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奇妙夜》第四回(连载)|牧白周五懷古
人鬼奇妙夜
文:周牧白
“你該不會計較所謂的年齡吧。”
“你知道我們差了多少輩嗎?”
“論輩份,我是前輩,你是晚輩;論年齡,我還是十九歲,你肯定比我大。可這些,重要嗎?輩份、年齡無不是庸人自擾、癡人說夢,當不得真。
以前聽人說過:時間不是一維的,無所謂倒退、順進,無所謂過去、未來,宇宙是由概念預設的,世界不過是其演繹。
與其沉溺在過去和未來,不如跟現在的自己握手言和,活出一個讓世界都莫敢遺忘的自己,那才叫精彩!”
“你希望世界記住你什麼?”
“世界是善變的,他們記住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關心的人關心我,由此概念預設的宇宙,才是無敵於天下的。”
“生當作豪傑……”
“死亦為鬼雄!”
“那你說說你的想法。”
“我想為當年的亡靈帶去些許撫慰。”
“此話怎講?”
“當年中日萬家嶺一戰,日軍死傷三千,我軍傷亡兩萬三,差不多八個拼一個,這段曆史,我們是以勝利者的姿態書寫的,但卻一點也不輕鬆。多少亡靈幽魂,還在那空中盤旋不去。”
“你已離開歷史現場多年,又是如何知曉的?而且,你我對話,全無障礙,你的所見所聞又是如何與時俱進的?”
“你知道蒲松齡那麼多鬼故事都是哪裡來的嗎?”
“那都是他請人喝茶聽來的。”
“他窮得叮噹響,哪有那麼多茶錢請人講鬼故事?有也是一小部分。關鍵還是人家守得住清貧,召得來狐仙。”
“你說我是狐仙?”
“比喻總是避重就輕,但道理還是顯而易見的。”
“反串白狐,是我三生有幸。”“不說我打擊報復就好。大叔,孺子可教啊!”
“你用詞太跳躍了,我跟不上節奏。”白起鶴站起身,拍拍屁股,然後一手拉起賴靜靜。
“白才子也有甘拜下風的時候?”
“不服不行啊,姑奶奶!說吧,接下來我們去哪找那陰陽鏡?”
“虧你還記得。”
“哪能把你的正事給擔擱了呀!我的朋友還有十五分鐘到達附近的廟前街上,我們這就走過去。”白起鶴將手機塞進褲兜裏,隨手掏出此前靜靜遞給他的綠光棒,“這個是幹什麼用的呀?”
“我還正想問你呢。你拿著,等下尋找陰陽鏡用得上,並且,還能適時保證你的安全!”
“好吧。今晚月光皎潔,走路也不用手電筒了。要不今晚你就客串一下我的女朋友?”
“明天就不是了?不要。”
“我是為了方便完成你交待的任務,排除一切干擾。今晚以後,就兩不相欠,一身輕鬆。
跟你說,我這位朋友四十分鐘後會到這裡來接我們,興許一高興,一機靈,他就立刻把我們直接帶到目的地了。
我這朋友不同凡人,只要靠譜的事,全不在話下。你說的陰陽鏡,估計就在方圓二十裡地上,興許只是個地名也不好說。
他可是這一帶出了名的百事通。只要我這兄弟一出山,基本上這事就成了。我趁我們說話的間隙,已把尋找陰陽鏡的事跟他聊了,他上着心呢!”
“我也是別無辦法了。你這位兄弟叫什麼?
“牧青。”
“木青,怎麼像是鬼子的姓!”
“不是那個木青。是牧馬人的牧,青出於藍的青。”
“好吧,這名字我喜歡,白起鶴我更喜歡。”
“我只是希望你今晚客串一下我的女朋友。”
“幾個意思?感覺是我要賴著你。那如果不小心喜歡上你那個叫牧青的兄弟,你作何感想?”
“他是不可能愛上別人的。”
“他心有所屬了?”
