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歌谣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歌谣,正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一样。我们已听不懂年轻人喜爱的歌曲,我们念兹在兹的流行歌曲,对年轻人来说也早已成为了昨日星辰。
冰川思想库特约研究员 | 李跃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如果你正享受幸福/请你忘记我/朋友啊朋友/你可曾记起了我/如果你正承受不幸/请你告诉我……”
9月28日,因一曲《朋友》而火遍大江南北的臧天朔因病离世,他那苍凉、沙哑而深情的歌声,由此成为绝唱。
几乎与此同时传出的另一则消息是,台湾著名歌手费玉清向当地媒体公开发表了一封亲笔信,宣布将于2019年巡回演唱会结束后正式隐退,定居台湾,有时间将周游世界,感受各地风土人情,享受“慢活”生活。
想起了沈从文曾不无伤感地说过的那句话——“我和我的读者都已老去。”时光流逝,不知不觉间我已人至中年,而曾用声音温暖我成长的歌手更是或去世、或归隐,不由对身边这个世界产生人去楼空、落叶满地之感。
我是个五音不全的人,偶尔聚会去歌厅,也大都是静静当一名听众。但就像金庸笔下令段誉神魂颠倒的王语嫣不会打架却精通武术招数一样,我觉得我较常人更容易被音乐打动,心弦更易感知旋律间流淌的难以为文字描述的情感。
或者同样是因为这样,平时并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的我,轻易地被这两则与歌手有关的消息击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流行音乐接触史,想起了那么多被歌声激活了的、弥漫着青春惆怅的日子。
属于黑白照片的上世纪80年代之所以令人怀念,是因为那个年代人们刚从思想桎梏从走出,人性刚刚苏醒,各种思潮、文化流派轰然而来,单以传播力而言,当以流行歌曲为首。在那个一份诗歌杂志发行量都高达百万份之巨的年代,流行歌曲的影响力与覆盖密度,更是当今任何唱片巨星都望尘莫及。
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流行过的歌曲有《泉水叮呼响》等。“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跳下了山岗走过了草地来到我身旁……”清澈、活泼、明亮,颇符合那个年代的精神特质。
那时候的乡村小学实行教师包干制,即一个教师将班上的课程全部包下来,语文、数学、音乐、美术、体育等一肩挑。教我们班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我现在还记得他教我们唱这首歌的时候,双手打着节拍、嘴角与眉毛上扬的欢快神情。
关于这位老师,还有一个细节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写下来——某年春天,正是映山红漫山遍野盛开的季节,他从山上采来一大束映山红,插在自制的花瓶里。他的住处与教室连在一块,某天早上,在大家的围观下,他将含在口里的水一次次向映山红喷去,这是他浇花的一种方式。
纷纷扬扬的人造雨雾之下,火一样的映山红似乎开得更加热烈。我想,在那个贫困而粗糙的年代,这种养花的雅好实在是一种难得的美育。
进了初中,记忆深刻的流行歌曲大都与我至今未曾造访的台湾有关,比如《捉泥鳅》、《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这样的台湾歌曲其时肯定也在大陆的城市里流行,但是,我相信城里的孩子与我的感受会不一样,对他们来说歌曲带来的是一种想象,对我来说却是一种无比妥贴、亲切的“写真”。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这样的歌词,以及那种轻快、富有乡野气息的旋律,将遥远的台湾乡村与我所在的内地南方乡村串在了一起。经常性地,我与同伴牧牛晚归,骑在牛背上一边唱着这样的台湾民谣,一边看那夕阳西沉、暮色四合、炊烟升起,这种如今已不复见的乡村景象,令我的回忆总是缠绕着挥之不去的淡淡感伤。
当然,在这里不能不提及的一个名字是邓丽君。记得一篇文章里写到,《邓丽君画传》作者师永刚第一次听到邓丽君的歌曲,是《小城故事》,当时便呆站在尘土中,如听天籁。而我上初中的时候,学校广播里经常播放的,就是这一首《小城故事》。
当时并不知道这是邓丽君演唱的同名电影主题曲,我只是固执地将“小城”想象成一座海滨小城,晚风吹拂,小城的人们在街道上漫步,耳边传来阵阵海涛声,身旁应该还有高高的椰子树……这是我听《小城故事》时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当然那个时候我不会想到,有一天,我真的会投奔到南方之南,濒海而居。
那个年代,在贫瘠而闭塞的乡村,没有网络,也基本上没有电视,是书籍以及流行歌曲,帮助我打开了通往外部世界的想象之门。有了它们的参与,我的童年及少年才不会如门前的小溪一样单调,才有了更斑驳丰富的色彩。
进入高中,已是20世纪80年代末。那个时候,似乎突然迎来了一个文化的小小爆炸期,弗洛伊德、黑格尔、朦胧诗等纷纷挤入我们的视野。流行歌曲也开始井喷,各种风格竞相登场。高亢如《黄土高坡》,如崔健的《一无所有》,野性如《冬天里的一把火》,深情款款如《冤凝眉》,如《北国之春》等,均是校园文艺晚会上的主打节目。
读高一的时候,我与两个高三的学姐以姐弟相称,这种美好的缘分一直延续到今天。有一年寒假,她们来我家玩。晚上,姐弟仨围坐在柴火灶旁聊天,不知是谁提议唱歌,于是,我们就一首一首地把将会唱甚至不太会唱的流行歌曲全部唱了一遍,当然我基本上是滥竽充数。
一个姐姐属豪放派,恰好其名字中有一“梅”字,她唱的费玉清的《一剪梅》,高昂激起,自带英气;一个姐姐秀静柔弱有古典之美,她唱的《大约在冬季》、《昨夜星辰》,有一种深情与深沉的力量,这种力量足以穿透时间——今天,闭上眼睛,那样的声音仍然能够在我耳边盘旋。
那真是一个被歌声浸泡的无比美好的夜晚。
……
俱往矣。
那个年代的歌神,那个年代的粉丝,都在慢慢老去。张学友演唱会上时常有通缉犯被抓,被抓者大都为中年大叔,这样的铁杆粉丝,也算是那个已经远去的流行歌曲时代夕照犹存的一种见证。
是的,没有什么比歌曲更能暴露一个人的年龄了,也没有什么比歌曲更能标示两代人之间的代沟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歌谣,正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一样。我们已听不懂年轻人喜爱的歌曲,我们念兹在兹的流行歌曲,对年轻人来说也早已成为了昨日星辰。
不过,我仍然相信,文明是呈曲线运动的,它是一个波浪线而不是一根直线,有高峰也有低谷。而上个世纪80年代就是这样一个高峰期,文化奔涌浩荡,即就流行音乐领域而言,诞生了无数被时间打磨得更加锃亮的经典歌曲,成为一个时代的精神标识。
教我如何不怀念它?
(投稿邮箱:bcsxk2016@163.com)
李跃
冰川思想库特约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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