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达任,《混沌》之一
本文图片均由艺术家本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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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改的编者按
尤达任发来肖像的时候,我忍不住说:很像香港的一个演员……还没好意思说完,他就自己“招供”了:“黄德斌。”认识尤达任是因为他给我们投过稿,投的是绘画,后来一搜,才知道本职搞的是摄影。再搜有关他的链接,第一眼便喜欢上了他的《混沌》系列以及更早之前的彩色摄影。如果说摄影术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因为其记录真实的本事而对世界开始“祛魅”,那么《混沌》给我的感觉就是在重新为世界“赋魅”。尤达任融合多种技术对影像进行后期处理,最后出现出这种朦胧的、神秘的、有些因受潮而变质般的视觉效果。说不上荒芜,只是觉得特点,是介于古典摄影、素描、水墨画之间的质感。同样地,我将问答编辑为自述体,我想你们读起来会更顺畅一些。本文较为全面地呈现了他这几年的摄影作品,至于他的绘画,则请在文章相应位置跳转至此前发送过的一则投稿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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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任”这个名字源于“任达不拘”这个成语,父母希望我像我的生肖“马”一样任性放纵,不受礼法拘束。如果非要描述自己,我觉得我是一个可以融入社会的“怪人”,因为我时不时会有一些让人觉得无法理解的想法,比如——小时候看完佐罗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在早上六点带着自制的硬纸板佐罗眼罩以及报纸做的佐罗披风在街上跑,口中喊着“冲呀”;大概五六岁吧,有一次发烧量体温,我把水银体温计给咬断了,医生吓坏了,就让我回家赶快吃生鸡蛋,吃了一段时间后,我就爱上了醋拌生鸡蛋的味道;初中放学以后,我们会留在学校的操场打篮球,但6点多就会有个看门的老大爷骑着自行车摇着铃铛来驱赶我们回家,当他驱赶操场上其他同学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就把他的自行车搬到教室里藏起来,等他找车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多打一会儿篮球了……类似这样的事情挺多,不过大多数时间我还是比较能被人接受的。
并被德国i-D杂志评选为世界十个值得关注的摄影新人之一我第一次开始对艺术有感觉是在小学美术课上,老师让我们临摹一张大师的作品,我当时临摹的是梵高的自画像。同桌嘲笑我画得丑,我也知道自己画得丑,而且画得也不像,但我心中就是有种说不出的自信,知道这次作业画得很厉害。
我喜欢摄影是从喜欢上相机开始的。大概是 2011 年初,刚上大学的我被网络上单反相机拍出来的大光圈虚化效果所吸引,于是问父母要了钱,买了一台 Pentax Kx 数码单反,开始认真学习拍照。但没过多久,因为在豆瓣上看到了别人分享的胶片摄影,我就开始改玩胶片相机了。摄影对我来说可能谈不上“吸引”,更像是——当找到一件自己特别擅长的事情以后,你就会不停地去思考它和去做,摄影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我本科学的是热能与动力工程专业,可能是因为感觉不适合自己,一点学习主动性都没有。接触摄影后就很不一样了,因为没有接受过专业的教育,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发自内心地自己去找资料摸索,后来不够学了,我想看看更多别的文化的东西,看看世界上的摄影师都在玩什么,于是决定去美国学习摄影。最初影响我的摄影师基本上都是日本的,其中影响我最深的是森山大道,他不迎合主流,对摄影的那份执着与坚定非常打动我。还有横田大辅,他是一个打破媒介边界的摄影师,我后来采用翻拍这个创作理念就是通过研究他的想法学到的。还有色彩摄影教父William Eggleston,他是个很细心、很会捕捉有用信息的人。有一次,他看到广告牌的颜色非常鲜艳,因此就把这个技术运用到了自己的摄影里去,最终将他的摄影提升到了一个别人望尘莫及的高度,因为后来柯达公司很快就停止了生产这个技术所需要的器材和材料。
