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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懂鲍勃·迪伦与民谣浪潮,还缺这一篇!

虎子 布鲁斯博物馆 2019-11-12

接上篇:民谣复兴与鲍勃·迪伦》阅读...


『民谣浪潮中的布鲁斯复兴』

如火如荼的民谣复兴浪潮,夹杂在各种社会问题里汹涌澎湃。追求自由主义的年轻群体,对种族隔离另一边的世界充满好奇。


墙外的真实情况,他们完全没有概念。


这种时候,找一些老黑人艺术家来充当精神领袖,就再合适不过了。如果把那些最能代表美国根源文艺、最纯粹的艺术家从新请回舞台,那么就可以吹响种族平等的号角!在艺术层面,为种族平等打开大门!

 

多么一厢情愿的决定,又是多么美好的憧憬。非常之大幸,大批被认为已经死了的老布鲁斯艺人,真的从沙沙作响的老唱片里走出来了!


民谣浪潮中——根源布鲁斯复归浪潮拔地崛起!

▲Delta Blues先驱——Bukka White


为这次复兴根源蓝调打前锋的,是山姆·查特斯(Sam Charters)与迪克·沃特曼(Dick Waterman)两位先驱。他们作为布鲁斯寻根猎人,寻访了无数南部城镇。


一时间,桑·豪斯(Son House)回来了、斯凯普·詹姆斯(Skip James)回来了、斯利普·约翰·埃斯特斯(Sleepy John Estes)回来了、密西西比·约翰·赫特(Mississippi John Hurt)回来了、布克·怀特(Bukka White)也回来了!

 

这下热闹了!

 

这帮老艺人们,已经三十多年没靠音乐吃饭了。他们有的在无水无电的昏暗环境中,饿得要跟老鼠抢食物,而有的已经瞎了。


在赤贫到极限的生活中,他们很难想象外面的世界,他们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以前甚至没有权利和他们对视的白人,为毛突然要听我们的音乐了?

▲Delta Blues先驱——Son House

就在这时,芝加哥的切斯唱片嗅到了商机。这下变天了!良机怎么可以错失?你们不是说插电的布鲁斯不正统么?满足你们!


莱纳德·切斯赶紧让穆迪·沃特斯调转枪头,一系列打着民谣旗号的蓝调唱片,顺势混进白人市场。

 

切斯唱片玩真的了。

▲Chess唱片——Folk Blues系列名盘


1964年,瞄准了民谣市场,,一张由穆迪·沃特斯打造的旷世之作——『Folk Singger』横空出世!


录音前日,莱纳德·切斯让穆迪回密西西比找一个老黑人来做伴奏乐手,谁知道隔天穆迪却带来年轻的巴迪·盖。

 

这把莱纳德给气得,语无伦次了!原定的时间又不能推迟,闭着眼睛录吧。


录音时,穆迪重拾久违的滑棒吉他,巴迪的伴奏天衣无缝。录音结束后,这回莱纳德笑开花了,迎上前握住巴迪的手:你还有这一套呐?巴迪会心一笑(这不废话么,哥也是弹着木吉他长大的)。

▲Muddy Waters黄金唱片——Folk Singer

尽管借助了民谣的旗号,这张依然属于100%的布鲁斯回归之作,成为无数乐迷一生珍藏的黄金唱片。

 

顺势,横跨战前与战后的德州Bluesman——闪电·霍金斯(Lightnin' Hopkins),在此浪潮中,得以留下了巨量的录音遗产,我们该为此鼓掌。


『新港音乐节——传统派和革新派干起来了!』

1964年,被再次发掘的老布鲁斯艺人们,被请上新港民谣音乐节舞台。


战前,这些被时间胶囊封存了30多年的老布鲁斯,终于重见天日,光芒四射!


台下坐满了受过高等教育的白人青年,没人知道这些老家伙还能不能唱,当斯凯普·詹姆斯一开口,全场都惊呆了!

 

那一刻,种族的分类已经变得多余无比!


