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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轶话》(廿三):老谭宿店何九夜赶,马连昆喜临场开鬨

唐友诗 梨園雜志 2022-05-01

今日推送之《<梨园轶话>(廿三):老谭宿店何九夜赶,马连昆喜临场开鬨》录自《梨园轶话》第二册,作者唐友诗。此书为1938年出版,共两册,为研究民国时期梨园轶闻之珍贵史料,我们将分期连载推送。


武旦界之牛耳 

现已推为朱桂芳

朱有五子均入梨园

 

 随梅兰芳出演各国之武旦朱桂芳,为朱文英之子,以父名四十故,彼亦名小四十,八岁时在家练工,受父秘传,曾拜李顺德为师,十二岁入陆华云所组之长春社科班,彼时该班只有徒弟数人,桂芳以貌极端庄,先学玩笑旦,后改青衣,十六岁变嗓后,始改习武旦,入民国出外,第一次应上海丹桂第一台之聘,一鸣极红,后随梅兰芳出演西洋各国,获誉极佳,朱有五子,均入梨园,长子盛康(花面)、次子世奎(丑)、三子永祺(场面)、四子金琴(老生)、五子玉安(丑)。朱现在家中养花玩鸟,颇为自得,近年来九阵风谢绝舞台,彼将执武旦界之牛耳也。


梅兰芳、朱桂芳之《金山寺》

 


老谭宿店 何九夜赶

 

 谭鑫培一日与何九(何桂山)演「捉放曹」,因时间所限,拟不代宿店,而演至中途,而时间又已允许,但此事只告知老谭,并未通知何九,何以未得通知,唱至「紧加鞭催动了能下跨下」句。即打马向后台走去,谭因尚有宿店,乃呼其返,低语何云,还有宿店哪,何谓你宿店吧,我「夜赶啦」,言毕匆匆下场,谭无法亦随之而下。

 

何九以酒饮场

复兴居宽条面为其发明

 

 已故名净何桂山,乳名九儿,戏界中多以何九呼之,传闻系山西灵石县人,伊父曾捐典史候补保定,本为书香家子弟也。

 

 何父早故,因家贫无力延师读书,终日游荡,适近邻某,系某戏班教师,见何像貌雄壮,嗓音又极宏亮,乃劝其学戏,何彼时正无所宗,以有此机会欢喜异常,该教师以何即已首肯,收入门墙,按其嗓音及像貌,遂授以花面之工。

 

 艺成出演,名震一时,扮演「判儿」之戏尤为拿手,闻何之二目能向眼角处下视,他伶无此特工也,何出演后,恰逢北京三庆班缺少净角,由同行人揄扬何之惊人艺术,为程长庚闻,遂遣人约来搭班,演唱压轴戏或与长庚合演大轴,每日给车份京钱四吊(即今之四十枚也)。

 

 何喜杯中物,散戏后即赴酒家痛饮,听说后来何之酒瘾甚大,如在台上演戏,饮嗓时均以酒代之,次以花费渐增,车钱不服应用,乃托人向程长庚要求增加车份,程不肯,并谓他(指何)如有叫座能力始能加钱,盖此时捧何者有之,本人因无十分把握,尚不敢自信也。

 

 一日长庚为考察何九有无叫座能力,竟与其换演戏码,程演压轴,何演大轴,试之座客有无起堂(即走去之意)是日并无戏报,听众以大老板已然上场,而何九始终未出,疑其必然因事不演,俟程演毕均行起立外走,讵锣鼓继响未断,而何九突然登场,听戏者至此始悟,均行奔回,听至终场方行走去程见何,确有叫座之能,遂允每日增加车份两吊。

 

 何九喜食宽条面,在前门一带饭馆中留有「宽条何」之外号,昔日观音寺内有复兴居饭馆,系一二晕铺性质,何在该铺吃饭甚久,其宽条面一项为何之发明物,后戏班中之武行得悉该铺能做宽条面,咸往购食,该铺得以生意兴隆者,实为何九之力,何有子名唤佩亭,亦习花脸,在戏界亦享有盛名,有小何九之称,惜不幸短命死矣!


何桂山之判官遗照

 

金少山口头语

到吾那去

 

 金少山之唱戏是嗓大音宏,其性质亦极痛快,每逢见人,寒喧后,必以「到吾那去」云之,起初与其见面时尚不以为然,及至日久,亦甚有趣,盖此话已成金之口头语也。

 

马连昆蘑菇性成 演戏必然开鬨

 

 马连昆为富连成科班二科学生,工花面,能操琴鼓,嗓音之佳,在普通一般花脸之上,且能戏甚伙,惟性顽皮,喜开鬨,为人直爽,不畏奸邪,凡遇有不满意之事,必在表演时藉题发挥,故戏行中欢迎其艺,而实怕其性。

 

