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吹捧的现实动力学：以“张楚廷研究”为例

余则诚  执笔

关于湖南师大张楚廷教授的“论文指导门”事件，我们先后推出了四篇文章：

四篇文章角度各异，但基本都停留在个案的分析层面。鉴于部分读者在评论区表示我们太过于针对个案，而没有反思制度和生态，今天我们就从个案做个扩展，对这一类现象做一点一般性的分析。

以“论文指导门”为代表的这一类现象，贴标签的话，大约可以称之为中国式“学术吹捧”。顾名思义，它指向的是盛行于中国学术江湖中的吹嘘和谬赞，可能是自吹自捧，也可能是他吹他捧。一般说来，这种“学术吹捧”呈现出的面貌是互相矛盾的——既一本正经，又常常缺失底线。

事实上，中国每年举行的各种学术研讨会，基本都充斥着大量的学术吹捧，与此相对，真正意义上的学术批评几乎完全绝迹——原因也很简单，这样做吃力不讨好，得罪人。

笔者的一位学长，从德国博士毕业回来没几年，因为受不了这种除了吹捧就是扯淡的中国式研讨会，宁可以访学的名义躲回德国——在他看来，参加这种会议除了浪费生命之外，毫无意义可言。

然而，在我的这位学长眼中“毫无意义”的中国式学术研讨会，在一些人眼中却是重要的“政绩”，更是一些人自吹自捧和他吹他捧的机会和舞台——所有的参会者大约都心照不宣，吹捧只是手段，学术地位的互相拉抬和学术资源的彼此勾兑恐怕才是目的。

仍以“张楚廷研究”为例，在2009年6月下旬，湖南师大召开了一场吹捧纯度达100%的“学术研讨会”——“张楚廷学术思想研讨会”。所谓“研讨”，事实上只剩下“学术吹捧”，全无学术批评。这一点，从参会专家们的发言题目就可以直白的看出了——

“张楚廷：一位做真学问、有真学问的学问家”

“高等教育研究的三重境界——基于张楚廷教授的个案考察”

“在最美丽的时候，我遇见了谁？——张楚廷先生教我治学与为人”

“邂逅师大，邂逅张校长”

“关注张校长的关注”

“走向人的自觉——张楚廷先生的教育思想历程”

……

事实上，我们无意于臧否上述的发言和发言者，甚至，我们也完全可以理解，在一场以纪念的名义召开的研讨会上，“吹捧”不可或缺，也完全“正常”。我们只是想提醒那些觉得吹捧很“正常”的有识之士：换个角度理解问题，可能你所笃定的那个“事实”就会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意蕴。

我们已经提到，学术吹捧的现实动力，来自学术地位的拉抬和学术资源的勾兑。我们也早已知道，学术江湖很大，学术江湖也很小，尤其对于特定专业的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来说，圈子就更小了。

这些人在事实上组成了一个熟人社会，而费孝通先生的分析也揭示，一个熟人社会更看重的不是明面上的规则，而是“面子”和“人情”。亦因此，出于继续在圈内混的现实考虑，学术吹捧就不仅不可避免，而且日益泛滥成灾了。

另外，还可以从另一个相对较小的角度来看学术吹捧——导师们的弟子往往更热衷于吹捧导师（个别还会在吹捧导师的时候把师娘捎带上）。这些弟子们为什么如此热衷这件事呢？

一句话，因为利益攸关。

（自己的）导师在学界的地位被抬的越高，越是被吹捧的高大，自己所能获得的学术资源和学术便利相对也就越多——这体现了是一个最简单的熟人社会的潜规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对于那些以自己的导师为“研究对象”的弟子而言，学术吹捧的意义是多重的——既能取悦导师，又能靠着这吹捧出来的“伟光正”意义正当化自己的研究，还能因此捞取到非常现实的个人利益——无论是这利益是升学就业、评奖评优还是其他。

就此而言，张楚廷教授的徒子徒孙们所开展的以“学术吹捧”为特色的“张楚廷研究”，就很好理解了。

然而，虽然理解，我们内心但仍不免有困惑：

生命只有一次，以有限的生命投入于无限的学术吹捧中，真得值得吗？

令各色人等“皆大欢喜”的一波波学术吹捧，到底给中国学术、中国社会乃至中国历史留下了什么？

一地鸡毛？

• 后记：这是关于张楚廷“论文指导门”的第5篇文章。未来，我们将继续秉承有一说一的原则，用心码字，用良心作品回馈读者。欢迎扫码订阅“律新观察”，后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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