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 100 个比喻描述谢其的绘画。
👆懂不懂艺术都能看懂的象外
阿改的编者按:
从创立之初,象外就希望“把艺术拉出圈外”,平心而论,我们的工作离这一初衷距离还很远,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决定增设一个栏目——它没有栏目名,正如我们此前所做的尝试,读者投稿和特约展评也没有明确的栏目名一样;但它的定位是明确的:就是不设边界。
它可以是随笔、散文、诗歌,也可以是自述、虚构的戏剧和小说,甚至是一句广告词。
我最初的设想,是仅仅邀请艺术家来参与这一栏目,但后来一想,“艺术家”的名头也本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人,是与人和人性相关的一切。
所以,今天首发的,是来自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的新朋友——东门杨老师对艺术家谢其的一则评论。
说是评论,实则非常规。它以100个比喻来行使对艺术家及其作品的解读、想象乃至借题发挥,它源自一个梦,但落笔之后,则从梦境中走出,步入更为广阔的书写的世界。
我觉得这是一次非常有趣的尝试,对我个人而言也是一次学习。
谢其,我曾经写过,与此篇相比,自愧弗如。但如果读者感兴趣,不妨看看下面的链接,作为背景的补充。
艺术家在贝浩登(香港)正进行其首次个展《亲密之耻》,展出其最新创作的12件绘画作品,它们也呈现在本文中,作为具体的“图注”。但读者仍可进入贝浩登的公众号,查阅更多关于展览的消息和评论。
另外多说一句:我觉得艺术家、评论人、艺术机构和媒体从业者中,应有不少能写好文章的人,所以也特别欢迎大家给我们投稿——但丑话说在前:因为目前象外基本上没有收入,所以赐稿是稿费欠奉的(但我个人非常乐意请吃饭,或请喝酒)。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事儿,随缘。
有投稿意愿的,可以将文章发送至我的邮箱:263419055@qq.com
特此说明,以下是东门的文章,欢迎评论区分享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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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种时间性的绘画,就像看一部彩色默片,目光、提示语、颗粒感,全都融入缓慢的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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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悲伤的画面中那些黑色,你应将它抹去,或是拉开帷幕。”(高乃依《罗多古娜》)
3
乳房作为唯一可信赖的实在之物压在画面前景,硕大丰盈,盯着看,好像陷入一架软床。
4
红色是一场事故,带来持久的影响,即使在画面中再也看不到红色,它仍像一种醉酒的记忆缓存于眼前。
5
身体里的猫一动不动,空气沉静得几乎燃烧,吞进的细毛开始融化,丝绒般的记忆卷入金属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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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泉营的古斯塔夫·莫罗。
7
画被挂在墙上,稳定性主导着局面,画本身却并不平静,隐约散播出某种声波,威慑着整个空间,像耳鸣一样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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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谢其的画就像剥香蕉,从光溜溜的性感到绵软软的性感。
9
盯着一个人走入迷雾,渐渐消失,不见踪影。然而眼睛盯得太久,那个模糊的形象已深深印在视网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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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将幽默感囚禁起来,像一颗核桃的果仁,被包裹在结构复杂的坚硬外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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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一座巨大的欲望之钟,远远望去它以造型的性感吸引我们;一度自以为抓住了画中之物,到头却来发现是自己置身钟下,置身于一种悬置在头顶的重压和随时轰响的惊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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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绘画不会死亡,但有时候你的确会把一张画画死。”你已经饱了,但饭还在吃你。
13
初看如瀑布迎面扑来,暴力的笔触与色彩让人晕眩,穿过瀑布才发现刚刚的惊惧不过是艺术家虚晃一枪,一切原是那么精确、缜密、一丝不苟。
14
你用手神圣地一握,我的颤抖并不来自寒冷,这季节的颜色融入黑暗,还能辨认的只有那白,泛着梧桐香气的树汁在皮肤褶皱上流过。粘稠的阳光一点点稀释,纤细的树木,婆娑的树影,天淡得没有颜色,身体与大地同在,一种弯曲的形态。前进、后退、拥抱,下雨了,黑暗中杨树的绿色,雨伞和湿裤子,之后是一种水的虚幻存在。
15
或者像水蜜桃,直至果肉变软,消融,汁液四溢,坚硬固执的内核依然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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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模糊,绝对清晰。图像需要在一种辨证的视角下被观看,越远离越亲近,越亲近越远离,仿佛断开的磁铁,即使缺口严丝合缝,也再难贴合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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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溢满堤坝,春天肉质的欲望,那黑暗大于思索,玩笑被贴在墙上,赶鸭子的被鸭子嘲笑,一头扎进水里,看快乐和孤独的鱼群,产下第一批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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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和消失是同一条路径,画家展现同样完整的过程,图像虽悬停在一瞬间,那个瞬间却仿佛可以无限延伸,向前或者向后,好像挣脱了尺盒束缚的卷尺,一下子将自己的身体直直地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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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都是无花果,喜欢将小动作藏在花萼里,不慌不忙,坐等采花贼。