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战者无赫赫战功

中国人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很容易把只有中国才能做到的，认为是天经地义，是个正常国家就能做到，比如在极端天气条件下，仍然做到了每天上亿人次的移动。

今年的冻雨自1月31日起持续近6天，影响国土面积超过250万平方公里，而同样有14亿人口的印度国土面积不过298万平方公里，东西南北四欧加在一起也不过500万平方公里。

在如此天灾面前，即使从2008年之后全面加强了基础设施建设，建立了完善的自然灾害应急响应机制，也不可能完全消除灾害的影响。于是在冻雨灾害中心的两湖地区，出现了较往年更严重的拥堵现象，比如湖北往年春节堵车大概是一两天，这次延长了一倍。

网上有一些声音，以其他省为例，批评湖北应急响应做得不到位，但湖北真做得差吗？

又比如湖南，更是出现了巨婴，湖南岳阳高铁站被迫停运，于是当地政府启动应急预案，将乘客接到奥体中心，免费提供休息场地、提供热水热饭、充电取暖等应急保障，并且一直在努力协调各部门确保将滞留乘客安全送到目的地。

快过年了，乘客回不了家被安置在条件并不太好的临时休息场所，难免焦虑、不舒服，这可以理解，但是否也应该理解这么多工作人员有家不能回，加班加点解决问题，也很辛苦呢？

虽然说“为人民服务”是中国政府上上下下的宗旨，但还是得讲讲良心，绝大多数乘客理解和感谢当地的应急保障，但也有极少数质问现场工作人员，说“解决不了封路的问题，把我们叫到这里来干什么？”

现场工作人员非常克制，但也没有完全惯着，强调临时安置目的是四点“一是避风，二是避雨，三是有热水，四是有热饭”。

这四点并非理所当然。

事后这位质问现场工作人员的乘客表示是因为焦虑，想让工作人员听到她的话，所以大声了点，现在遭到了网络欺凌，因此向工作人员道歉，希望得到原谅。

或许，道歉并非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意识到以人力对抗天灾的不容易，而是因为遭到了网络批评，承受不住压力。

从这件事上讲，或许资本主义制度也有一定的“优越性”，比如有利于个体形成更强的独立生存能力。

2020年美国得州遭遇雪灾寒潮，出现史无前例的大停电，大批美国人面临冻死的危机，得州科罗拉多市长不但没有组织救援，还在网上发表了长篇大论，核心论点就一句话“只有社会主义政府才救援，在美国要学会自救，我们（政府）不欠你和你的家庭”。

所以如果移民到美国或者加拿大的严寒地区，一定要记得储备足够的米面粮油以及燃油、瓦斯炉等设备物资，免得冬天一旦停电被冻死。

这在美国是非常基础的认知，正如美国科罗拉多市长说的“只有强者才能生存，（美国）政府不负责为你们提供援助支持，不应该把希望寄托于救援上”。

如这些“巨婴”或许到美国之类追求“自由”的地方进修下，当然这太残忍了；那就退而求其次，踏踏实实在国内待着，温室的花朵不要轻易挑战自然的残酷。

这是一个“善战者无赫赫战功”的典型案例。

这个道理常见但还是不易被理解。

比如战争。

俄乌冲突已经两年了，但现在仍然有很多人看不到俄罗斯的战略优势，比如前两周有读者推送了一篇文章，已经算大V了，起码比小镇阅读量高几倍，长篇累牍的论证俄罗斯即将崩溃，乌克兰即将迎来伟大的胜利。

能够在两年后的今天仍然如此认为，只能解释为立场问题。所以小镇猜测他一定同时支持以色列对加沙的屠杀，果不其然，往前看了下，他将以色列对加沙的屠杀认为是人类文明对野蛮的自卫，终于见到了同时支持乌克兰和以色列的群体到底是怎么想的。

很重要的一点是缺乏基本常识，指的是参与特定领域讨论应该具有的基本知识，尤其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媒体传播者必须具备。

