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夏天，北京，曹老师（左）和我
艳君注：《七彩人生》这个系列主要是我约身边的朋友、同行老师们写的文章。他们绝大部分都在海外奋斗过，目前大部分依然在对外汉语这个行业里。希望借由这个专栏，通过展现他们的生活状态、正在从事的行业，对过去几年生活工作的思考，给对外汉语专业的本科生、国际汉语教育在读硕士、以及刚刚入行的新老师们扩展一下思路。让大家看看出路有哪些，怎样到达。
这是本系列的第45篇，来自曹芳老师。多年前我就在微博上默默关注了曹老师。在业内，曹老师比较为大家所熟知的身份是“手里汉语”的院长。2016年暑假做真实语料项目的时候，曹老师加入，负责“吃在中国”这个主题。在做这个项目的过程中，互相有了更多的沟通和了解。去年夏天回国路过北京，曹老师也在国内，于是约了一起喝咖啡。
下面我们就一起来看她的故事吧。
早就答应艳君为“七彩人生”栏目写一篇文章，讲述我的对外汉语之路。写了一点儿之后感觉像是记流水账，就搁置了。但是心里又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所以给自己定了个最后期限，七月一定要完成。一方面是想支持艳君，另一方面也是想好好做一个梳理，看看自己这些年想了什么，做了什么，做成了什么。这两天心里一直惦记着这 deadline 马上就要到了，还没动笔，简直百爪挠心。正好朋友发来了首尔大校长在毕业典礼上的致辞，其中一段话让我深有感触：“一般来说，我们对于自己决定做的事，通常都会竭尽全力，并甘愿承担责任。但是如果违背自己内心做出行动时，我们往往会后悔并伺机埋怨别人。后悔会让我们停滞不前，甚至让我们的人生变得不幸。”看到校长的话，联想我自己，我不就是选择了一条very hard模式但从来不曾后悔的路吗？所以，我就说说自己是怎么随心所欲地走到了现在吧。故事有点儿长，需要耐心。泡上一壶艳君送我的咖啡，回忆一下我这十几年在对外汉语行业里的摸爬滚打，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为中国驻韩国使馆下属的“在韩博联”进行学术讲座时介绍我的个人发展
其实，上大学时，我甚至都不知道教汉语也可以是一个职业。因为一直很喜欢学外语，所以身边有各个国家的朋友。有一次，和几个美国朋友一起吃饭。有人问我一个字怎么读，我写出了拼音。他竟然开心地说：芳，你知道拼音，你可以当汉语老师！我这才对“汉语教师”这种职业有了初步认知。然后就慢慢走上了对外汉语之路，而且一走就是十几年。我的微信签名是：Be the change you want to see in the world. 如果希望看到这世界改变，首先从自己开始改变。我的对外汉语之路就可以用几个“变化”来概括：从无证到有证，从无业到创业，从线下到线上，从量变到质变，从个人到社群。每次改变都伴随着我的一个诉求，在解决主要矛盾的过程中我自己也得到了很大的发展。
大学毕业后，男朋友求婚了，他是韩国人，我要跟他一起到语言不通的异国他乡生活。这时，想起了美国朋友说的那句：芳，你知道拼音，你可以当汉语老师！（插句题外话：对外汉语行业里和我一样被爱情“骗上贼船”的老师应该不在少数。）其实，我上学时语文成绩一直不错，所以对自己的汉语水平和普通话发音还是有挺自信的，于是上网查了一下，报了一个对外汉语教师培训班。有幸师从几位汉语教学名家，系统学习了对外汉语教学的几门专业课程。那时我整理了很多笔记，在一个对外汉语论坛上和大家共享，“曹芳姐姐”这个名字当时也算是小有名气。背书背到掉眼泪，考了两年，终于考下来了封面上印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的红本本——对外汉语教师资格证（高级），得到了进入对外汉语行业的敲门砖。没想到，我考完之后汉办的考试就停考了，而且一停就是十年。（艳君注：汉办的证书2006年停考，新版证书2015年正式开考，感兴趣的小伙伴记得关注汉办官方网站的消息。）现在想想，如果我晚一年开始学习，说不定就没有机会进入这个行业了。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考下资格证并不等于真正会教汉语，“积累经验”是我接下来的最主要的诉求。教汉语这件事说容易其实也容易，“地球村”时代，谁身边还没有几个外国朋友呢？平时纠正他们的发音声调，告诉他们这个怎么说那个怎么说，不也是教汉语吗？但是想真正进入这个行业，成为一名“汉语老师”，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在一开始找工作的时候一直碰壁，后来不得不自己开了学院，就是业内不少人都听说过的“手里汉语（PALM Chinese）”，还陆续在北京、天津、上海、西安、深圳等地开了实体分院。（具体是怎么开的，开了之后有什么故事，要说起来可就太长了，此处省略约十万字。）开学院之后，我自己也一直坚持在一线教学，天天都要回答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来中国的”，这里为什么有个“的”？“你什么时候来中国”不行吗？明明是自己的母语，但是学生的提问总是把我问得一愣一愣的。做为院长，为了不在课堂上丢脸，那时候为了上一个小时的课，我通常要花几个小时备课。我教的学生以外企职员为主，学生们可能对我比较满意吧，不断把我介绍给同事或上司。所以从一开始教基层、中层外籍员工，后来慢慢升级到只给CEO们上课。这些500强大佬们的时间非常宝贵，绝对没有耐心跟着我读“老师好，早上好”这样的内容。普通员工想跟 CEO 安排十分钟的会都非常困难，但是我每天有一个多小时跟他们单独交流，强烈的责任心让我迫切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帮助他们用汉语进行最基本的沟通。我和“亲学生”宝马CEO康思远先生
