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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耀铭的诗与远方 / 刘泽生

刘泽生 汇智澳门 2023-02-15
推送按语本文系澳门理工学院教授、《澳门理工学报》总编辑刘泽生为《新华文摘》原总编辑张耀铭新著《学术期刊与学术创新》(郑州:大象出版社,2021年)所作序言。本公号推送已获授权。



张耀铭(《新华文摘》原总编辑、编审)



也许是职业关系,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一种缘分,在本人近30年的主编生涯中,结识了众多期刊界、学术界的朋友。亦师亦友,以文论道,兄弟情怀,令人感念,张耀铭就是其中的一位。近10年来,《澳门理工学报》先后刊发了他的多篇佳作,从2011年敝刊改版的开篇之作《学术创新的几个问题》起,一发而不可收。随后的《学术期刊肩负的使命和职责》《重建学术期刊的公信力和权威性》《“媒介融合”:学术期刊转型发展的新趋势》《数字人文的价值与悖论》等,陆续有来,足见其与敝刊之情谊。其文选题之大气,论证之严谨,行笔之酣畅,文采之激扬,学术价值与现实意义兼具,实属难得。

耀铭兄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性情中人,在这群三观一致、酒风相似的朋友中,无疑是出类拔萃者。他所供职的《新华文摘》,系集理论性、学术性、综合性于一身的大型文摘类名刊。耀铭兄担任总编辑8年,其间进行了刊物的改版、改革尝试,承前启后,建树良多。我特别赞赏他的眼界与睿智、学识与雄辩、霸气与自信、仗义与柔情。兴许是职业相同、性情相近之故,我们对“主编”两字有了更多的理解,更多的感慨——我们的血汗,我们的激情,我们的智慧,我们的痛苦,我们的良知,都融进了主编的生涯——春花秋月,风雨兼程,也真的不易。生活中的张耀铭,似乎总是以硬汉的形象示人,挺拔、阳刚、霸气,有时还不苟言笑,其实走进他的世界,也许还能领略到他似水柔情的另一番景致。当故友聚会,开怀畅饮,酒过三巡,兴之所至,一腔经典的吕梁口音——“额没见过世面”“额和女同志说话脸红”,引来满堂笑声。这语境,这声调,这表情,竟幽默中透露着几分憨厚,状甚可爱。醉眼看人间,个个都温柔。彼时的张耀铭,也似乎更为真实与质朴,你能想象这条山西汉子也有脸红和腼腆的时候吗?

庚子年春,惊蛰刚过,突然收到耀铭兄发来的书稿——《学术期刊与学术创新》,竟是洋洋洒洒50万字的大著,并叮嘱我一定要为此作序,而且口气是毋庸置疑的,他说书是你提议编的,其中主体的多篇文章也是在贵刊发表的,似乎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接下这个“作业”,心中甚是不安。虽说时值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但面对这50万字的长卷,总有一种沉重的感觉,细细读来,也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

本文集共分为上、中、下三编,收文凡35篇,大致是近10年发表的新作。其中上编主要围绕学术期刊的转型发展、媒体融合、期刊评价、学术使命,中编涉及当前学界比较关注的热门话题学术评价、学术创新、人工智能、数字人文,下编则收录了近年所作的序言、书评、随笔、评论,从中或可窥见耀铭兄退休前后十年学术之路的点滴印记。

综观全书,给我印象最深的大致有如下三点:

其一,选题与眼界。选题是学术研究的起点。选题的确定是极其考验作者的眼界的。唐代王维有诗云“眼界今无染,心空安可迷”,眼睛未被庸俗所染,心境空灵,才不会为之迷失,眼界宽广者其见识自不同凡响。在某种意义上说,一个好的选题就意味着成功的一半。耀铭兄在学术上的建树,除了自身的学术积累,还与其36年的编辑生涯、尤其是在《新华文摘》27年的历练大有关系,因而在选题上别有一番功力,换位思考,视角不同,另辟蹊径,或有新见。例如收入本书的《学术创新的几个问题》即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原文发表于2011年《澳门理工学报》第4期,该期也是敝刊实施全面改版的首期,文章选择之分量可想而知。作者认为,中国的和平崛起离不开思想崛起,而思想崛起有赖于学术创新。社会科学能否取得有价值和有成效的学术创新,不仅取决于是否具有问题意识,更取决于从何处发现问题、如何找准问题和怎样回答问题;创新是学术研究的终极目标,而提出新问题、新视角、新观点,运用新方法,掌握新史料,开辟新领域,找到新的学术增长点,这才是学术创新的基本途径,是所谓选题高低关乎学术价值之大小也。

