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拉泽·赫什阿里:超越身份与形式,探索生命与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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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拉泽·赫什阿里是我最喜欢的艺术家之一,所以发这篇文章有点义不容辞的意思。她对“看不见的事物”着迷——哲学、宇宙学、诗歌、物理学、宗教,她致力用作品体现深刻的抽象概念:超越任何已知身份形式——姓名、国籍、文化、信仰的存在的本质。
本文首发于《腾云》,谢谢《腾云》授权转载,作者为我本人,内容有所改动。
© 施拉泽·赫什阿里,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
作品在一个被黑毛毡覆盖的长方形结构空间内呈现。
经过一条通道,进入昏暗的白色空间,空间的四壁各挂着一个屏幕,分别播放着佛教、基督教、犹太教和伊斯兰教的人声颂唱,屏幕上有一团雾气,缓慢而有节奏地扩大、收缩,就像呼吸留在玻璃上一样。
施拉泽·赫什阿里,气息,2003/2013,四频道影像,外部结构:500 x 560 x 430 cm
© 施拉泽·赫什阿里,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
当观众靠近屏幕时,能听到不同宗教颂唱声,当观众站在空间中央时,又如同站在了宇宙中心,所有的声音汇聚起来,提示着人类共同分享的节奏。当观众处于装置外部绕其行走时,由于音效减弱,观者只会听到单独的声音,这时,每面黑墙就成为了某一文化传统的独特记忆,观者能在装置外部感受到各种文化之间的差异。
在施拉泽看来这件装置不是为了突出神性,而是为了提示我们:人类共处一张织网之中,彼此互相关联。
施拉泽·赫什阿里,气息,2003/2013,四频道影像,外部结构:500 x 560 x 430 cm
© 施拉泽·赫什阿里,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
在采访中,施拉泽提到这和爱因斯坦在创造相对论之前提出的著名的思想实验有关:他想知道如果他以光速飞行时照镜子时是否还会看到自己的反射。
小时候施拉泽家里文学界、音乐界的高朋往来,她从小受这些熏陶长大。父亲希望她成为一名科学家,但她最终选择了艺术,并在1974年离开伊朗前往英国求学,就读于伦敦的切尔西艺术学院,因为“艺术包含了一切。它不是专门的。我不想仅像数学家那样生活在头脑中”。
作为一名艺术系学生,她创作了大量的装置艺术作品,还尝试了灯光技术和雕塑。1979年,施拉泽从艺术学院毕业,同年伊朗爆发伊斯兰革命,政教合一政体下的伊朗教士掌权,强制伊朗女性重新戴上曾经被要求摘下的面纱和头巾。施拉泽再也回不去了,“我回去可能会被杀”。
从此英国成了施拉泽的第二故乡。1982年,她加入了画廊行业巨头之一、世界上最有影响力和历史最悠久的国际当代艺术画廊——英国里森画廊(Lisson Gallery),名义上她是新英国雕塑的一员,但她始终觉得自己是局外人,因为除了安尼施·卡普尔 (Anish Kapoor )(印度裔艺术家),这基本上是西方男孩俱乐部。
她在1994年曾获透纳奖提名——一个以由伦敦泰特美术馆组织,以大师透纳命名的欧洲最重要和最有威信的视觉艺术大奖。但当时的最终奖项由和她同属新英国雕塑运动中的雕塑家安东尼·葛姆雷(Antony Gormley)获得,后者逐渐成为国际知名雕塑艺术家,而施拉泽则避开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大地之歌,2021,白色 Aquacryl 颜料、色粉、铅笔、铝板,190 x 400 x 5 cm
© 施拉泽·赫什阿里,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
在她看来这两个词的意义并不重要,但其用阴和阳体现了存在的二重性,是构成我们身份的两个对立力量。“因为我们是有身体性的生命,由于身体的构造,我们只能在单一尺度内体验世界。我们必须训练我们的心智,超越二元论的思维—这是我们大脑构造方式的产物。”
她对挑战人们的感知,帮助人们理解感知的限制很感兴趣。“其实我们都困在自己的身体里,我们通过自己的大脑去看这个世界,由于大脑里的内容是被建构出来的,所以我们感知到的也是很有限的,我希望挑战这些有限性,试着让人们知道他们的局限在哪里,帮助他们理解世界”,施拉泽说。
