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海派与京朝派之新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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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颇有大部份人诋专在做工上轩轾人材,即谓海派专以做工取胜,其实亦非盲也,京朝派诸老角,亦何尝不在神情上或气度上舒展天才,如孙(菊仙)谭(鑫培)二人,以师承论,以格调论,孙高于谭多矣,而一则有口皆碑,一则褒贬互见者何也,叫天能体贴戏情,而菊仙不能体贴戏情也。
至于脚本,京朝派新戏,如四大名旦,皆按主演者之身份而编排,是其佳点,亦即系使其失败之处,如梅兰芳之《天女散花》《麻姑献寿》《晴雯撕扇》等,全集以花衫一人为重心,视花衫以外之角色,无足轻重,于主演者,自能发挥其天才,博观客之称赏,然意识方面,则殊缺乏,并嫌或贵族性质,故名旦陈德霖尝对其友论梅之新戏谓其一举一动,不越规矩,台步极有尺寸,细细味之,当能辨也,并谓当年昆剧中有《盘舞》一戏,今失传矣,梅之舞姿,纯脱胎此剧也,其《天女散花》诸戏,陈亦曾为参酌之,可见陈之重视于新戏也。
梅兰芳之《天女散花》
海派新戏又不然,往往每一角于一剧中,连演数角,或小生或须生,或武生,博未一定,确实海派杰出人材,如用信芳等演戏未尝不认真,更不可谓不善于体贴戏情者,然其演新戏无一定之专工,尤不免生疏,或过火之病,虽能迎合中下流人口味,然于戏剧之要旨,则难以附合矣,故其新戏不足一观也,而其脚本,极力赶重神怪、迷信,于京朝派有过之,规模结构,多就事实敷衍,而少裁制精神,身段唱工,又皆临时安排,乏研究之价值,故仅仅一般好奇而无智识之人,所附和,曩年多为一种不尚唱工之新戏,如《鄂州血》《新茶花》,以徧于社会,不久遭人厌弃,数年之间,遂形衰落,乃欲再祟尚旧戏,而是时京伶身价渐高,包银亦大,虽能哄动顾客,而支出既钜,维持亦难,故仍编排新剧,以布景欺人,不复顾及名誉,与舞台之价值,直是乌糟一片,大类乡间耍戏性质,不得称之为戏也,而海上人士,从而哄传,演必满座,后来者至无立足地,虽叫天兰芳,其盛况亦不过如是。
周信芳、王熙春之《文素臣》
此虽小道,而有关社会风尚,及民众之趋向至巨也,迄于今日,仍不知改革,且有甚于前者,一般之评剧家宗旨,亦复相同,不论其戏情,或戏之演出,但炫于美观,弃其菁华,存其渣泽,有益于旧剧,如是而已,确实此辈之行为心理,及眼光之卑劣,而欲其以改良风俗为前题,宁非缘木求鱼,且足使世风日益浇漓,多一般之伶人,亦根本不知责任所在,会亦云自欺欺人,纯盗灵声,人格二字,终其生不知尊重,以致为人唾弃,遭人斥责,伶人自取之耳,讵不惜哉。
夏月润、毛韵珂之《新茶花》
此外如海派新戏之组织,皆越规矩,盖旧剧之对于景物,皆用灵拟法,原不宜用布景,即强以布景加入,而连续之场子,非同于幕数不可,既嫌其麻烦,且又难点辍得宜,其余如开门闭门骑马等之手式,亦无不为布景之障碍也。
关于服饰之荒谬京朝派与海派,为同一缺点,花旦一行衣饰属经变易,几无成法可考,而今日之戏中,其制亦远不如前,严格上论之,服装宜与时代有连锁关系,旧剧之历史剧,无论如何朝代,均为一式之服装原属不合,然如梅兰芳之古装,亦同荒谬,故于历史诸剧,应先考其当时之服装,以重观者对于史学上观念,庶几其不错矣。
(《戏剧旬刊》1936年第1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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