闻之珍贵史料，我们将分期连载推送。
林冲夜奔为牛松山发明剧
现演者皆宗杨派
已故名武生有牛松山者，唱念做打，无一不好，短打戏更称绝妙，闻「林冲夜奔」一戏为牛之发明，戏中有要「柳罐」一场，为最精技术，杨小楼曾请教之。其路子纯与现在演者不同，杨以此戏场子多，又为独人之剧，若按老路子演之，恐力有不支，故将此戏改短，做派唱工亦与之减去，今之演夜奔者，多宗杨派，闻上海尚有牛之后人。马君武在沪学戏时，曾从牛之后人习学此戏，但迄今尚未公演云。
王琴侬临场哆嗦
手足必然冰凉
王琴侬名文鹓，字桐君，原籍浙江山阴县人，嗓音极佳，素嗜旧剧，幼学于田宝琳，因家道殷实，不现身于舞台，后从陈德霖学唱工剧，获誉颇隆，民国元年田际云创办正乐育化会时，琴侬出力非小，当年总统府演剧，时常参加，虽有绝好本领，缺少舞台经验，据闻王伶每次唱戏心虚已极，如明日有戏，今日连饭都吃不下去，及至临场哆嗦不已，两手足类似冰凉，后遂轻意不唱，专门研究绘事云。
王琴侬、姜妙香之《戏目莲》
活黄天霸为李春来之美号
因恋妓有悞终身
短打武生中资格最老者，要属之李春来，当年以演「花蝴蝶」「白水滩」等戏，称绝一时，同治年间，丰台地方有武举陈兰舫者，素喜练武，且嗜旧剧，乃出资成立喜春台科班，聘请鑫培之父谭叫天为教授，春来系河北高碑店人，幼时喜弄刀枪，经人介绍，十一岁入该科班学艺，十七岁满科，先在天津崇庆，凤仪各班演唱，二十一岁到京，其次出演上海，有活黄天霸之称。
时沪上有名妓朱桂珍，对春来极表好感，于陈仓唱渡之中发生关系，后桂珍出资在沪成立春桂茶园，由春来一手包办，其戏园名为春桂者，即系藉春来之春，桂珍之桂也。
俗语有云，「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诚然不错，李朱如此举动，焉有不透风之篱笆，未几有一般好事者，将二人私通之事发觉，遍传海上，一时淫伶李春来之名顿时而起，卒至春来因是落狱二年，后桂珍叹曰「妾薄命，致苦我黄天霸」，盖此心殊难忍耳。
刘宗扬大吃牙笏
欲投秦淮河自杀
民国二十四年，某大舞台派人来京约杨小楼演剧，刘砚芳以杨突然有病届期不克前往，乃派伊子刘宗扬往替，管事人认为不满，故意作难，宗扬大受其窘，彼时该地有卖长形烧饼者，最为价廉，宗扬以经济关系每日两餐，不得不以此充饥，而食烧饼时并向人笑云，「在北京舒服惯了，今日在此，竟大吃牙笏」，以烧饼形式类似牙笏，故出此语也，最后宗扬以难逃此纲，欲投秦淮河自杀，幸跟包者得力，始安然返回云。
刘宗杨便装照
余三胜有顿智
演探母能唱八十句「我好比」
余三胜为叔岩之祖父，亦为戏界须生中过去之祖师，唱调幽雅，特工「西皮」富学识长于顿智，每次唱戏均能临时见景生情，造出警句新唱，惟性质格别，对于演戏配角，非常挑剔，如唱「四郞探母」「汾河湾」等剧，其旦角非胡喜禄不可，否则决不出台。
一日余演「探母」，饰四郞，胡喜禄配公主，讵喜禄临时有要事，即至此戏欲行登场，尚未赶来，管事人屡向三胜要求，拟请他人代庖，三胜不允，语毕即行登场，念白之后，照例唱坐宫一段，由「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句起，唱至七十四句「我好比」时，由检场人吿知喜禄已来，扮装亦好，余始照旧词结束，以终其场，归入后台，同行人咸以余唱词之多，而服其才，彼笑而答曰，我已准备八十句「我好比」，如唱毕喜禄不到，再改念白，长续杨家将之历史，闻者无不惊服。