例如：不同国家的历史传统，又比如战争真正决胜的到底是什么？

比如这位认为俄罗斯即将崩溃，他认为的关键论据是，俄罗斯已经沦落到动员罪犯参军，认为罪犯这个“救命稻草”救不了俄罗斯，然后结合中国古代的“贼配军”和现代强调军队荣耀为基础，得出结论，长期使用囚犯兵会导致军队战斗素养劣化、治安成本升高、司法的重刑主义等等，由此得出俄罗斯即将崩溃的结论。

具体不多说了，逻辑上太多漏洞，只说大的：

俄罗斯，并上溯到苏联、沙俄、莫斯科公国，这是一套与中国和欧洲截然不同的文明体系，代表着欧洲的悲观主义、保守主义，由于基辅罗斯的毁灭，俄国人认为原因是权力不够集中，只要把权力集中再集中，俄罗斯就不会失败。

所以从那之后直到现在，俄罗斯无论对外还是对内都有极强的集权特征，也就出现了“大帝”崇拜，体现在为了实现最核心的目标，其他的一切都可以让步。

具体到军事动员上，俄罗斯就是能够做到其他国家难以想象的全面动员。比如二战时期，很多人把苏联的胜利归功于重工业的发达，但实际上在德国的闪击下，苏联损失了一半以上的重工业，重要的武器和物资是依靠美国的军事援助，但参战的人员只能靠苏联自己。

战争是人类打的，要靠物质条件，但归根到底要看人。苏联在开战之初巨大损失之后，仍然能够动员海量兵员，展示了苏联对国家强大的掌控力，如此巨大损失的极端情况下，苏联仍然能够保持国家的正常甚至超常运转，更重要的是一切为了胜利让步，那么让囚犯参军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苏联被卷入二战后仅仅几个月，苏联最高层就两次发布命令，动员超过42万轻犯参军，注意苏联并非允许所有罪犯参军，前两批仅限旷工、轻微失职、经济犯罪等，在保家卫国面前，这些罪已经不重要了。在这42万余名罪犯中，涌现了大量战斗英雄，还出现了苏联元帅和苏联英雄。

比如如用身体堵枪眼的马特洛索夫。

无视不同国家的传统，硬套僵化思维，以小点论证一个大国的崩溃，显然不可取。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尤其是大国之战，相比装备和战线，有更重要的因素，这些因素同样是“善战者无赫赫战功”，至少有二：信息指挥与后勤保障。

先说后者，网络上有句话，叫“外行看装备，内行看后勤”，古语运“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曹操击败袁绍，打的就是粮草。

去年瓦格纳异动，普里戈任威胁要罢免国防部长绍伊古河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格拉西莫夫倒也罢了，但绍伊古在现在的俄罗斯具有几乎唯一的不可替代性，关键就是后勤。

很多人觉得俄罗斯打得不行，但也得看投入。2023年全球各国军费，俄罗斯不过才671亿美元，而印度是730亿美元，英国是630亿美元，印度倒也罢了，英国跟俄罗斯过去10年军费投入差不多，但办成的事差远了。

绍伊古本职是土木工程的项目经理，大学一毕业就扎根西伯利亚，在基层苦干十年，终于成了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市当地建筑公司的负责人，在冻土中非常出色的完成了城市建设任务，于是1988年晋升自治区首府主管基建的副市长，然后在苏联解体后，1990年临危受命担任俄罗斯国家建筑委员会副主席。

紧接着1991年就大跨越的从建筑业转到了国家安全和军事领域，在国家紧急情况委员会主席位子上一连干了20年，极为擅长战后重建。比如第二次车臣战争中，车臣首府格罗兹尼90%以上建筑被摧毁，绍伊古硬是不到十年就完成了战后重建，而且建筑质量经受了地震的考验。

如果没有绍伊古出色重建工作，现在的车臣未必如此稳定。

搞土木的基于对于系统和冗余的充分理解，好的项目经理知道什么地方能够偷工减料，什么地方绝对不能省，能够把有限的经费用到刀刃上，还能把活干得漂漂亮亮，各方利益都能得到基本的满足。

