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诗艳:背 篓
谢诗艳,1978年生,湖北巴东水布垭人。马不停蹄的生活中,一直有一颗热爱文学的心。
背 篓
在恩施土家族农村长大的我,从一出生就在跟背篓打交道。
七十年代末,虽然物质匮乏,但农村礼节还是特别讲究。我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外婆就找当地的篾匠织了一个花背篓,一个毡背篓,一个烘篓,在我满月那天风风光光、排排场场去当了一天外婆。
母亲说,我小时候很听话,极少哭闹。花背篓被椅子抵在灶屋门边,我就自己玩着手上的彩牙棒,边欣赏母亲的厨房交响曲。刮洋芋、洗菜切菜、剁猪草。火钳、吹火筒、水瓢、锅铲齐上阵,那美妙的灶屋旋律、醉人的土家饭香、还有从来不曾离开我视线的母亲忙碌的身影,都是我生命中最初快乐幸福的源泉。母亲说,每当她忙完活来抱我从花背篓出来时,我伸出的小手和如花的笑脸,就能洗净她一天的辛苦和疲劳!
慢慢大点,花背篓已经装不住调皮好动的我了,便换成简单结实的毡背篓。小被子也不用了,调皮的时候往毡背篓一放,在母亲背上跟着在灶屋和猪圈之间来来去去,听母亲讲,有多少次,调皮的我从她背上的毡背篓爬出来,骑在她脖子上,她边干活边顾着我,怕我掉进锅中或是猪食槽里。毡背篓轻便,适用。记忆中,父母每一次去合作社,就是用它,而我和妹妹期待的是他们回到家,毡背篓里面除了所购的各种生活物品,更有我们心心念念的饼干、糖果。过年过节,去外婆家,毡背篓里定是母亲精心收拾的一背篓东西,而回来时,外婆收的东西肯定是冒过毡背篓半头。
再大点,我上学开始寄宿了,毡背篓更是陪伴我整整七个春夏秋冬,每个星期,我用毡背篓背着土豆、大米、雀米饭、炸辣椒……以及母亲的担忧、叮嘱、期待去离家十几里的镇里去上学。
除了毡背篓,土家人家里都还有一个篾条粗糙,样子丑陋的大背篓。它没有花背篓精美,没有毡背篓轻便,但它们却有着不可比拟的承载和内涵。我们家的大背篓,是母亲的专用工具,不记得有多少次的清晨,我还没起床,母亲便背着一大背篓猪草回来,印象中,家里的大背篓一直跟随着母亲在地里,几亩地里的苞谷、洋芋、红薯、大部分都是母亲用大背篓一次次背回来。
脚背篓,则是土家汉子的必配工具。它的主要功能并不是装东西,而是承重!底部两块坚硬结实的宽竹片,托起整个背篓的挺拔,背篓口比底部只大一圈。如果说花背篓看起来柔美,毡背篓看起来轻便,大背篓看起来粗犷,那这脚背篓给人的感觉绝对是严肃、深沉,你看不透它到底能承受多大的份量。
这坚硬结实的脚背篓自然得配上父亲宽厚结实的肩膀!脚背篓配上筐子打杵,一框框粪背出去,一篮篮粮食背回来。记得我刚上小学,父母便筹备做房子,需要很多的木料。那时候的父亲,一个破草帽、一块皮肩、一个打杵子、一个脚背篓就是父亲的标配,一根根,一趟趟从山上燕子衔泥般把木料运回来。
写到这里,不得不说说土家的背叉子,它虽不是蔑制的背篓,是用木头做的农家工具,却和背篓同属一个系列,都是土家人用来背运的工具。相对于脚背篓来说,背叉在父亲肩上的时间更多,一个背叉,一把斧头两把刀,砍柴割草都是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父亲就在脚背篓和背叉的陪伴下渐渐老去!而那立起来的背叉,像极了父亲佝偻的身躯!
土家汉子的脚背篓和背叉,背的不仅仅是一根根木料,一栋房子的柱梁,更是一个家庭的支柱、责任和担当!土家汉子的肩上,背的是一座座浑厚的大山。
父母一生辛劳,上孝下慈,是一个家庭和谐美满的根基。而土家的背篓,它装的不仅是父母的心酸劳累,更是他们对孩子们无可替代的爱。土家的背篓里,装的是我的童年,是连绵不断的亲情,是土家孩子飞出大山的梦想和希望……
上次回到家里,看着老屋里的背篓背叉,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花背篓早已蒙尘搁置,毡背篓父亲还在使用;大背篓因为母亲的离去被丢弃到角落,背篓口已经散开;脚背篓则挂在火坑楼梭上,一个大大的蜘蛛网结在背篓口;唯有背叉安静地呆在门口阶沿上,快要断了的系上缠着我小时候用过的围巾,那围巾随着微风轻轻飘荡,似乎在向我诉说着它们的落寞与曾经的辉煌……—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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