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9.1分，改编美剧狂揽大奖，一个暴躁女人失控的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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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许禄｜ 主播 小禾
我一直觉得，小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带给你享受，另一类教会你生活。于我而言，可以被列入后者的书少之又少，因为用文字蛊惑人有时候并没有那么难，但是摹写复杂的生活，却几乎是一件朝着不可能探索的事情。只有极少数的作家，能够准确掐住生活的咽喉，将那些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霎那片刻黏合成某种奇妙的结构，让现实生活里的人们为之震惊。
2015年的时候，我看到一部美剧《奥丽芙·基特里奇》，一部当时很受欢迎的女性剧。当时只是想消遣一下，但看了半个小时之后，我突然坐了起来，猛吸一口气，决定要非常认真地把这部仅有四集的剧集看完。在我当时的看剧体验里，少有美剧能够像这部《奥丽芙·基特里奇》一样，跳脱出类型的框架，以如此不动声色的平静笔触去讲述一个小镇上发生的日常生活，却时时暗流涌动，让你忍不住屏息凝视，震慑于日常生活中竟然有如此多未被发现的离奇之处。
丨《奥丽芙·基特里奇》剧集海报
在这一年的艾美奖上，这部剧也大放异彩，一举斩获最佳导演、最佳编剧等六项大奖。饰演女主角奥丽芙的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凭借这一角色拿到了最佳女主角。三年后，她才凭借《三块广告牌》为更多人所知。
看这部剧的时候，就感到它有很强的文本性，像是在读一本小说。于是去查了查，果然是根据小说改编的，当时的中文译本被翻译成了《微不足道的生活》。这本书的作者伊丽莎白·斯特劳特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说非常陌生，甚至在美国，关于她的资料也非常少。
处事的低调让伊丽莎白善于观察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她自己曾说，她“害怕没有边际地倾诉生活，来路不明的情怀，不知所谓的抒情，却不介意做一个庞杂日常生活的旁观者。甚至是十分享受”。
我觉得她和我喜爱的爱丽丝·门罗有些相似，都是用天才的目光审视日常的生活，扼住时间的脉搏，逼得读者在阅读中不停地回看和咀嚼自己的前半生。
/ Part 01
「你最爱的人，却想逃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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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丽芙·基特里奇》采用了一种比较独特的叙事结构，这本书实际上是一本短篇小说集，描绘的是美国东北部海滨小镇的普通人群像，每个故事的主人公都不尽相同，但故事间彼此勾连，奥丽芙是本书的主人公，但她只是其中几个短篇的核心，在其他的故事里，奥丽芙仅作为其他人生命中的过客或口中的谈资出现。正是在这种交错的叙事中，我们看到了生活的多面与斑驳。
作为一个女主角，奥丽芙这个形象实在是不太讨喜。从外形上看，她身材高大，壮得像个男人，平时总是不苟言笑，性格泼辣，我行我素，且有些神经质，对身边的人时常表现得刻薄，但又外冷内热，不时也会表露出内心的善意。她是一名小学数学教师，丈夫亨利经营着一家药房，是位典型的好好先生，奥丽芙对他总是冷嘲热讽。他们有一个独生子叫克里斯托弗，奥丽芙的暴躁脾气给他的童年留下了深刻的阴影，让他总想远离母亲的控制。
奥丽芙早已为克里斯托弗设计好了理想的未来，她在离自己家不远的地方亲手为儿子建造了一栋房子，并布置成自己理想的模样。克里斯托弗却似乎并不领情，他在成长过程中变得越来越淡漠、孤僻，直到三十八岁这年才终于结婚，并且还是闪婚，对象是奥丽芙很看不上眼的一位女博士苏珊娜。奥丽芙说不上来她为什么不喜欢苏珊娜，但苏珊娜在婚礼上那种温柔活泼又自在的样子，就是让奥丽芙感到很不适，仿佛自己被提示着，有些人就是能轻易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在儿子的婚礼这一天，为了不表现得过于失态，奥丽芙已经是精疲力竭。她有心脏病，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甚至一度幻想自己会在婚礼现场的草地上倒地身亡。她总算是完成了生命中的一件大事，于是疲惫地躺在儿子与儿媳的新房里独自休息，顺便回顾一下自己的前半生。奥丽芙始终无法表现得温柔，因为她早早地就领略了生活的残酷。她的脑海里密集地闪过一些念头——
