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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的“韵白”是不是真的难懂呢?其实并不难懂

徐慕云、黄家衡 梨園雜志 2022-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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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年前,曾有人提出“京剧改用京音”的问题。所持理由虽然不一而足,但是最主要的论据大意是说:京剧虽不是纯粹由北京土壤里成长的,但它毕竟是京剧。在京剧中所用的许多字韵,都不是北京人日常生活中的语音,如果把这些语音用到日常生活中去,不是惹人好笑,就是使人听不懂,为了使人们更容易听懂京剧中的语言,所以就应考虑逐步地改用北京音来唱念……


 自从这一问题提出之后,曾经引起了京剧界的同志们的注意,在他们的思想上也多少起了一些波动。他们在考虑由这一问题所引起的另一问题,那就是说,改用京音之后,怎么样去唱呢,唱出来又是个什么样的韵味呢?当时也有人表示反对,在刊物上作过争鸣。我们也写过文章与大家商榷,希望引起更广泛的讨论,究竟京剧的字韵应存应废,至今还没有得出结论。


老戏院

 

 按,所谓京剧中所用的字韵不同于北京人日常生活语音的,就是指的“上口字”、“湖广调”以及“尖团音”等等,这些音韵都是组成京剧“韵白”的几种重要因素,如果要改用京音唱念,这些因素就要取消,那末,“韵白”也就瓦解了。

 

 没有了“韵白”,那就让须生和小丑、青衣和花旦都一律用“京白”唱念,而京剧舞台上的人物都会因语音的改变,而不能更好地表现他们不同的身份地位以及不同的性格感情了。这不免是一种损失。

 

 再说,京剧的“韵白”是不是真的难懂呢?其实并不难懂。不过有时由于剧本中的词句过于文雅,不够通俗,适逢唱者的嗓音又不嘹亮,对于吐字发音又不注意,再加上伴奏的乐器繁复,其声响比唱音更大,种种原因都能使听者受到很大的影响,如果抹煞了以上所举的各种客观影响,只单纯地认为这是“韵白”本身的不好,那是很难使人信服的。如果不从这些方面去研究问题,纵然是改“韵白”为“京白”,恐怕人们还是同样地会感到“听不懂”啊!


 究竟京剧中的“韵白”比“京白”是不是易懂而又好听些?我们只举《空城计》中的唱念词句就可以说明问题:


谭富英之《空城计》


 当探子来报“马谡失守街亭”时,孔明说声“再探”,打发探子去后接上用惊讶的神情与愤怒的口气叫出:“如何!”这“如何”二字原用韵白念,如果改用京白念,比较一下,这两种白口究竟是哪一种好听,哪一种好懂,哪一种更能表达孔明当时的那种惊讶和愤怒的思想感情,这难道还不明显吗?至于在唱的方面来说那很简单,只要把“我正在城楼观山景”的一段“二六”用京音试唱一遍,也就可以说明问题了。

 

 大家都知道,戏曲语言是生活语言的提炼,它具有艺术上的许多特点,既有强烈的音乐性,又有鲜明的节奏感,所以它不同于人们日常生活中的语言。从前京剧界的先辈艺人为了在舞台上突出这种艺术语言的优美特质,才采用了各种字韵把它们熔于一炉,巧妙地安排到唱念之中,再经过千锤百炼,才形成了今天所用的“韵白”,使京剧的语言与语音在民族传统的声乐艺术方面放出了异彩,因而成为一个全国性的剧种,并非偶然。


 许多地方剧种也都正在倾向于学习京剧的字韵作为美化他们的戏曲语言的借鉴,这都是事实。我们认为,在传统剧目的演出中,没有必要改用京音,至于演出新编的历史剧和现代题材的剧目,当然不必死守陈规,一成不变了,而应当允许变革和发展,不过这已不是本书研讨的专题了。

 

 京剧虽然不是纯粹的北京土产,但它毕竟是在北京发展起来的,由于地域环境的关系和演员大都系北方籍的影响,所以京剧在发展的初期阶段,在它的“韵白”之中本来存在着很多的京音,当时著名的艺人如张二奎、刘鸿声、孙菊仙、龚云甫等都惯用京音唱念,其中惟孙菊仙多用天津的口音,因为那时京剧的字韵还没有构成现在这样一套完整的“韵白”体系,所以舞台语音比较凌乱。惟有余三胜、王九龄、谭鑫培等,由于他们都系湖北人的关系,就在京剧界首先发展了“湖广字音”与“湖广调值”,为京剧后来组成“韵白”提供了重要的音韵基础。嗣后虽然金少山、董俊峰、李多奎等少数艺人还在间用少数的几个京音字,也只是点缀点缀而已。在金少山等数人之中只有净角运用京音字的机会较多,因为净角适用鼻音。


孙菊仙


 至于整套的“韵白”之中还有另外一部分京音字存在,如,“岳、嶽、约、雀、鹊、学、爵、略、觉……”等字,既有人念为北京音的韵,也有人念为湖广音的韵。又如北京的上、去两声的字在“韵白”中也是与湖广调值兼收并蓄、各尽其用的。虽然“韵白”中至今还有如上所述的一些京音字存在,但有一点必须说明,那就是这些字音在唱念方面有它一定的作用,不然也就不会保留了。这与“韵白”中吸收了其他“方音”(如苏昆音、湖广音等)是同样的意思。


 再说京剧中有许多传统剧目的唱词,大都是根据湖广音字音合辙编成的。所以在唱时就必须用湖广音上口唱出那才好听。例如,《打严嵩》的邹应龙念“正是,满朝文武俱喝彩,应龙今日闹金阶”的“阶”字,本应念古音,如改念京音的就翘辙了。

 

 又如,《钓金龟》的康氏念诗:老身生来命运薄,好似路旁草一棵。过了今年七八月,不知来年活不活!


龚云甫、慈瑞泉之《钓金龟》

 

 以上四句系用“梭波”辙编成的,除第三句的“月”字可以反辙外,其余三句落脚的“薄、棵、活”三字应用湖广音念,才能合辙受听。如果改用京音念,也就完全翘辙了。由此可见京剧的韵白是不宜于滥改京音的。凡在“韵白”中可用京音的字音和调值,经过前辈艺人慎重选择,都已吸收到“韵白”之中来了,我们要好好地继承并发扬而光大之。

 

(《京剧字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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