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画廊反转风波：愿所有善良的年轻人，别在受骗后成了机警的大人

作者|金快乐  编辑|彭顺利  封面摄影|张立洁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生活。——罗曼·罗兰《米开朗基罗传》

今天，很多人的朋友圈都被“小朋友画廊”刷屏了。据了解，参与活动的用户花一元购买一幅精智障碍群体的画作，就相当于向腾讯公益平台上的“用艺术点亮生命”公益项目进行了捐赠。

这些画作的作者均为自闭症患者、脑瘫患者、精神障碍患者、智力障碍患者。每个作品下方附有作者的名字、年龄、作品简介以及一段语音留言。

这几乎是一个跨越各个人群的公益项目，在我的朋友圈里，创业圈的、媒体圈的、公益圈的，各种平日交集不多的朋友都纷纷参与其中，连我远在老家卖服装的发小也买了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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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画廊”展示的36幅画作均出自精智障碍人群，他们来自上海、广州、深圳等多个城市，年龄在11-40岁不等，画作中展现的艺术天分和生命力令人感动而讶异。 

不过，随后剧情出现了“反转”，有消息称，该项目涉嫌“投资商欺骗行为”。

有多少热心的捐赠者，就有多少热衷于“反转”的理性人。这个所谓的“反转”传播速度惊人，很快，腾讯便出面回应称，“小朋友画廊”H5是由腾讯公益和“WABC无障碍艺途”公益机构联合出品的线上线下互动公益项目，不存在所谓的“投资商”。

善款将用于帮助患有自闭症、脑瘫、唐氏综合症等精智障碍的特殊人群改善生活，融入社会，实现自我价值，不存在“分成”。

排除所谓的“投资商”谣言，对这一公益项目表示质疑的仍大有人在，有人担心善款的最终流向，有人怀疑这些画并非“小朋友”们所绘，也有人批评这是将自闭症人群浪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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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网友质疑”小朋友画廊”公益项目资金不透明，画作作者连十分之一钱都得不到。

我想这些担心都不无道理。

毕竟，从小到大，我们被骗得太多了。如今终于“成熟”，长成了一个机警的大人。

当下中国的公益环境，也确实需要我们保持足够机警，以避免善款落入骗局之中，饱了某些坏人的私囊。

但从爱心满满，到所谓“反转”，再到腾讯辟谣，这一系列过程来得实在太快。

你的爱心并不廉价

短短半天时间，“小朋友画廊”的1500万元募集目标便已经完成，超过581万人次参与募捐。除了赞叹其出色的营销模式外，网民对表达同情心的强烈需求，也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虽然有人批评这是廉价买安慰，但我认为这样的批评毫无道理。

尽管只要1元，但参与成本低，并不意味着同情心廉价。相反，这样的低参与成本，使得这一公益项目迅速扩散，也吸引更多人参与其中。

比起大灾之后的捐款攀比，以及针对明星和企业家的逼捐声音，这样的公益项目显然更贴近慈善的本来面目。慈善并不是富人的专属，爱心也不能以金钱衡量。通过建立低成本、便利的公益渠道，让更多人的同情心找到表达的出口，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买画的人不是傻瓜，对他人苦难的悲悯之心，本就是藏在人性之中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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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门槛、高互动的传播方式是“小朋友画廊”刷屏的重要原因。

由于许多慈善机构的捐助体系较为繁琐复杂，对于善款的流向也不够公开透明。因此，普通人在决定进行一个慈善行为前，所需的分辩成本太高。

我曾作为记者参加过一个会议，事后在主办方提供的一袋会议材料中，发现了一个装有500元车马费的信封。感到不安的我后来匆忙将钱捐给了一个公益平台，但事后当我希望平台提供一个捐款凭证时，却发现这个公益平台连客服电话都没有。

不可否认，中国存在一些打着公益旗号的诈骗和犯罪，还有一些公益组织的所作所为令人不齿。在郭美美事件之后，人们对各类公益平台的信任暴跌，公益丑闻和风波不绝于耳。

“义工李白”闫伟杰是凉山两家民间慈善组织的负责人。2016年1月，其在众筹平台运营的“给凉山代课老师补贴”项目，短短5天便筹集141万元善款，由于公益项目宣传与事实不符，引起警方注意。

法院调查发现，闫伟杰在担任凉山汉达社工服务中心法定代表人期间，侵占单位慈善项目资金67290元，挪用慈善资金100000元，其行为构成职务侵占罪、挪用资金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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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6月，自称为“中国红十字会商业总经理”的郭美美在网络上高调炫富，引发质疑。尽管警方调查及郭美美本人供述显示，郭与中国红十字会毫无关系，此事引燃引发了公众对慈善机构的信任危机。有调查显示，郭美美事件后，全国7月份社会捐款数降幅超过50%，慈善组织6到8月接收的捐赠数额降幅更是达到86.6%。

这是一个同情心被消费的时代，同时，也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时代。正是由于同情心被各类骗子和不靠谱的公益组织消费、消磨，因此，当一个可信的公益平台、一个可靠的公益项目出现后，人们才会如饥似渴地参与其中。