“是的,他的身心都已許給繆斯了。”
“還好沒有許給如來或觀世音菩薩。女生是不會吃文學女神的醋的。”看着白起鶴故作姿態的表情,賴靜靜似有所悟:“那位女神貴姓?”
“姓曾。”
“曾繆斯。”
“算你聰明!”
“我是不會喜歡上一個心有所屬的人的。我看你還湊合,都長成大叔的年紀了,還在等著誰。”
“誇我,還是埋汰我?”
“明貶暗褒。”
“謬贊,謬贊!說說你當年的事吧。”
“在我十八歲的那一年夏天,我從昆明的西南聯合大學一路坐車前往九江,去抗日第一綫探望我的軍人父親和未婚夫。”
“一九三八年七月在九江打小日本,他們是戰神薛岳將軍的部下?”
“算是吧,但直接歸抗日先鋒張發奎將軍領導。”
“失敬,失敬!你繼續說。”
“等我七月十日到達湘潭的時候,日寇已從湖口向九江進攻,國軍誓死抵抗。只聽說九江市民拚命往山上躲,沒看見哪個老百姓還像我這樣向人間地獄跑。很顯然,去九江的路途徹底中斷了。
幾天後,我滯留在南昌的小旅館,再難乘車出城向北跨近一步。直到七月二十六日,九江淪陷,我的心理防線也徹底失守:早在二十三日,日寇在姑塘登陸,國軍一個整營的官兵全部戰死,其中就包括我的父親和未婚夫。也許早有預料,在確認這一消息的時候,我反而變得異常平靜,沒有傷心落淚。
直到十月十七日,得知國軍開始從萬家嶺戰役中全綫撤退,我竟嚎啕大哭起來——我不知道這家仇國恨何日能報。後來聽說日寇要打到南昌來了,我心一橫,死也要跟家裡的母親和年幼的弟弟在一起。
直到一九三九年過了元旦,我才步行回到老家吳城,跟活着的家人們團聚,過了一個人世間最悲劇的春節。還沒過完正月,吳城突遭日寇空襲,我在炮火聲中黯然離世。”賴靜靜很平靜地講述完,望着已滿眼淚花的白起鶴,笑道:“看你,還哭起來了!”
“此處就該有眼淚。”白起鶴用手背揩了揩,平復一下後,繼續說道:“此前我剛好調研過這段時間這片區域有關抗日戰爭的資料。日軍是在一九三九年三月十七日進攻吳城的,由臭名昭彰的岡村寧次親自指揮,然後用了十天時間,又迅速佔領了南昌。那時的贛中、贛北,已是人間煉獄。”
“沒有再目睹那之後的殘狀,也算是幸運的。在炮火中離世,也乾淨。只是不知道我的母親和弟弟後來怎麼樣了,我一再打聽,均無音訊。”
“吳城狙擊戰歷時一周,昔日繁華的古鎮瞬間變為廢墟,七成以上的店鋪、民宅化為灰燼,包括流動人口在內的十萬居民鋭減至兩千,殘狀可想而知。有機會我陪你去找你的親人。”
“謝謝你,鶴鶴!”
“呵呵,不謝!”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周牧白,南昌人,惟左手创业,而右手写诗,尤于词体,更属意之。既已许缪斯,奈何蓬蒿志!纵无才情满腹,常有悲悯盈怀。得遇文苑诤友当喜出望外,恰逢业界同人自以诚相待。公众号:故里游,微信imzhoumubai,新浪微博@周牧白。
手造家往期精彩回顾:
絮语: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画里......月亮湾、查济古村(归)
... END...
喜欢本篇记得分享转发到朋友圈哦
“手造家"以器物和文字为依归,
或把玩,或矜持。
矜持是一种态度,把玩是一场际遇。
期许一场声势浩大的际遇,
静候一个默然旁观的态度。
手造家的原创专栏
分享您温暖的手造故事
欢迎文青来稿
微信:kevin-hung 微博:@手造家 QQ:343114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