正因为绍伊古这种杰出工程项目经理特质，非常适合资金匮乏的俄罗斯国防建设，于是2012年跨行转任国防部长，一直至今。

从2012年到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当年，俄罗斯10年间投入到军事建设的也不过7000多亿美元，还不到美国一年的军费，但是俄罗斯军事建设可圈可点：

在维护与美国规模相当的庞大核武库的基础上，出色完成了常规军事建设。新增相当于英法产量总和的三代战机、投产少量先进隐身战机，新增400余辆新式坦克并对1600余辆老式坦克进行现代化翻新，新下水军舰超过法国海军总和，并纠正了前任国防部长的错误路线，不但提高了俄罗斯军人的收入，还实现了军改。

能够在利益极为复杂的俄罗斯坐稳位子，说明关键各方的利益也得到了满足。

就在俄乌冲突正在进行中，俄罗斯也完成了有标志性的紧急建设任务。比如克里米亚大桥的两次紧急修复，又比如马里乌波尔的重建，建筑质量好到甚至可以一定程度抵抗炮击。

如此强大的后勤管理能力，才是俄罗斯现在能够把俄乌冲突视为自己战略机遇的关键。反观北约、美国和乌克兰，军事资源的低效利用还用多说吗？

至于前者的信息指挥，还是以俄乌冲突为例。

战前俄罗斯军改的代表“合成营”遭受重创，不得不恢复相对传统的作战结构，于是有人认为“合成”的模式并不适合实战。

但实际上，合成对于信息指挥的要求极高，全世界真正有合成作战能力的其实只有中国和美国。这绝不仅仅是武器装备数量的问题。

这个问题要展开篇幅比较大，就用一个大家都很容易尝试的小例子吧。

过节期间玩了下游戏，《骑马与砍杀2》，一代十多年前玩过，其实指挥的部队也就几百人，但是以主将视角，很难纵观全局，也就是战前稍微布置下阵型，一旦开战基本是喊一声冲锋，然后混战，不知道怎么输，也不知道怎么赢。

这才不过是几十人、几百人。

当战争规模再扩大，也有一款偶尔玩的游戏《全面战争》，比如三国系列。其实也简化了，说是上万人战争，实际玩家指挥的也就是几十队，而且具有上帝视角，很容易排兵布阵，这就解决了真实战场如何纵观战局、行军布阵、上传下达的最大难题。

比如看古代历史或者小说，常常把军阵描述得特别神奇，好像布好一个阵就能呼风唤雨、召唤神龙，实际上好的军阵跟呼风唤雨也差不多了。毕竟在缺乏快速通讯手段的情况下，军阵传递命令主要靠旗帜和鼓乐，一个命令从最高统帅到最基层，精锐可以在几分钟内完成，乌合之众可能十几分钟、几十分钟也无法完成，这样的两支军队碰到一起，一定是屠杀。

军阵实际是一套信息传递和指挥体系，表面的阵型背后，才是精髓，需要充足的战前训练，绝非可以速成的。

比如前面提到的《全面战争》，如果从鸟瞰的上帝视角转为主将视角，别说对手的排兵布阵了，自己的兵在哪都不知道，于是一个讲究策略的战争模拟游戏，仿佛变成了只能喊所有人冲锋的《骑马与砍杀》。

经常有读者留言问：中国几十年没打仗了，还能不能打？

上面就已经回答了，现代战争最关键的是信息指挥和后勤保障，都说中国有“火力不足恐惧症”，实际上还有两大症状，一个是同样来自抗美援朝的“后勤不足恐惧症”，另一个是来自海湾战争的“信息不足恐惧症”。

这三点在这些年不断被强化。而前几年的抗击疫情、全国14亿人的动员，还有每年高强度的春运保障、抢险救灾，这些都是战争能力的体现；更不要说以中国的工业产能，叠加智能产业革命实现信息化、无人化、低成本，很难想象有哪个国家真的敢于正面碰撞。

所以，纵然世界并不太平，我们仍然可以安享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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