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连载 | 和泽人家 - 第六章 01 长亭怨
书名:和泽人家
作者:澄水
出版:云南出版集团
发行:云南人民出版社
日期:2016-06-01
主播:我_潇潇
二十世纪初的某个黄昏,从上海到和泽,庄采芹在陌生而美丽的滇西大地上,在这恍如桃花源的世界里寻找新的未来。
热带植物茂盛如人的情感,张、寸、尹、刘四个家族,他们奔走于和泽与缅甸,恪守以善养财的为商之道;他们敢爱敢恨,或轰轰烈烈或肝肠寸断,真诚的爱恋诉说着世间情为何物,交错演绎着忧伤的故事。
采芹与玉珊的青春在漫长的雨季开始,十四年的兴衰起落、聚散离合、尔虞我诈,她们的心灵像伊洛瓦底江那样孤独而深沉,质朴的风景和异域旖旎的风情涤尽心灵的尘埃,令她们曰愈成熟与坚强……
第六章 01 长亭怨
1936年深秋的一个傍晚,采芹在临雨桥头送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叶一钒。
事情是这样的:前一天晚上,叶一钒把一封信放在了采芹的手掌心里,说:“采芹,你愿不愿意和我一块儿走?”采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看完了信,抬起头来,什么话也没有说。信是叶一钒昔日的大学同窗陈隽锋写来的,说他正在广州创办红十字救灾委员会,目前处于最艰难时期,迫切希望叶一钒的帮忙。本来那一天晚上她是有着最要紧的话要对叶一钒讲的,可是叶一钒用一封信堵住了她的嘴巴。叶一钒问的是她要不要和他一块儿走,而不是问是不是愿意让他走,他其实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走了,采芹知道他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所以采芹无话可说,如果非要她的答案,那就是——我愿意和你一块儿,但是不愿意走。
那一天晚上采芹辗转反侧,想的不是愿不愿意和叶一钒一起走,而是要不要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他。采芹知道怀孕是能让叶一钒放弃广州之行的唯一理由,可是她能说吗?采芹不由得想念玉珊了,不管她承不承认,她最清楚玉珊为什么离开和泽远走缅甸,那么如果是玉珊处在她现在的位置,她会怎么做呢?她一定不会说的,她从来不忍心给自己爱的人哪怕一丝一毫的牵绊,她总是这样——微笑着成全别人,而把所有的忧伤一个人扛。从对玉珊的想念里,采芹看到了自己的自私,所以在天亮时分,她终于做了不告诉叶一钒真相的决定。
在临雨桥头送叶一钒离开的时候,采芹说了临别的最后一句话,她说:“我等你回来。你不回来我会去找你,会一直找下去。”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临别的一句话竟然成了谶语,预示着她的后半生里带着儿子叶芃寻找亲生父亲叶一钒的颠沛流离的命运。
叶一钒离开和泽乡的第三天,同在益民中学教书的女同事苏老师顺利地生产了一个男婴,采芹去看了那个红扑扑皱巴巴的新生儿,她偷偷摸着自己的小腹,心里升腾起一种明亮的憧憬。
采芹当然会把和泽乡发生的一切写信告诉远在缅甸的玉珊。包括寸府园里开花的铁树张家新漆的宅门,包括同事新生的儿子,包括如玉和伍达明的恩爱,包括如风越做越大的生意。采芹只是不说自己怀孕的事,这两年来,她有意回避着把自己和叶一钒的现状写到信里去,她总是这样想:也许玉珊根本就不想知道呢!
玉珊最想知道的就是采芹和叶一钒的现状,确切地说,是叶一钒的现状。可是采芹的来信总是那么轻描淡写蜻蜓点水式的,玉珊看得有些闷恹恹的。
玉珊会拿信与寸希砚分享,寸希砚在看信的时候瑞德总是坐在一旁百无聊赖。他其实是嫉妒寸希砚,寸希砚和玉珊有着共同的亲人共同的朋友共同的生活环境,他却没有。
不过瑞德是一个快乐的小伙子,他并不为赢不到玉珊的芳心而痛苦而退缩,他还是坚持和玉珊做朋友,带着鲜花、熟食、美酒来玉珊家蹭饭吃,约玉珊看电影、约玉珊去伊洛瓦底江边打羽毛球,陪玉珊去深山老林里挖开花植物。瑞德把快乐理解得很简单,玉珊不接受他的爱就不去为这事烦恼,照样还和玉珊做着朋友,一起吃饭吃到直不起腰,打羽毛球打到累得摊开在沙滩上大声笑,这样就很好——只是瑞德还是对寸希砚充满敌意的。
而玉珊从瑞德对寸希砚的敌意中渐渐感觉到了寸希砚默默的守护,或者可以这样说,恰恰是瑞德对寸希砚的敌意把寸希砚突显出来了,让玉珊感觉到了他,发现了他,开始在意他的存在。
玉珊想起和大姐玉弦一处时大姐误会她的心事和寸希砚有关的话,想起在伊洛瓦底江边那片美丽如天堂的花地里瑞德误会她心里那个人的事,这种种的“误会”都因为他们是旁观者,那么,他们的“误会”不正好是一面镜子,照见了玉珊背后的景象吗?难道就这么“巧”,她辞职到缅甸,几天后希砚也辞职过来了?难道就这么“巧”,她从抹谷转回八莫,他刚好等在去抹谷的站台上?难道就这么“巧”,她在去甘拜迪的路上遭难时寻找的人那么多找来救她的就偏偏是他?难道真有这么“巧”?
寸希砚感觉到玉珊有些故意躲着他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和瑞德很平常地坐在英式餐厅里吃烛光晚餐,却不能像往常那样自然地和他一起沿着伊洛瓦底江散步,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大方而喜悦地接过瑞德送来的一捧鲜花,却面对他亲手挖来的一株开花植物惊慌失措成那样。傍晚时分,寸希砚站在伊洛瓦底江边的芒果树丛中,远远地看着跳着跑着开心地笑着的玉珊挥舞着球拍和瑞德一来一回打羽毛球,内心里生出一些酸酸的痛感。玉珊身边有人守护了,他是不是该安静地离开?
寸希砚从八莫离开前往密支那的那天,天空下着雨,玉珊撑一把油纸伞去送他,雨水让玉珊姣好的面容迷离而梦幻,就像漂在水中央的一个影子,随时会被风吹散。寸希砚内心深深地痛了一下,离别的时候,他说:“玉珊,我可以拥抱一下你吗?”
瑞德抢着替玉珊回答:“中国人讲究男女授受不亲,我赞成挥手说goodbye!”
看着砚希从列车窗口里探出半个身子挥着手越走越远,玉珊内心也深深地痛了一下。自己这样远着砚希哥,到底好不好?她感觉那些漫天扯地的缠绵的雨丝化成了湿漉漉的情愫,剪不断,理还乱,心头别是一番滋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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