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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正薇:忆从梅兰芳大师学艺

陈正薇 梨園雜志 2022-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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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髻列梅门


 记得1948年正月初五那天,我被梅先生正式吸收随他学艺,列身梅门,当时不少人很羡慕,我的心情也很激动。梅兰芳大师收徒,大多是成名的演员,我那时年仅十四岁,还是一个不太懂事的小女孩,为何会破格收我呢?

 

 这是梅先生怀念故友,怜悯孤儿,特意向我伸出了温暖的手。行拜师礼毕,先生拉着我的手亲切地说:“我童年就失去双亲,饱尝人间辛酸,对没有老家(指父母)的孩子,是有痛切了解的。想当初,你父亲陈大悲和我交往甚厚,可惜他过早地去世了。孩子,好好学吧,把你父亲的事业继承下来。”

 

 当时,在座的亲朋,无不为先生真挚的情意所感动。我也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勤奋学习,决不辜负先生的栽培。


梅兰芳、陈正薇师徒合影


在“梅华诗屋”


 上海思南路“梅华诗屋”的学习生活是紧张而又愉快的,它在我一生中留下了美好而珍贵的记忆:


 我和葆玥、葆玖一块儿练功,一块儿学戏,待我如同一家人。老师口授勤育,言传身教,不辞辛劳,诲人不倦,时常为了一个行腔、一个动作,要亲自示范数次,手把手地教。有时还以一个通俗的比喻,对我进行启发。


 有一次老师在内屋里修表(先生的业余爱好),发现我练唱中尺寸不合适,当即把我叫到跟前,指着表内的零件对我说:“这表里的零件铸造都非常精密,不容稍有差错,否则就会影响走时的准确。吊嗓练唱也一样,要一丝不苟,不能有半点马虎;唱时板头快要准,慢要稳,懂吗?”


 先生每天都要看报,为提高我念白的功夫,有一个时期,由我读报,他仔细地听,并随时指出如何分段落,怎样运用语气,帮助我校正字音。


陈正薇之《天女散花》


 在学《天女散花》时,老师指点我:“天女应掌握的神气是‘庄严妙相’,绸舞一定要符合剧情——在行云路中‘云端观景’,切忌火爆与轻飘,否则有失天女的身份……”


 老师有时还以聊天的方式叙述往事来增长我的知识。他说:“我和你父大悲以及汪优游、张双宜等几位戏剧家,初次见面就谈得很投机,彼此一见如故。我很赞同他们的新思潮。我认为,一个剧种必须博采众长才有生命力,一个演员也要向他人学习长处,才能丰富自己,跟上时代的潮流。第二天他们邀请我到新民照相馆合拍了时装照片,留作纪念,没想到转过年来,我真的穿了时装,排了《孽海波澜》、《邓霞姑》登台表演了。我扮时装戏就是从这儿开始的。”

 

慈父般的深情


 1951年,我在老师的积极赞助下,参加了华东实验京剧团。他高兴地对我说:“正薇,你小小年纪就参加了国家剧团,要谦虚谨慎,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啊!”记得我第一次陪周信芳院长演《打渔杀家》前,由于担心演不好,心情不免有些紧张。老师知道后就开导我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要好好向周伯伯学习,演出时只要把思想集中到剧中人物身上去,就无所畏惧了。既要大胆,又要心细,不能有其他杂念。”次日他和许大叔(姬传)、冯幼伟老先生等又特地来看戏。我的这次演出终于没有出错,事后我想若不是老师的及时鼓励诱导,说不定是个什么样儿呢!


梅兰芳、周信芳之《二堂舍子》

陈正薇、梅葆玥分饰秋儿、沉香

 

 老师平时对我严格要求,发现了缺点,从不含糊,记得在1956年,为了我不愿演《长坂坡》中糜夫人一事,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正薇呀,你千万不能掉进只重个人的圈子里去呀,一出戏中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不管什么角色都要认真演好,不能挑三拣四。想当年王大爷(王瑶卿)和我都扮演过这个活儿,何况在‘中箭’一场中的‘屁股坐’和‘脱帔’等动作,学得不到家,台上还要出毛病呢!你不想演,我还担心你演不好呢!新中国的青年演员要珍惜自己的工作呀!”我聆听了老师的这番教诲,深感自己错了,十分惭愧。老师转而又宽厚地对我说:“明白了就好,明天就去参加排练,一定要演好这一角色。”

 

 我由上海调到扬州工作后,继续得到老师的关怀,他每次来信都要问长问短,关心我的进步。当听说我身体不好时,还捎来了贵重的特效药品。老师对我慈父般的深情,使我永世难忘。

 

学习与继承


 1960年,我由扬州专程去北京,跟老师学排《穆桂英挂帅》,离京前夕,到护国寺老师的住处,向老师、香妈(我们对师母的尊称)道别。老师和我作了长时间的谈心,最后他嘱附我:“正薇呀,在今后工作中,一定要虚心学习,刻苦钻研,前途是光明的。”老师的金玉良言,至今仍在耳边回响,谁能料到,这次匆匆一别,竟成了我与恩师的永诀!


福芝芳、陈正薇之合影

 

 尊敬的梅师,离开我们已整整廿年了。老师纯洁高尚的品德,精湛超群的艺术,对事业精益求精,勇于革新的精神,永远为世人所赞颂。老师是我国戏剧艺术事业继往开来的杰出的先驱者之一,是我们学习的楷模,我一定时刻铭记老师的教诲,决不强不知为知,不仅要进一步学习梅派艺术,学好梅派艺术,还应在发扬光大梅派艺术的工作中,与同志门们一起努力,贡献出一分力量,纪念老师的遗泽,寄托对老师的哀思。

 

(《上海戏剧》1981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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