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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向东丨追念敬爱的陈章太老师

邢向东 语言战略研究
2024-09-04


追念敬爱的陈章太老师

文丨邢向东

10月17日,《今日语言学》公众号发布了陈章太老师不幸辞世的消息。我久久盯着手机,难以抑制悲痛的心情。十几天来,眼前不断浮现出陈老师慈祥和蔼的面容,脑子里萦绕着跟陈老师交往的点点滴滴和他对我的提携、关怀之恩。于是在泪眼模糊中写下这些追念的文字。


我最早认识陈章太老师是在1983年。那年我考上内蒙古师大的研究生,奉导师马国凡先生指派,到“全国高等学校文字改革学会”秘书处当秘书。高校文改学会在朝内南小街51号文改会大楼407室。陈老师那时担任文改会常务副主任兼秘书长,他的办公室在二楼。

高校文改学会秘书处的日常工作,主要是接待外地来京的文改学会领导,比如吴积才先生、武占坤先生和马老师等先后来京,就住在文改会招待所,我都会陪着他们去拜访陈老师。时间略长,跟陈老师就熟悉了。陈老师对我十分关心,见面总是喊我“小邢”,嘘寒问暖的,还时常问起马老师的情况。在陈老师面前,我一点也不感到拘束,从见他第一面起,就叫“陈老师”,没有叫过先生。

马老师、陈老师给我介绍了一些先生,没有接待任务时,我就去北大、北师大、人大中文系旁听,或者从文改会图书馆借书看,晚饭后常跟刘一玲等年轻老师打乒乓球。乒乓球案子就在陈老师办公室外面那个厅里。陈老师大多数时候在办公室加班看书、批阅文件、写文章、写材料。他关着门工作,一般不干涉我们。但有一次陈老师正忙着写材料,我跟陈老师的公子打球打得兴起,动静太大了,他出来说了陈公子几句,但没说我。从那以后,在陈老师加班的时候,我们打乒乓球乖了许多。陈老师就是这样,对自己的孩子要求严格,对别的年轻人很宽容。

 


1986年,陈章太、李行健老师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北方话词汇调查》立项,最初共设了96个调查点,实际调查了100多点。内蒙古6个点委托马老师负责。马老师让我和盛守谋、马叔骏等老师调查,由我负责写调查报告。那是我第一次调查内蒙古汉语方言。项目进入材料汇总阶段后,语用所先后借调了几位高校青年教师加入项目组。我在1989年春被借调到语用所,在陈老师、李老师直接领导下工作,负责抄录、整理音系、同音字表、词汇对照表。语用所的徐幼军、胡士云负责具体联络,随时解决材料中的问题。我和伍巍、裴泽仁、刘时叶、蔡启宁几位住在语委宿舍楼顶楼的一个大房间里,既是办公室,又是卧室兼厨房。近半年的时间,每天中午吃食堂,晚上煮面条。陈老师和李老师给了我们许多指导、照顾。项目组每周开一次讨论会,陈老师逢会必到,跟我们一起研讨材料,不放过一点疑问。有些地方的调查材料不清楚,都要跟有关专家写信或电话核实。在这之前,我拜读过陈老师和李如龙先生的《论闽方言的一致性》和《论闽方言内部的主要差异》两篇长文(分别发表在《中国语言学报》第一集、第二集),对陈老师的学问崇拜得五体投地。通过这半年的密切接触,他对学问的一丝不苟和对年轻人的关爱,他的急公好义、和蔼可亲,更是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我问陈老师内蒙古的调查材料质量怎么样,他鼓励我说:“你们内蒙的材料是中等偏上,挺不错的。”

1989年,借调人员同陈老师合影左起:邢向东,蔡启宁,裴泽仁,陈老师,伍巍,刘时叶


9月份,我们结束借调,各自回了原单位。临行前,在胡士云家里,陈老师跟我们一起吃了顿饭。那天,陈老师、邓师母都在,大家喝了不少酒,我还唱了陕北民歌和内蒙古民歌。在陈老师亲自指导下工作了半年时间,现在要告别了,大家都有些恋恋不舍,怅然若失。