在后台,费劲千辛万苦把这些老艺人找回来的蓝调猎人们,看到眼前的一幕,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才是纯粹的美国民间艺术呀,那些在唱片中也无法直观感受到的,才是布鲁斯之所以叫布鲁斯真正的原因吶。

▲Skip James——Newport Folk Festival

白人青年们,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三角洲布鲁斯大师,瞬间明白——要想了解这个国家真正的历史,那你得听听布鲁斯音乐。


之后,白人将这些音乐收入自己的囊中。一下子,战前老布鲁斯似乎又找到了新的归属,它的未来——在白人那里。

 

所以你看,民谣和布鲁斯,从一开始,就紧密联系在一起。


这一场小小的音乐会影响力到底有多大?


在民权运动的巨大压力下,美国国会于1964年通过《公民权利法案》,1965年,《选举权利法》正式颁布,非裔美国人的在选举权方面的限制终于被解除,在公共设施方面,种族歧视和种族隔离制度宣布废除。

 

这一役,自由主义方胜出。


▲1965——Newport Folk Festival

本应为自由主义的胜利而高兴,但或许是高兴过了头。1965年这一届新港民谣音乐节,又出事了。

 

还记得民俗音乐学者的先驱——艾伦·罗麦克斯吗?这一届音乐节由他担任演出主管。


登上65年新港音乐节的重量级人物有两组,一是民谣浪潮的时代代辩人——鲍勃·迪伦,二是新谱芝加哥白人布鲁斯乐队——保罗·巴特菲尔德布鲁斯乐队。

 

保罗·巴特菲尔德布鲁斯乐队(Paul Butterfield Blues Band),是由几位穆迪·沃特斯的忠实拥泵共同组建。这几位芝加哥大学的学生,也是穆迪·沃特斯第一批白人爱徒。

▲Paul Butterfield Blues Band——Newport

万众瞩目的鲍勃·迪伦,给大家准备了一个惊喜——他带着电吉他走上舞台。没想到,台下观众懵逼了,如同遭受当头一棒!我们想听的民谣吶?木吉他弹唱呢?


在愤怒的讨伐声中,保罗·巴特菲尔德布鲁斯乐队,从侧面舞台登场。他们接上了巨大的音箱,声压巨大无比!

 

保罗·巴特菲尔德乐队,用纯正电声的芝加哥布鲁斯,与鲍勃·迪伦一起,炸开了音乐节的上空。他们摧枯拉朽,牛逼得要命!台下有人听疯了,有人脑袋炸了。。

▲鲍勃·迪伦——Bob Dylan

这时,作为主管的艾伦·罗麦克斯不高兴了。他觉得心里神圣纯粹的布鲁斯被侮辱了:“插上电的布鲁斯都是冒牌货!”这一句,让保罗乐队的经理人——阿尔伯特听到了,他说:“艾伦,你刚才说的话太他娘傻逼了!”


对骂叫阵,老哥俩拳脚相向,干起来了!台上演出的声音炸裂了,而舞台旁,这俩人厮打在泥水里。艾伦打不过阿尔伯特呀!那我也跟他干吶,这么多年心血,不能让让电声乐器给布鲁斯贴上廉价的标签。


两人打的水深火热,不可开交。

 

▲1965——Newport Folk Festival主管们

传统派思维里,从密西西比农田里走出来,拿着木吉他演奏的布鲁斯才是最纯粹的艺术,他们才是布鲁斯的缔造者;


同时,革新派觉得,新时代要有新时代的布鲁斯,你那些陈旧的玩意过时了!都市摩登布鲁斯之声,才是人们渴望和应该追求的东西,你懂个毛啊?

 

这不是民谣音乐节么?


白人两派观念的碰撞,其实分不出胜负高低。在黑人自身传承中,新派布鲁斯并没有丢弃密西西比的基因。但这些守旧白人们的精神,也同样值得鼓掌。谁也没错,错就错在种族隔离。

▲Folk Blues先驱——Skip James

这么一闹,好处最多的谁?当然是搞商业的唱片公司了。在这些活着“回来”的老艺术家影响下,唱片公司开始大量发掘战前布鲁斯的录音。


这阵浪潮的尾声,是值得庆幸的。


人们因此,重新记住了这些伟大黑人先驱的名字。超过300组战前蓝调艺人的唱片被重新翻录,在此之前,它们就在那里沉睡着,已经没有了任何商业价值。


所以有时候,说故事的人不一定靠谱,要看故事本身。


就像当年,约翰·哈蒙德在纽约卡耐基音乐厅举办『摇摆与福音音乐会』时,为了向白人听众推广布鲁斯,硬是让一向光鲜的大比尔·布朗兹(Big Bill Broonzy)扮成农民。其实,布朗兹早就是芝加哥黑人中的大明星了。(注:原来是要请罗伯特·约翰逊的,没想到,罗伯特就这么神秘的死了)。