收入本文集中的文章,大致都可以看到作者之选题倾向——恢宏大气、观照现实,是耀铭兄文章的一大特点。如上编的《顾颉刚创办〈禹贡〉半月刊的学术启示》《学术期刊与新媒体融合的关键与进路》《一本期刊与其崇尚的“海纳百川”——〈澳门理工学报〉现象分析》,中编的《学术评价存在的问题、成因及其治理》《中国崛起与“中国学”的本土化》《互联网驱动的青年与社会变革》《数字人文的价值与悖论》等。这些选题大多具有前沿性、新颖性,紧扣时代的脉搏,最大限度地吸引读者的关注,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这也是张氏的过人之处。当然,学术研究并不排斥冷门、偏门的研究,“碎片化”的研究也有其存在的必要,但这是问题的另一个侧面。耀铭兄常自嘲其学术研究多属“兴之所至”“误打误撞”之作。其实不然。没有长期的积累与相当的功力,是难以“尽兴”的。2019年初,我与耀铭兄同获“2019世界经济特区(伊斯兰堡)发展论坛”的邀请,为在巴基斯坦举行的“经济特区与中巴经济走廊建设”国际学术会议撰写论文。耀铭兄的《中巴经济走廊建设:成果、风险与对策》,对作为“一带一路”重要组成部分的中巴经济走廊建设,重点分析其目前面临的安全风险、投资风险、社会文化风险与地缘政治风险,提出了维护可持续发展的若干政策建议。其对选题的立意与把控,观点的提炼,论证的推进,资料的运用,眼界自是了得。文章颇获好评,后发表于《西北大学学报》,真是不经意间“撞”进了经济研究的大门。

其二,编辑与学者。关于期刊编辑与学者的关系,前两年《澳门理工学报》的“总编视角”专栏,曾经用三期的篇幅进行了相当深入的讨论,此处不赘。笔者倒是想从另一个角度进行叙说——其实,当编辑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学术期刊编辑属于出版界、学术界中的一个特殊群体。编辑在处理文稿或参与相关课题的研究上,其观察、思考问题的立意、视野与路径往往是匠心独具。学者与编辑的关系,或可各司其职,亦可合二为一。记得有高人在总结现代学术期刊编辑的“三重境界”中曾提出:第一重境界是合格的文字型编辑,第二重境界是策划型编辑,第三重境界是学者型编辑。学者型编辑,既要精通编辑业务,要有高屋建瓴的选题策划意识与驾驭能力,同时要兼具某一领域的学术造诣与创新水平,达到相当的学术高度。当然,要达致第三重境界,是需要有先天的秉赋与后天的不懈锤炼的。耀铭兄系二级编审、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国家社科基金学科评审组专家,除了在本专业的编辑、策划功力深厚,还参与了多项学术课题的主持、研究工作。其所参与主持策划、主编或责编的大型图书有多种,如《中国历代奏议大典》《第二次世界大战通鉴》《中国航天员飞天纪实》等,均甚获好评,还曾先后荣获中宣部第五届“五个一工程”优秀图书奖、第十四届中国图书奖等奖项,可喜可贺。

编辑出版行业中可谓藏龙卧虎,名家辈出。自近代以来,从事学术出版及期刊编辑的队伍中,有很多编辑本身就是知名学者,前辈名家如叶圣陶、郑振铎、胡愈之、傅璇琮、华岗、黎澍等,即誉满学界。当前活跃于期刊界、出版界中的新一代知名编辑、著名学者,也不在少数。虽然他们与传统的学院派学者或有某种不同特质,但笔者在此所要强调的是,作为主编、编辑,由于其所处的角色不同,他们的历练与境界,他们的思维与视角,确有其独到之处。他们的研究在其所涉猎的专业中,尤为出彩,有时甚至从文章的选题中也能折射出其学术特点与职业痕迹,耀铭兄的文集中同样可以看到这一鲜明的烙印。他在《学术期刊肩负的使命和职责》一文中就特别强调,一本优秀的学术期刊,必须突出问题意识,必须大力提倡创新研究,必须引领学术潮流,必须扶持新人、造就新人,必须关注学术的大众化、展现人文的魅力。这是一本优秀学术期刊所应担当的历史使命与神圣职责。正是由于职业特有的敏锐与关注,从本文集中的“人工智能”与“数字人文”系列文章,即印证了笔者的感觉。