在旧金山,我住在一片墨西哥裔聚居的区域,整个街区的商铺和民居的配色都很鲜艳,那是在我的家乡苏州很难看到的,所以早期我也拍了一些色彩比较鲜艳的照片。我在美国接触到更多的是新兴科技和当代艺术。原本我以为只要拍好照片就行,但随着越来越多地观看和接触新兴的艺术形式,我开始觉得仅凭“摄影”已经很难表现一些深刻的想法。所以当我创作的时候,就不再只关注摄影表面的东西,而是更多地思考能为这个领域做些什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很重要。我接受不了模糊抽象的观念,喜欢有条理、清晰地进行表达。而本科理工背景的专业训练,则给了我一套完整的方法论,一步步按照步骤耐心地去做实验,去探索未知,引导幸运靠近你。我尝试过许多摄影的实验技术,但仍不满足,所以我决定对技术进行融合。2016年,在当代摄影课上,我开始创作《混沌》(Chaos)系列。
作为素材的数码摄影原片,下图则是最终成品
《混沌》系列之一
在技术层面上,图像是用什么拍摄的其实无所谓,但把图像打印出来后,我就会用胶卷相机去翻拍打印的作品,让图像呈现在胶卷的底片上。接着,我用底片开始实验,一般是使用高温冲洗的手段,让底片的颗粒感变强。在高温下,底片上的乳剂有的地方会溶解,变得残破不全。再接着,我把这张高温处理过的底片在暗房里投影在相纸上,或者投影在其他的感光材料,比如说投影在有液体感光乳剂的纸上,那么,投影出来的图像可能就会有一些笔刷的笔触和纸的质感。同一张图我会做好几个版本,但采用的形式或技术会不一样,我会选择符合自己拍摄时的记忆和感受的图像,再去做一些不一样的处理,比如用数字底片转移到蓝晒,或者进行照相凹版、上蜡等处理,对图像的质量进行再次劣化,最后再挑选最接近理想状态的图。这个过程可以循环,直到觉得图像符合自己的心声了,我才会停下这个循环。此前很长一段时间,当我拍纪实摄影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拍了一堆为别人而拍的作品,那些作品似乎都被框进了一个人类共同的审美区间里去了。所以我才尝试把空间给图像本身,说通俗点,就是不去控制图像,让图像“自生自灭”。而融合多种制作工艺,来叠加不可控的因素,也就是为了接近放弃控制图像这个目的。这些图像在在制作过程中可能会被破坏、毁坏,但这也是我想要的。我觉得随着图像的泛滥和数字化的推进,影像最终会在互联网和算法中被分解成信号,不再以物质的形式存在。所以破坏和毁坏也许不是一个糟糕的命运。去年,我看到一张美国副总统彭斯在接受采访时头上顶了一只苍蝇的照片,觉得很有趣,就想画下来。那段时间比较闲,所以连续画了好多张,突然就觉得画画比摄影简单啊!不过,由于我的绘画技术很一般,我会以自己拍摄或朋友提供的照片为原型,对画面进行“装修”,来实现我认为最恰当的场景、元素和色彩的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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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
我对绘画和摄影的思考是一致的,既不喜欢太真实,也不喜欢太抽象,所以会在真实可控的基础上加入一些无法控制的随机元素,来达到真实与虚幻的混合效果。人的身份是被环境定义和影响的,因为在苏州、美国的巴尔的摩和旧金山这些城市生活过,传统和革新都在我的身体里,所以身边的朋友有时会觉得我有些分裂。现在我生活工作在上海。最高兴就是当自己做出满意作品的时候,我会笑出声来,会飘一天。除了摄影,我还喜欢篮球和跑步;慵懒时就只会躺着什么也不想,度过毫无内容的一天。我有好长时间没看过书和电影了,现在更想好好地体验真实的生活——之前活得太自我,内心一片荒芜,现在想关心别人并且接受别人的关心。关于最近做过的一个梦——我有点记不住了,但去年年底有个印象深刻的:在梦里,我要拍一个广告视频,需要一个猫演员,我就让我自己养过的猫来演,我的猫猫为了让广告拍得好,就开口念人类的台词。醒来后我感动哭了,因为好久没见到她了。
尤达任 :混沌
墨遇工房
时间 :2021年4月17日 - 5月31日
地点 :无锡市滨湖区绣溪路58号恒华科技园16栋1层
展览免费,但周末看展需要预约
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去现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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