▲战前Chicago Blues先驱——Big Bill Broonzy

他跟观众说:布朗兹是一位出色的歌手,说服他来演出并不容易!他放弃了棉花田,抛弃了家里的骡子,这是他第一次为白人观众演出。

 

这回,唱片公司看到契机,又打起了罗伯特·约翰逊的主意。这位布鲁斯前驱,被嘉冠为——三角洲布鲁斯之王,唱片也被从新发行。在当时,人们对这位神秘的歌手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死了,而且连一张照片都找不着。


他的音乐,技巧高深莫测,已经超出了凡人能达到的范畴领域,而这恰恰最能代表三角洲的神秘色彩。所以,“在十字路口拿灵魂与魔鬼交易”这样的鬼话,正好填补人们想象的空白。

▲King of Delta Blues——Robert Johnson

顺便一提:新港音乐节始于1954年,最开始叫新港爵士音乐节。1958年,查克·贝瑞登台,引发一时轰动。


最有话题性的是1960年那一届,穆迪·沃特斯初次登台为白人观众演奏,谱写了一个传奇佳话。作为分场,新港民谣音乐节始于1959年。所以这两个音乐节同出一处,又是两回事,容易搞混。


而民谣复兴浪潮的延长战线,从1962年一直延续到了1970年。另一个名叫『美国民谣蓝调音乐节』,同样由白人背后主导,每年在欧洲各国举办。大批蓝调艺术家渡欧传道,将布鲁斯基因撒在欧洲大陆。


之后,美国民谣蓝调音乐节回归美国本土,一直办到了1985年。从1984年开始,第一届芝加哥布鲁斯音乐开办,从此取代原本的美国民谣蓝调音乐节。

▲Howlin Wolf Band——Newport Folk Festival


聊了这么多,该往回看鲍勃·迪伦了。


『鲍勃·迪伦——根源音乐传播使者』

关于鲍勃·迪伦的文章实在多如牛毛了,各种热点性评论一直层出不穷。我们就挑干的唠吧。

 

从第一张出道专辑开始,鲍勃·迪伦就与根源音乐结下缘分。当然,并不仅限于布鲁斯。


各种传统形态的音乐,都在民谣浪潮时期被挖掘出来。但在迪伦发行的专辑、创造的音乐中,战前的老布鲁斯——确实成为鲍勃·迪伦血骨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近年,鲍勃·迪伦完全进入传播根源音乐模式。读迪伦的自传也能深刻感受到这一点。也许是年龄大了,向世代传播根源音乐,渐渐成了鲍勃·迪伦的使命感。

▲鲍勃·迪伦——Bob Dylan

从2006年开始,鲍勃·迪伦开始做起了电台DJ,一档名为『Theme Time Radio Hour』的节目,成为无数人认识根源音乐的起点。迪伦侃侃谈着精彩的故事,电台里流淌出布鲁斯、灵魂乐、乡村、老民歌、爵士……等各种根源音乐。


节目非常流畅自然,台本写得好,迪伦讲得也好。

迪伦在这些老古董音乐中挖掘出了新的点子,融入自己的创作,并提炼出完美的艺术性,再传给后人。


从《从返61号公路》、《像一颗滚石》、到致敬查理·帕顿而创作的《High Water/致敬Charley Patton》,不是纯翻唱,而是迪伦充满诗意、极具创造性的作品。这是迪伦作为艺术家伟大的地方。

▲鲍勃·迪伦——Bob Dylan

而聊到根源音乐,就不得不提哈利·史密斯(Harry Smith)的功绩。


这老先生,编撰了一套感化了迪伦的唱片『Anthology of American Folk Music』,涵盖1920~30年代的黑人布鲁斯、陶瓶乐队,和白人的乡村、劳工歌曲,还有古老的叙事歌曲,内容极其丰富多彩。

 

60年代民谣复兴浪潮的风云人物们,大多都曾受到这套唱片的影响。人们对1920~1930年代的音乐,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受到的冲击很大。