1989年,借调人员同胡士云合影左起:邢向东,伍巍,胡士云,蔡启宁,刘时叶



借调结束时与陈老师等聚会左起:邢向东,陈老师,刘时叶,邓师母


在《北方话词汇调查》研究成果《普通话基础方言基本词汇集》的编纂、出版阶段,所有的编、校工作大多由陈老师、李老师和其他几位老师完成。全书共五大卷,两卷方言音系、两卷词汇对照、一卷方言地图,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后来刘一玲告诉我,校对《普通话基础方言基本词汇集》时正值盛夏,陈老师经常穿着背心短裤,吹着电扇,日以继夜地连轴转,以至于有一次劳累过度发生脑梗,差点出了大事儿!


1994—1995年间,我先后在《方言》《内蒙古大学学报》等期刊发表了几篇内蒙古晋语语气表达系统的文章,想申请中国社会科学院的青年语言学奖(现已更名为“吕叔湘青年语言学奖”)。我打电话把想法跟陈老师说了,想请他写推荐书。陈老师二话没说,让我把论文寄给他,很快就把推荐书写好寄给了我。我给陈老师寄的是“裸文”,他必须通读全文才能写推荐书。青年语言学奖是吕叔湘先生设立的,那些年获奖的都是郭在贻、项楚等大家。陈老师大概明白我很难获奖,但他不忍心拒绝一个在自己领导下工作过的年轻人。

 2000年,我写完博士论文《神木方言研究》,请陈老师做论文评阅专家。我从济南坐火车到北京,去他家里送论文。陈老师家里我以前去过几次,但从来没有带过礼物。那次,我带了二斤内蒙古产的枸杞,是用中药店的包装纸简单包的。他和邓师母还招待我喝了好茶。过了几天,我从呼和浩特到北京,从陈老师、张振兴老师等几位先生那里拿到了评阅书。陈老师的评阅书写了满满两页,一方面给论文以很高的评价,另一方面也指出:“神木方言是陕北晋语的重要点,同山西晋语、内蒙古晋语关系密切。文中对神木方言同山西晋语、内蒙古晋语的比较有所不足,最好辟专节讨论。”陈老师的评语一针见血,点明了论文最欠缺的环节。我的博士论文共60万字,可想而知,写这个评审意见,他花费了不少宝贵的时间和心血!

陈老师为作者的博士学位论文所写评阅书


博士毕业后,我回到陕西师大工作。在几次学术会议上见过陈老师。我们还应一个学校之约,同台做过一次学术报告。每次见面他都要详细询问我的研究工作和生活情况,询问马国凡老师、钱曾怡老师的情况,总是那样娓娓道来,和蔼可亲。我平时只是偶尔打电话问候他老人家。问候虽然不多,但感恩之情,历久弥深。后来应陕西师大学生开办的“师说”节目写了一篇《从兴趣到担当——我的方言研究之路》,其中提到陈老师对我的影响:

内蒙古地区的调查报告完成以后,我在1989年春被借调到《北方话词汇调查》课题组,参加项目的统稿工作,同几个年轻人一起,在陈章太、李行健先生的亲自指导下整理方言材料,不仅在专业上受到很好的训练,得到了提高,对北方话的情况了解更多,而且和陈先生、李先生以及几位年轻朋友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陈先生、李先生都是语言学界的著名学者,又特别和蔼可亲,他们对学术一丝不苟的作风、平易低调的做人态度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对他们充满了由衷的敬意。

我想把从陈老师等老一辈身上感受到的优良品德,传递给青年学生。


一个人的成长道路上,凝聚着许多老师、前辈的心血。我们之所以能有所成就,离不开他们的教导、督促和提携。就我而言,遇到陈老师这样的前辈大家,给我各种各样的帮助和关爱,何其幸运!陈老师给我的影响,不仅仅在于直接的指导和提携,更在于他用自己高尚的人格,用自己的正直、谦逊、淡泊、严谨,润物无声地影响了我,使我在取得点滴成绩时能够保持清醒,在年轻人需要帮助时能够竭尽所能,施以援手。我想,这应该是陈老师最希望看到的。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敬爱的陈老师千古!


2021年11月5日于西安


作者简介:

邢向东,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语言资源开发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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