2008年,她与丈夫——英国建筑师丈夫皮普· 霍恩(Pip Horne)在伦敦圣马丁教堂合作了一座装置作品《东窗》(East Window) ,把教堂的一面窗户转化为由一个椭圆洞口蜿蜒生发而成的扭曲的十字架。如同一个被黑洞扭曲了的“场”,光线照进来,让人怀疑自己对现实的感知是否发生了扭曲。
这种扭曲与英国著名科学家霍金说过的一句话有关:“我们在看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像处在一个玻璃缸里面的金鱼一样,我们所看到的外面世界的现实可能都是被扭曲的。”
我们透过“玻璃”——透过我们的感官、身体、经验、道德、文化等去看世界。用《金刚经》里的话说则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谈起年轻时的自己,她认为那时的自己“想成为某个事物的一部分。想要得到肯定”,“现在我已经超越了。对我来说没关系”。
现在,施拉泽68岁,和丈夫霍恩在西伦敦的巴恩斯郊区共享一个工作室。夫妇俩的工作室是霍恩设计的,上层阁楼空间专用于绘画,底层用于雕塑,地下室用于动画。在三层施拉泽的画室中,有一个巨大的天窗透入光线,后方有一个巨大的窗户,可以眺望屋外幽静的树林。
2020疫情爆发后,她看着窗外的树林,从自然的美中得到慰藉。因为疫情,她的各种活动、展览取消、延期,必须在没有助理的情况下独自在工作室创作,她觉得自己不得不学习与时间建立关系,也重获了自由。
“时间似乎停止了,但大自然是苏醒的,树木和鸟儿都充满生机,长期遭受人类攻击的自然,如今正在康复中。通过观察自然,宇宙万物运作,自渺小细微至浩瀚无垠,彼此的关联得以揭示。如果人人都意识到节制消耗,这对我们的星球会有所助益”,在《南方人物周刊》的采访中,她这样答道。
此次龙美术馆展出的画作大多也是她在疫情这几年新创作的,从作品名就能看出《大地之歌》、《奇美拉》、《大图景》、《茎节》、《穿透》、《步出黑暗》,她以独到的视角,正在观察着人类当前生存状态的变化。
在《大图景》中,两团似火焰、似极光的绿色一上一下悬浮于黑色背景之上,表面是用铅笔勾出的花纹,随着画面流动起伏,像细网,像鳞片,又像指纹,一道道的纹路在两团绿雾中间聚集、挤压成为褶皱,就好像指纹的螺旋形成得那样自然。
施拉泽·赫什阿里,《大图景》,2020,黑色 Aquacryl 颜料、色粉、铅笔、铝板,190 x 190 x 5.5 cm
© 施拉泽·赫什阿里,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
施拉泽研究过指纹的形成,“当我们在母亲的子宫中时,在水汪汪的环境中,水在我们的皮肤上留下图案。在我们第一次呼吸这个世界之前,母亲对子宫的时间记忆就已经烙印在我们身上。”
施拉泽·赫什阿里,《大图景》(局部),2020,黑色 Aquacryl 颜料、色粉、铅笔、铝板,190 x 190 x 5.5 cm
© 施拉泽·赫什阿里,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
而这些纹路的形成也与水有关。她喜欢水的流动,因为水流动并且无法固定。就像一切都在变化中:自然、世界、思想、观念,我们与它同在。绘画的时候,她先将画板平放在地板上,用颜料和水来创作画面的第一层,让水通过波纹和褶皱来表达自己。再把底漆施于其上,然后在风干的表面用颜料和铅笔层层绘制。而标记的绘制或生成则是通过无意识生成的,它们的运动受到第一层的影响。
这是一个纯手工活,用她的话说“有机的,而不是机械的”,是一种“过程”或者“仪式”,一张长宽超过一米的画,她需要让自己进入一种兴奋、镇静的专注状态,从早上到晚上,两个月连续每天工作才能完成。这种画法一方面要求她对画面有严谨的控制和算法,另一方面也顺应偶然与随机。
施拉泽·赫什阿里,《合子》,2022,黑色 Aquacryl 颜料、色粉、铅笔、铝板,190 x 400 x 5 cm
© 施拉泽·赫什阿里,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
“我们甚至没有意识到我们的身体受到全世界强大能量场的影响。通过观察能量或者这个场,我们就能感受到‘成为’这个过程,‘成为’比‘是’更加重要,‘是’本身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说,你可以说我的作品都在‘成为’的过程里,这是一个动作,永不停止,它随着时间和空间不断延续、流动,如果这样的东西存在,那么这就是一个真正的场,你在不停地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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