台湾某著名乐评人,如果也好好听听其中的内容,就不会写出“是The Beatles让「自己写歌、自己唱的摇滚乐团」,成为此后几十年流行乐坛的主流规格。在此之前,「写歌作品」和「唱歌表演」是各司其职的专业..”这样让人哭笑不得的内容了。

▲鲍勃·迪伦——Bob Dylan

在此浪潮中,战前的陶瓶乐队(Jug Band)已得到了全面的复兴。


受美国民谣复兴浪潮的影响,英国开始以陶瓶乐队为基础,由此延伸创造了一种新风格——『Skiffle』(国内翻译成:噪音爵士),一时间大肆流行。

 

之后,随着民谣复兴浪潮,陶瓶乐队也一起传入日本。并且一直延续至今,在日本横滨,每年都会举办大型陶瓶乐队室外音乐节,今年已经是第17届了。来自全球的顶尖陶瓶乐队在此登场,经过100多年发展,这种战前黑人传统乐队,得以在亚洲土地上全面复兴。

▲陶瓶乐队——Jug Band


『鲍勃·迪伦与根源布鲁斯』

在鲍勃·迪伦的出道准备期,约翰·哈蒙德给了迪伦一张罗伯特·约翰逊的唱片。迪伦在自传中提到,他因此受到强烈冲击,特别是在歌词的创作方面。


Blues——其音乐性对于整个民谣复兴有多大的影响,可以从迪伦的作品中找到很多重要的信息。

 

非黑人音乐家演奏布鲁斯,在全球化的今天,已经不存在什么阻碍了。而鲍勃·迪伦所在的60年代,情况大不一样。


他从非常独到的视角出发,用自己的感觉诠释它们,一边感受时代的呼吸一边拆开这些老音乐,再自由地重新组合,然后加上诗人特性的装饰,就诞生了带有尖锐批判性的音乐。

▲Leonard Cohen&——Bob Dylan

除了在上一篇提到的,迪伦的出道专辑,翻唱过7位战前布鲁斯大家的作品外,在下面这些专辑中,也可以找到非常丰富的老布鲁翻唱集合。

专辑『Good As I Been to You』中;密西西比·约翰·赫特(Mississippi John Hurt)、布兰德·威利·麦克泰尔(Blind Willie McTell)、布兰德·男孩·福乐尔(Blind Boy Fuller)、密西西比酋长组合(Mississippi Sheiks)等人的音乐,通过鲍勃·迪伦,再次传遍千家万户。

在专辑『Modern Times』中,迪伦翻唱的斯利普·约翰·埃斯特斯(Sleepy John Estes),和孟菲菲斯·咪妮(Memphis Minnie)的两首经典,被后世经久传唱。

▲Bob Dylan——翻唱Blues唱片


在专辑『Tell Tale Signs』中,罗伯特·约翰逊(Robert Johnson)的一首《32-20Blues》,更是经典中的经典。

鲍勃·迪伦从根源布鲁斯中学到东西,远不止限在音乐层面。作为表现者,到底要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这些在音乐审美中,也有着极重要的意义。

 

如果你愿意,可对比听一下迪伦翻唱的老经典,再回头听听迪伦的原创作品。


无论是那种带着鼻音的甜美哼唱、沙哑的声线,还是音乐中丰富的表情,都有了具象的出处。

▲鲍勃·迪伦——Bob Dylan


『结语』

鲍勃·迪伦说过这么一段话:“最近我发行了一些翻唱的专辑,像其他歌手的翻唱一样,但其他歌手得到的评论和我不一样。


评论家总想从我这挖点话题。媒体把我翻唱歌手的名字全列出来了,就像你们真知道这些人似的?那都是些现在谁也不去听的人了。

 

看到这些被列出来的名字,我真的太高兴了! 终于在报道中看到他们了。也许花的时间有点长,但终于看到了。为毛花这么时间,实在让人费解。唯一遗憾的是,他们没能在活着的时候看到自己名字。

 

评论家们,说我一直在背叛大众的期望,而我呢,在背叛这些期望中积累了艺术生涯。这是真的吗?

 

「您靠什么活着?」

「哦~我靠背叛。」

——鲍勃·迪伦说

▲鲍勃·迪伦——Bob Dylan


『去看鲍勃·迪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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