谢一句败中取胜
听众大饱耳福
谢宝云，为已故有名老旦，能兼演老生，嗓音高而且亮，惟唱戏总不肯卖力气，在每一出戏当中只卖一句，得好即收，故内外行咸以「谢一句」称之，昔日谢在吉祥园演吊金龟，唱三眼板第一句时，因嗓中有痰未能唱出，台下大叫倒好，并有云者今日一句都听不上了，而宝云因得倒好挂劲，唱至第二句时嗓音突好，于是全剧大卖力气，观众无不喝彩，大饱耳福云。
昇平署外学目录之龚云甫谢宝云二君承应剧目
剧界品位
老生已被旦角侵占
净角正在前进中
梨园界情势相传至今，无论戏剧如何之发明，其内部并无若何变化，稍为改革者，不过发现几出新剧耳，而生旦净末丑五门角色依然故我，但主角方面因人而生，似有变迁，起初京剧主角第一品位，要属生角，自程长庚以至谭鑫培，剧坛盟主，多为老生夺去，自梅兰芳，尚小云，程砚秋，荀慧生四大名旦出现后，其剧界第一品位，突破旦角侵占，盖此时生角缺乏，亦为社会潮流之转也。
近年以来余叔岩高庆奎马连良谭富英相继成名，而老生品位始有转机，似有对抗之势，自金少山来京，竟由花脸挑班演大轴，亦为剧界中发一异彩，究属势孤，苦此时有类似少山之净角者多出现几位，而剧界之品位又要移于净角名下，此事虽小，实关梨园界艺术问题甚大，甚望剧界诸公加以注意焉。
一段小故事
果同来造下名誉
庚子前玉成班有武丑果同来者，群呼之为果处，系票友下海也，操济南话，会用气工，技艺绝妙，拿手戏为大卖艺三上吊等，演戏时在台上拴有粗铁丝一根，能照盘杠子法耍各种技术，并能以脊背贴于台柱之上，两足离开台板，此外并能用鸡蛋七个，一㘅口中，余分两手而持，竟由三张半高桌之上翻跟头而下，鸡蛋毫无破坏，又用簸箕装米亦然。
一日果处正在门框胡同同乐园后台扮戏，忽闻外边喊嚷拿贼声音，绿廊坊二条等处开有玉器商号甚多，有大暗贼一名，时向该处商号偷窃，该贼已为官方捕获，是日由官人带该贼赴廊房二条一带起赃，行至门框胡同时，贼跃身上房，官人无法追捕，于是大喊，果处闻声跑出观看，得悉此种情节，遂将皮袍掖起，竟一跃登房，将贼擒下，至此始悉果处，真有过人之工夫也，据闻伊搭班未久，因与班中发生意见，遂辞班走去，迄未再返云。
肃王爷演「天水关」
可谓别开生面
肃亲王善耆，素喜旧剧，习花脸，凡在王府当差者，重要官员，为迎合王爷心理，多能唱两口，光绪二十九年王爷在北新桥南船板胡同府内做寿，是日有各名伶演堂会戏，王爷一时兴发，拟演一出天水关，王爷饰魏延，管事志心斋去孔明，护军营职员荣捷亭去姜维，管马圈大詹爷王某等去龙套，此戏专候各王公大臣到齐后始行开演，在戏未登场前，管事人恐王爷扮装后，人多不知，预先向听戏者报吿，旋该戏登场，旁角出来均无彩声，而魏延上场，群皆鼓掌喝彩，据闻饰龙套者，皆系外行，且亦未事先排演，及至出场，四人也有占在一处时，也有么蛾式者，觐者无不捧腹，后闻此戏演员全为外行，只杨小朵一人扮为祭纛旗之老军，因杨与王爷友善，故扮此角以为捧场，此事为著者族兄唐祝三，在场任司灯员，得观全豹，嘱记书中，以为轶话。
（《梨园轶话》第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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