“她害怕看到新娘朝克里斯托弗微笑的方式，仿佛她真的了解他。苏珊娜误以为和一个男人有了几个星期的性关系就能够了解他。她错了，可惜这种话你永远不能告诉她。”“新婚燕尔的夫妇都这么想。他们认为自己从此就一劳永逸地告别了孤独。奥丽芙知道孤独能杀人——以不同方式要你的命。亲密关系是你人生的支柱，但它们中也潜藏有危险的暗流。”
就在奥丽芙这么胡乱想着的时候，她听到了苏珊娜在窗外跟朋友说悄悄话，其中提到了奥丽芙。苏珊娜用一种严肃的语调说道：“克里斯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你知道。而且又是独子，他真的很痛苦。”
听到这句悄悄话，奥丽芙感到一种巨大的尴尬刺痛了自己的心。她与生活战斗了这么久，在终于有所交代的这一天，居然从一个外人口中得知，她儿子过得很痛苦。可是奥丽芙自己呢？她过得开心吗？有人关心吗？她想忘记那些伤痛，继续往前走，这有错吗？她忽然意识到她曾一度试图让克里斯托弗变得更好，却让他越来越怕自己。
她有满腔的爱意说不出口，只能忍受着此刻强烈的羞耻感，把脸埋在手里，她多想冲出去对苏珊娜说：“听着，苏博士，在我身体深处有样东西，有时会像乌贼头一样膨胀，把墨汁喷遍我的全身。我不想那样，所以请帮帮我，我爱我的儿子。”
一个与生活苦熬多年，想着终于能接受回报的中年女人，此刻却被生活狠狠地提醒了自己的失败。这多像是生活跟她玩的一场恶作剧。她不能接受这个玩笑，心上突然也涌起一个恶作剧的念头。
她翻弄起苏珊娜的衣柜，用笔在苏珊娜的一件毛衣的衣袖下画了一条黑线，并偷偷拿走了一副胸罩和一只平底鞋，把它们扔进了垃圾箱。奥丽芙甚至想着以后时不时过来偷走几件苏珊娜的小东西。她希望苏珊娜在找到不到东西的时候也突然歇斯底里起来，产生某种微弱的自我怀疑。她讨厌苏珊娜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认为“克里斯托弗不需要跟一个自以为无所不知的女人生活在一起。没有人能知道一切——人们不应该认为自己做得到”。
此时的奥丽芙以这般的恶作剧回应了生活对她的捉弄。但她不会预料到，马上，儿子和儿媳就会离开这栋她筹备多年的房子，搬去加州生活，再过一年，他们就会离婚，但即便如此，克里斯托弗仍然不会愿意回到家乡，回到她的身边。
生活总是这样，千疮百孔，却始终要继续下去。
/ Part 02
「陪伴一生的人，到头来如此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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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座小镇里，每当人们提起奥丽芙的时候，都会说她很幸运，因为尽管她性情古怪，却嫁了个好丈夫。亨利是公认的老好人，温和又幽默，乐于善待他人，也接纳了奥丽芙所有的坏脾气。他们的婚姻持续了几十年，尽管日常的小摩擦不断，但他们总归是熬过来了，成为了彼此的依靠。
不过，在这漫长的婚姻生涯中，他们各自都隐藏了自己的一部分。他们都不曾对真正地对彼此不忠过，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曾动过这样的念头，并且他们也都知晓彼此的想法。奥丽芙早就明白，婚姻生活总需要一点小插曲，那是一种微妙难言的感觉。
亨利曾喜欢过一个在他的药店里工作的助手丹尼丝，二十多岁的丹尼丝单纯善良，有一个充满活力的丈夫，名字也叫亨利。他被丹尼丝和小亨利之间的美好情感所打动，在他们身上寄托了自己无法实现的诸多情愫。
后来，丹尼丝的丈夫意外身亡，亨利感到他有责任照顾丹尼丝，他教她开车，指点她开出平生头一张支票，慢慢帮助她学会照顾自己。那时的丹尼丝受到了惊吓，精神经常发生错乱，有一次她再度崩溃，亨利照顾她上床睡觉，内心也不自觉地产生了某种幻想。他幻想搬去遥远的北边，和丹尼丝一起住在一栋小房子里，他可以在那边找个工作，丹尼丝可以为他生个孩子。当然，这只是突然浮现的一个念头。在真实生活中，亨利和丹尼丝最大的身体接触无非是他为她盖好被子，或是捡起她掉落的手套，帮她戴上。
对于亨利对丹尼丝的关注，奥丽芙早有察觉，她还会时不时地冷眼调侃亨利几句。但他们心照不宣，从不把这类事情捅破。那段时间，亨利同样也知道，奥丽芙有了一段另外的感情。她喜欢上了自己的同事吉姆，吉姆也向她表白了心迹，他对奥丽芙说：“假如我要求你和我一起走，你会愿意吗？”他们从未有过任何的身体接触，但奥丽芙心里不断闪过想跟吉姆私奔的念头。这念头让奥丽芙感到恐惧，背后是一种令人无法承受的渴望。然后，吉姆突然地因车祸去世，奥丽芙连着几个星期在晚班后抱着枕头痛哭。于是亨利明白了奥丽芙与吉姆的关系，他选择闭嘴，陪伴奥丽芙度过了那段时间。