向“亲学生”三星CEO朴载淳先生赠书——我编写的《啥都不怕中国出差汉语》国庆节受邀前往韩国大使官邸，与“亲学生”具泓锡总领事及太太合影市面上的教材不能满足学生的需求，我就开始针对每个学生的水平、行业、职位、需求……写不同的教材，这一写就是十年。
到韩国之后，在繁忙的工作和学习之余，有幸在韩国最大的外语教学出版社出版了几本教材。而且都摆放在韩国出版物的圣地“光化门教保文库”的汉语教材推荐台上。不但多次印刷，而且在韩国最大的搜索引擎 Naver 上多次获得 best 评价。非常感谢自己没有偷懒，没有满足于“挑一本好教材”，而是一直要求自己“写出好教材”。带妈妈去教保文库看汉语教材展台上摆着的我的三本书
手里汉语一直发展得不错，线下学院开了一个又一个，但是我对现实却一直感到不满。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去给学生上课感觉更像是体力活儿，没有太大的成就感。直到微信出现之后，特别是公众号流行起来之后，好像给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我开始琢磨用微信的公众号做微课，第一门课程“时事汉语”打磨了一年才完成。和传统课堂或录播课不同，微课的每课划分出几个不同的单元，每个单元所需的时间都不长，而且除了图片和文字以外，还可以使用音频、视频等多种多媒体辅助教学。不但保证了学生们能集中注意力，也让教师的教学更加灵活。我被在线课程设计的无限可能性所吸引，开始渴望“做好线上汉语教学”。2015年，出现了一个偶然的机会，以前的学生邀请我和他一起做线上汉语教学平台。我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生活了几十年的北京，一切清零，孤身一人来到韩国。一边学习韩语，一边和合作伙伴一起搭建了在线平台 PALM Korea，使用实时直播教室为韩国学生和中国本土的汉语老师创建连接。这次新冠疫情爆发之后，海外学生无法进入中国，线下业务受到很大影响。有时我会想，如果学生邀请我的时候，我贪图安逸，没有来韩国呢？现在会怎么样？人生，可能根本就没有如果吧……
学生们说我教汉语的时候感觉好像是拿着汉语在手里玩儿。和学生日常生活相关的例句信手拈来，一张图片也可以讲成一堂趣味横生的语法课。这真的要感谢我的学生们一直找茬儿，逼着我不断进步。在学生们的影响下，逼着自己提升，对我来说好像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在韩国做在线教育的同时，我渴望系统学习在线教学的知识。我觉得只有用知识武装头脑，才能让自己底气更足，腰杆更直。2017年，我用诚恳炽热的个人陈述和详细的学习计划打动了韩国教育技术的泰斗级教授，进入QS排名36位的首尔大学，攻读教育科技硕士学位。通过两年学习，以优异成绩毕业，并在导师的推荐下拿到了首尔大学教育学博士录取通知书。恩师罗驲柱教授在为我颁发首尔大学教育技术硕士学位证书首尔大学的高水准平台让我与世界展开了全新的连接，理论联系实践的两年硕士课程学习让我不断探索新的汉语教学方式。写硕士论文过程中的系统性输出帮助我对多年的汉语教学方式进行了反思。我始终觉得，使用直播教室的线上平台和线下教室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我渴望“进行一场汉语教学的革命”。于是，在一位相识十年的好友邀约时，我又一次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机会，开始第三次创业——开发一款全新的短视频汉语教学APP。2019年9月29日，这款帮助外国人“说汉语，看中国”的APP——“嗨中文”顺利上线。目前已经有一百多个国家下载，获得了大量好评，并接受了人民日报的专访。这款APP是全球首款采用短视频+直播教室的方式进行汉语教学的APP，目前已经上线1000多个分级短视频，而且有四种语言的版本，还在不断添加。老师们上课时需要视频辅助教学的话，在主页输入等级和关键词即可找到相应的视频，并马上放映给学生。嗨中文的初期进展情况
通过几年的在线教学平台运营及汉语教学APP开发，我对在线汉语教学有了更深入的认识。从线下转到线上，不只是教学场所和沟通方式的改变，课程设计、教学方式、教学材料、教学工具、辅助媒介……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在这个大家都在讨论机器是否会代替人的时代，对汉语老师们来说，也有太多新的东西需要学习。在人民日报的专访中，我曾经提到“每个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能接触到的世界也是有限的。我们希望更多汉语教师和中国文化传播爱好者参与进来，把优质内容拿出来和大家分享。希望大家拿起手机，记录自己的真实生活，拍下自己眼中的世界。用标准的汉语说出自己的想法，将真实的中国和中国人展示在世界面前。” 为了帮助汉语教师们更深入地了解在线教学，提高教学技能，嗨中文开发了视频制作、PPT动态课件制作等多种类型多种级别的训练营。我们希望通过我们的不断努力，把‘嗨中文’打造成一个凝聚全行业力量的平台。大家一起抱团取暖，不断提升自己的价值，适应时代的变化。汉语国际推广，是一项承担着传播中国文化、让世界了解中国、带有使命感的事业。嗨中文的愿景是“让汉语走向世界，带世界走进中国”。我们相信，随着中国的发展，汉语教师作为中外语言和文化的纽带，将会遇到更多的精彩。 艳君注：推荐对汉语线上教育感兴趣的老师和同学去下载“嗨中文”APP，英文名为“Hi Chinese”，Logo像一个小水滴，长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