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鑫培五次莅沪
今日推送之《谭鑫培五次莅沪》录自《春申旧闻》,作者陈定山,工书画,兼善诗文。他幼时因随长辈历练,得以结识了旧上海许多社会名流,耳闻目睹了上海滩名流们的种种过往,对旧上海掌故烂熟于胸,信手拈来,《春申旧闻》是陈定山的掌故随笔,描写旧上海文人逸事、艺坛杂俎、风俗市情、社会秘辛、菊坛掌故、勾栏风月、黑道传说等等,一应俱全,引人入胜。
谭鑫培初次莅沪,远在光绪五年,年三十五,隶金桂茶园,艺名谭金福,专演武生戏。时秦腔方盛于上海,有陈彩林者实执牛耳。彩林本隶京中胜春班,班为某内监所蓄,彩林恃宠势,不赴某侍御之召,侍御衔之,遂飞章弹劾宦官不得私蓄梨园,班遂报散。彩林至上海,隶金桂,倾倒一时。
谭鑫培便装照
谭不得志,明春回京,始蓄志研究皮簧剧,谭本充三庆班武行头,父唱老旦兼老生,其音左嗓,故称之为谭叫天,非美名也。谭早年坐科于金奎班,文武昆乱,皆所兼习,出科后拜程长庚为师,但程为安徽人,而谭籍湖北黄陂,乡音不改。及后成名,宗谭者反以湖广音咬字为正宗,而并误皮簧为黄陂者,可谓数典忘祖矣。
谭二次来沪,则已为光绪二十七年,艺名小叫天,搭三庆茶园,后改丹桂。老生武生两门抱,时孙菊仙在沪,出演天仙,沪人喜孙之宏亮,而藐谭之靡靡,谭仍不得志而去。
宣统二年,三次赴沪,出演丹桂,专贴老生戏,末久即遄返。民国元年四次赴沪,出演于新新舞台,始以“伶界大王,内廷供奉”头衔与沪人相见,并正名为谭鑫培,而年已六十五矣。同行配角,有金秀山(净)、孙怡云(青衣)、德处(小生)、文荣寿(老旦)、慈瑞全(丑),阵容之盛,煊赫一时,金秀山、德珺如均以票友下海,与孙菊仙合唱《二进宫》,向有“三羊开泰”之称(内行称票友为羊毛)。
谭鑫培之《翠屏山》
沪人以耳为目,不知重轻,而杨四立方出演于丹桂,红极一时,杨本武丑兼唱老生,演《空城计》读“昭烈”为“罩笠”,读“马谡言过其实”为“马谡年过七十”,笑话不一而足。而沪人喜洒狗血,竟认杨四立为京朝南下,唯一老生,而规谭为瘟功。一日,杨贴《猪八戒盗魂铃》,学唱各种生、旦、净、末、丑兼翻四只台,沪人空巷往观。谭本擅武功,不甘示弱,次日亦贴《猪八戒盗魂铃》,沪人亦空巷而往。及唱,无学南北腔调,观者已渐哗矣。及登四只台,以年老失功,竟无法翻腾,而缘着桌脚子爬下。
有小报界人刘束轩者,少年气盛,在包厢中大呼倒好。时许少卿为新新舞台主,亦恃势气盛,自后掴束轩颈,而风波轩然起矣。次日小报界无不攻击谭鑫培,至于体无完肤,刘许亦相见公堂。谭大愤,不终约而北返,立誓不再至沪唱戏(按:余叔岩亦曾立誓不至沪唱戏)。
民国五年,九亩地新舞台二次成立,亏蚀累累,其婿夏月润(新舞台老板)、王又宸(新舞台台柱)亲莅北平,跪求老爷子帮忙。谭始允南下,演十天,票价楼上楼下一律五元,沪人始震动,倾市而出。新舞台上下二千一百十五座,座无空椅,立无隙地,而谭年已七十矣。时杨四立亦隶新舞台,唱倒第二,谭上演必误时,杨辄拉长马后,以延时间。台下不知,以为杨好卖弄,则哄堂报以倒好。一日演《南天门》,台下竟飨以然亦无法不唱也。
谭鑫培之《定军山》
谭返溯年,以金鱼胡同那宅欢迎陆荣廷,派谭唱《洪羊洞》,谭时已抱病,唱毕,回寓未几而卒,时民国六年丁巳,旧历三月二十日也。谭前后来沪凡五次,《京戏近百年琐记》称为六次南下者误。因谭初次北返以后,未几即入内廷供奉,清制供奉赏四品白石顶戴,例不得出外演戏。庚子之乱,清后西狩,供奉伶人始有在外演戏以为糊口者。未几菊仙已逃沪,不敢返,而禁例亦稍破,则光绪二十六年以后事矣。故鑫培二十七年南下当为第二次,非第三次。
(《春申旧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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