 前年二月间马随程砚秋陈少霖等赴沪,出演黄金大戏院,其他角色,彼时因天气尚寒,多穿厚呢大衣,而马独不然,穿一雨衣式之大衣,内着青绒小衣裤,头顶瓜皮小帽,足登老头乐之毛窝,口衔香烟,手持带套胡琴一把,斯时沪地正在查禁鸦片,无论什么人不准吸食,车站方面检察尤严,缘马烟瘾极巨,其胡琴套内置有烟俱等物,路警见其装束可笑,乃将其截住,询问胡琴套内何物,马概不隐瞒,当称内系烟枪,并谓「我已在北京登过记了」,警察欲将其带局,马大呼云「别开玩笑」,次经多人调解始行走去。

 

 又一次马在沪演戏办事人为节省路费,拟令各角乘船归京,事为马悉,演临别纪念戏时,马饰法门寺刘瑾,对宋小姣云「给你官宝一定,千万打火车票回去,不要坐船,免得头晕,使我替你们耽心」,此事因骂得管事人心病之上,后遂被辞,而同行中以马之快人快语,无不赞成。

 

 马在场上随便开鬨,戏班中可谓无人不知,一日演全部王宝钏,至「算粮拜寿」埸,提起薛平贵回来时,马(饰魏虎)就念薛平贵已死在西凉,焉有回来之理,伊竟改称薛平贵已被电车轧死,怎么还能回来,闻者大笑。

 

 再马每次出外演唱,其居住地方或旅馆或店房,日间不见其说话,每至夜内三时许,鸦片烟瘾过足,必自操胡琴自唱,同居者以此时正在休息,何能受此搅扰,群向质问时,伊则称「这是正事,你们敢不叫我吊嗓吗?」,众以其蘑菇性成,亦无法办理也。


南铁生、马连昆之《春秋配》

 

「四尺四」之规例

已无形取销

 

 在昔梨园,限制綦严。凡不满三尺之童,以及侏儒之流,均不得习为生净,盖箱巾之蟒也,官衣也,铠氅也,长均四尺有四,千箱一律,无或参差,苟服之而不称体者,即不得登场,各角自备戏衣后,此种规定已成废例也。

 

老太太馆为武行练工之所 

惜已不复存在矣

 

 当初三乐科班有管靴箱人侯某者,曾在永定门外洋桥迤南马路东边开一茶馆,侯某在戏班做事,茶馆生意则由侯老太太经营,该处地势幽静,茶馆为北房三间,东房两间系住室,茶馆之前有极平坦空地一块,过去武旦小不点,及武净方二群等,每于无戏之日,必至该茶馆喝茶,并藉该空地用工,后来彼此相传,凡戏界唱武戏之角儿,多至该茶馆相聚,以茶馆无名,均称之为「老太太馆」据闻侯老太太开过大眼,凡角儿的特殊武工夫,无不一一领教,前数年尚有人前往,已不似先前之盛况,著者本年曾同族兄唐祝三前往调查,而迹址尚在,茶馆已破拆除矣,呜呼「老太太馆」已不存在,实为戏行练工上之损失也。

 

骆驼粪馅包子

为许德义之警人物

 

 西珠市口文明园(今已改为华北戏院)当年盛兴时,其园东有一茶馆,卖包子极为出名,所谓个大馅好者是也,一般武行演戏后,咸往喝茶并吃包子,有武行某,为人吝啬已极,演戏毕除赴该馆喝蹭茶后,并吃蹭包子一个,吃喝完毕即行走去,同行中多厌其行为,责有乏言,事为许德义知,许当称,我明天治他一下,第二日许先至茶馆,沏茶一壶,要包子一碟,将包子馅掏出,内置以骆驼粪,旋该武行至,许即让其喝茶,包子尚未等让,伊即拿起自食,讵闻得醒臭之气,将腹内存食均行吐出,见者无不大笑,该人受此打击,后遂将蹭吃蹭喝之行为改善云。


《九伐中原》许德义饰司马师

 

眼镜铺少掌柜

张毓庭学谭成名

不幸病死旅馆中

 

 以学谭而成名之老生张毓庭,京南冀州人,曾在和平门外琉璃厂东头,开设眼镜铺,伊乃少掌柜也,乳名帖儿,附近邻居咸与其开玩笑,群呼之为「一吊票」,自幼酷好唱戏,及长遂入延寿寺内票房,学老生,彼时该票房学老生者共有三人,除张之外,尚有沧州人王雨田(乃徐桐中堂之内亲),并黄县人贾幼亭(乃贾桢中堂之本家),三人中惟张嗓音醇正,行腔宛转自如,每次走局必得人之好评,父故,眼镜铺无人经理,逐歇业赋闲,友辈劝伊下海,从之,拜李顺亭为师,出演以来颇蒙社会赞许,竟成名角,李以其可造,前途无限,遂以女妻之,后因在津受意外激刺,伤及脑部,南下演剧尚未登台,即病殁于旅馆之中,诚不幸哉。


(《梨园轶话》第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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