他们就这样，把亲密关系中的不如意当成是生活必经的事情。他们努力不去触碰彼此的伤口，以维持生活表面的安稳。但是有一件事打破了这种安稳。
一次，奥丽芙和亨利在医院检查身体时，突然遭遇了犯罪团伙的挟持。当亨利试图表达对匪徒的不满而即将遭遇危险时，奥丽芙应激般地对匪徒说：“拜托，不要，求求你。他那是遗传自他的母亲，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你别理他。”极度的害怕让奥丽芙说出了这句话，她本意是想保护亨利，却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可能对亨利造成的伤害。他们彼此苦苦维持的假面就这样被扯开了，两人发生了争执。奥丽芙说他们的儿子克里斯托弗离开是因为亨利的天主教信仰，亨利被彻底激怒，朝着奥丽芙吼道，儿子离开就是因为她这不可理喻的脾气和野蛮的控制欲。
说出的话再也无法收回，那天他们被解救了，但这件事留给他们的伤害却再也不可磨灭，那场相互之间的指责“永远改变了他们对对方的看法”。他们拿出了自己身上最恶毒的部分，中伤了爱人身上最伤痛的地方。
生活就是如此莫测，也许你相濡以沫很多年的某个伴侣，突然就在某个时刻在你眼前变得陌生起来，甚至面目可憎。
/ Part 03
「和解无效，生活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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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越老去，就越会发现生活和命运的猝不及防。一切可能都会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你会质疑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
挟持事件发生后不久，亨利中了风，成了植物人。奥丽芙早知道生活不会让你好过，便也只能接受这一切，独自照顾亨利。她感到精疲力竭，但仍然不能倒下。她甚至曾俯身贴在亨利耳边，对他说：“亨利。去吧。我没事。安心去吧。一切都好。”但到最后，她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可笑。
在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上，她以为她的意志能改变得了什么？生活仍然继续，没有给她喘息或回头望的机会。
她不是没有试着与过去和解。亨利死后，她也曾跑去纽约，照顾儿子克里斯托弗离婚后再组的家庭。但她发觉自己无法面对儿子有意无意的忽视，更无法忍受那种呼之欲出的指责，指责她过度情绪化，没有尽到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和委屈。她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融入儿子新组建的家庭，儿子这样做本来就是为了逃脱她，而她，也从来没有理解过儿子的选择。
她回到家乡，认识了一个同样丧偶的男人杰克，两个孤独的老人一起吃饭约会，聆听彼此的寂寞。奥丽芙意识到时日无多，她想要再爱一次。杰克身体虚弱，需要照顾，而这种被需要的感觉，给了奥丽芙一个在人世间的位置。
小说里这样写道：“她轻轻坐下，看出了其中的脆弱、祈求与恐惧。她把手掌放在他胸口，感觉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像所有的心脏一样，某一天，它将会停止跳动，但此刻，没有人去想那一天，阳光明媚的房间里，只有无声的寂静。此刻，他们在一起，她的身体，她衰老、肥大、松弛的身体，毫无顾忌地渴望与他的身体接触。在亨利去世之前，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像这样爱过他，这令她伤心地闭上双眼。”
奥丽芙是一个从不会示弱的女人，而此刻，在她生命最后的阶段，当最亲近的人都一个个死去或离开，她终于看出了别人的恐惧和脆弱，她想要去爱。她终于明白，时间会冲淡所有记忆和感觉，所以在你还想爱，也能够去爱的时候，请立马尽力去爱吧。
她深深地、深深地感觉到，“这个世界让她挫败，但她还不愿离开”。
【本期话题】：有什么小说也曾教会你如何生活吗？欢迎在评论区留言。
本文作者简介
许禄，图书编辑，上官文露读书会签约作家。
本文主播简介
小禾
毕业于沈阳大学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文学学士。
治愈系女声，知性与柔软共存。
播音专业教师，主持人。
音频制作：上官文露声音工作室—昊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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