人工智能(AI)的时代已经来临。在当今这个人工智能时代的门槛上,“媒介融合”是近年来国内传播学界一个新的研究热点,是在数字技术和互联网技术驱动下出现的一种新趋势,继“信息社会”“地球村”“第三次浪潮”“后工业社会”之后,再次引来众多专家学者的持续关注。早在2017年,耀铭兄即发表了《“媒介融合”:学术期刊转型发展的新趋势》的长文,从“媒介融合”概念起源到发展过程与趋势作了全景式的论述,并在此基础上,探讨了在融合发展的大背景下我国学术期刊面临的机遇与挑战,指出了我国学术期刊在融合发展中出现的新趋势。文章视野开阔,文思绵密,是较早关注“媒介融合”领域颇为难得的佳作。此后美文迭出,在短短的4年时间内,连续发表了《人工智能驱动的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转型》《人工智能:人类命运的天使抑或魔鬼——兼论新技术与青年发展》以及近期推出的《数字人文的价值与悖论》《数字人文的张力与困境——兼论“数字”内涵》等10多篇大作,这令人不得不佩服作者敏锐的洞察力以及他在新技术对人文学术研究具有深远影响上的准确预判。

其三,在任与退休。人到了一定的年龄,才会触摸到“退休”这个字眼的涵义,年轻的时候总觉得退休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我认识耀铭兄的时候,是他刚刚担任《新华文摘》副主编的1995年,其后,他担任了8年的副主编和执行主编,接着又担任了8年的总编辑。相识相知二十五载,也是一件非常值得珍惜的事。之所以想聊聊“在任与退休”的话题,既是表达友情的珍重,也是感慨耀铭兄退休之后角色转换之不易,这与人生冷暖无关。茶还是那杯茶,暖暖的,沁人心脾。笔者在拜读文集书稿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在上编及中编收录的21篇论文中,按发表的先后统计,除2006年发表于《清华大学学报》的《中国学术期刊的发展现状与需要解决的问题》,其余20篇论文,均为他卸任总编辑职位后所作,其中自卸任总编辑至退休的四年间共发文6篇,退休后的2015年至2020年六年间则发文14篇,以井喷式产出来形容并不为过,这真的有点不像一位退休编辑的生活常态。圈内友人为此均甚表惊讶,这让在岗的中青年编辑情何以堪?还未包括其间频繁出席学术界、期刊界举办的各类研讨会、演讲会、报告会,以及相关期刊的编委会、编辑会。在各地高校、科研院所,经常可见其忙碌的身影,我常调侃他比在任主编还忙乎呢。

高自龙总编辑(左)与张耀铭总编辑

其实,退休生涯,倘若有继续学术研究之雅兴,挥翰临池,读书写作,自属难得,而含饴弄孙,养花种草,颐养天年,亦各具精彩。到了这般岁月,学术、志趣、休闲、健康,似乎缺一不可。光有学术的功底与兴趣还不够,真正喜欢了才能乐在其中。心存一个闲梦,其他随了秋风。保持对学术的敬畏与持续的求知欲望,探求新的知识领域,有所寄情,有所追求,也是一种修身的“秘诀”。退休后的张耀铭,执着于对新技术、新领域的探索,情有独钟,近年更与儿子合作,撰写了多篇“新媒体”的佳作。爷儿俩切磋学术,其乐亦融融尔。心若年轻,岁月不老。日前偶遇耀铭兄,看他硬朗的身板,还是那样神清气爽、精力旺盛,再写几本书,自是情理之中。

说了这么多“闲话”,既是与“藏晖阁”主人的隔空对话,对其华丽转身的由衷赞赏,也是笔者对退休生涯的一种自我期许——大家都是同路人。虽说是老歌不老,再回首恍然如梦。孔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到了这年龄,退休有年,不仅知天命、耳顺,而且已近乎可随心所欲,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写点自己喜欢的文章,不亦乐乎?风风雨雨数十载,回头终归是书生。所谓书房挑灯,雨夜温炉,雪天遛狗,闲云野鹤,雁过南楼,孔雀归隐,身无牵挂,也是一种境界了。

行文至此,想起了耀铭兄在书中的一段话——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主编是随时可以替换的。飘扬在营盘上的标志常有变换,不时可见祭出新的图腾。至于我们个人,所有的跌宕悲喜,都是人生的历练。转过身,从容走进暮色,我们与夕阳一起沉落……

读罢文集,几许悲壮,几许感慨,令人不禁为之动容。

是为序

刘泽生

2020年3月1日于澳门理工学院


延伸阅读

编研岁月亦生香(自序) / 张耀铭

张耀铭  || 《学术期刊与学术创新》自序(附“目录”与“后记”)

期刊界的一棵常青树 / 仲伟民

雁过南楼听远声——读张耀铭《学术期刊与学术创新》有感 / 杨健民


张耀铭 / 学术创新的几个问题

张耀铭 ‖ 数字人文的价值与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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