骗子横行，并不是因为同情心泛滥，而是这些同情心找不到合适的平台和出口。所以，你的同情并不廉价，请不必妄自菲薄。

只是，对于普通人而言，辨别一个公益平台或组织是否靠谱的成本太高，在一个忙碌的商业社会中，我们都有爱心，缺的只是时间。

希望科技和互联网的发展，可以让献爱心的成本越来越低，直到一天，就算傻瓜也可以轻轻松松地献爱心。

而这次“小朋友画廊”所做的，正是这样一件事。

奉献爱心的你并不是傻，而是善良

我很能理解那些质疑者，毕竟，我也没少受过骗。

十几年前，我还是个愚蠢天真的学生，那年假期，我随我那做生意的叔叔去上海参加一个食品和酒类的展会，帮他打点下手。那是我第一次去上海。

展会期间，我那机敏过人的叔叔在会场内四处转悠，让国内外不少参展商家相信他是个有眼光的投资商。然后他以研究食物样品为由，拎回了一大袋子的各类参展食品，满载而归。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就在他巡回忽悠期间，他留下了一个愚蠢的侄子照看自己的展位。

我们的展品是外国原装进口的葡萄酒。在我留守展位期间，骗子们纷至沓来，以要举办大型酒展之类的谎言，从我这里骗走了许多瓶葡萄酒。这些葡萄酒的价格，比我叔叔骗回来的那些食品更昂贵，我甚至还殷勤地为他们弄好包装。

为此，回去的路上我被叔叔数落了一路。就在我们快要抵达住处时，遇到了一对衣着体面的母女。她们表示自己是外地人，初到上海便丢失了钱包和全部行李，已经饿了一天了，希望能要点钱吃点东西。之后她们便会去投奔亲人。

叔叔拉着我迅速走了，“骗子”，他说。

回到住处后，我坐立不安，找了个拙劣的借口下楼，给了那对母女一点钱。

第二天参展回来，路过同样地段，远远地，我们又看到了那对母女。叔叔指着她们，告诉我，你看，她们还在用同样的故事骗钱。

前一天，我那拙劣的借口显然没有骗过叔叔，但他并不拦我，他清楚，有些事情如不亲眼目睹，天真的我不会相信。

在后来的十几年里，我还是辜负了叔叔的教诲。当年那个精瘦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出了肚腩，但仍经常被骗，这无疑很丢脸。

我曾在北京南站，一个下午连续遇到了三个向我要钱吃饭的年轻姑娘。前两个我给了钱，到了第三个我实在忍不住，我告诉她，她是今天下午第三个向我要钱的姑娘。我问她，她们之间究竟是同事关系还是竞争关系？我话还没说完，姑娘捂着耳朵跑了。

我宁愿相信，她捂着耳朵是因为她还有羞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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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里的乞讨者大多穿着并不整洁的服装，或肢体残疾，或背着麦克风弹唱乐曲，或带老人或幼儿乞讨。但据地铁部门调查统计，80%乞讨者家庭并不贫困，家中有劳动力，可以找份正当工作。经验丰富的“职业乞丐”每日收入超过1000元。

得承认，生活中充满了这样的骗局。随处可见的那些假扮落难驴友的人，只要买辆自行车、穿上骑行服，在地上写几个字，便可坐享人们的善心。据说日均“收入”最多能有2000元。

他们的最可恶之处，不在于骗，而在于消费人们的善良。导致的后果便是，我们对寻求帮助者，总是心怀警惕。而那些深处困境中的人，或许会因此失去得救的机会。

一想起这些钱本可以用来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我便倍感沮丧。我知道这些骗子得手之后，会为自己的一时聪明而得意，并在背后嘲笑那些施舍的人，称他们为“傻瓜”。

但愿，那些我们曾施舍帮助过的人，不全是骗子。

但愿，不是每个受过骗的善良少年，都会长成一个机警的大人。

我们确实需要擦亮眼睛，但别让对骗子的警惕消磨了我们的悲悯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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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底备受关注的罗一笑事件中，网友每转发文章一次，便有公司为其捐款1元。短短几日，超过11万网友打赏超260万元。但随着网友曝光罗尔在深莞拥有3套住房、2辆汽车，部分打赏捐款的网友感到善意遭到欺骗或戏弄，导致舆论反扑。

我想起一位曾经的师长，他比我年长不少。但和我一样，从学生时代起，他就没少受骗。而且同样的骗局套路跨越时代，几乎一成不变，无非是在火车站说自己没钱买票，或没钱买吃的。

但是当他遇到一对在路上向他借钱的农村母女时，他还是请她们吃了一顿饭。他告诉她们，自己曾有过多次上当受骗的经历。

“我并不能完全相信你们，我见过很多这样骗人的事，但我还是要帮你们。我是北大的学生，我希望这个社会变得更好。”

回到这次“小朋友画廊”刷屏事件，即便腾讯辟谣已有数小时，质疑声浪依然未平，但我始终相信，质疑始于我们并未遗忘的善意，以及对慈善行业更为规范透明的要求。

和屏幕前的每个人一样，我希望这次公益活动的后续能够更家公开透明地披露，接受公众监督，让大家看到善款是否实实在在用在了残障群体或是画作者的身上。

我也想告诉献那些买了“小朋友”画作或是想买却没来得及的网友们，世界从未不复杂过。献爱心前确实需要花一点时间对公益平台和项目进行甄别。但即便你真的遭遇反转，也请不要遗失初心。

因为，你不是傻，你只是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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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编辑|马茹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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