那贼抓耳挠腮,钻也钻不进,就一下子掰开她身体。美人说: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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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画肖像就是用目光层层包裹,令对象变成至高无上的圣像或受刑的囚徒,虽然二者往往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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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喊浮荡,一包纷撒的糖,如同玻璃球落在地上。年轻的姑娘倒在粗砺的声波中,笑着喊:快点,再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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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中总有一块被凸显出的几何区域,或方或圆,或是一条色带,或是一道划痕。就像是注射青霉素前通常要做的皮肤试验,用酒精棉签擦拭手腕,针尖挑起皮肤微量注射,以观察抗原的免疫学反应。仿佛画家也在测试模特是否对颜料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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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身的忧郁叠加进上半身的想象,就像吃一颗枣裹核桃,感觉被复合的机制打开,向上生津,向下润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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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乌云拨开,群魔降临,在沉重的漩涡中嚎叫冲撞;当没有一丝光亮的夜只剩它们,它们自觉一团漆黑,于是开始亵渎神明。”(埃里克·萨蒂《萨拉班德舞曲》题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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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酵是后来的事,身体如同面团一样生长、成熟,这需要用手撕搅揉捏,让每一个孢子找到自己适合的位置无性繁殖,酸碱中和才会完美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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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动是魔鬼,怒气浸染的蓝色涨出血管,在画面扩散开来,身体犹如一只痉挛的龙虾,双螯紧绷。手一旦拨开近乎透明的蓝色,光马上会泄露,秘密也随之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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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图像已不是简单的肉身,或肉身体验,这是一种自带基座的绘画,身体是纪念碑式的存在,它压迫你的视线,迫使你去仰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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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与其说喜欢毕加索,倒不如说喜欢那种充沛性感的生活。生活不充沛只能用语言、结构、视觉去推进绘画。”艺术家还得拼作品背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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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故事转场成恐怖电影,那是两种颜色在近身肉搏。绿色狡诈多变,试图用铺天盖地的绵密进攻压制对手;红色紧致收敛,仿佛在防守中积蓄能量,以挥出最后的重击,一记右勾拳,从右下向左上,带着血迹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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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忧郁的眼神和四分五裂的面孔,耳边响起奥奈特·科尔曼《孤独的女人》,萨克斯管在尝试撕碎一个女人的悲伤,疼痛像一张无法复原的拼图,“她曾经爱过一个人,不用去想她有多爱他,你绝对想不到,她从不说出她悲伤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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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感的身体被框定在无性的体验中,望着静止的画面无能为力,唯有目光参与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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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拉扯中,力从着力点断开,身体猛然倾倒的瞬间。故事戛然而止,唯有色彩在持续变化,推着动作向前发展,但故事本身已不是重点,就像原本是去游泳的,却和一群鸭子聊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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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说:“灯光将人物置于舞台中央,它暗示着某种困境。”这是展示与表达的双重困境,身体更勇敢或者笔触更暴露都不容易,而画面积蓄着能量,已到临界边缘,仿佛一只不停充气的气球,“皮肤”被完全撑开,近乎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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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趋向主观的色彩,在现实中没有对应物,相较于再现更像是表达。画布背后是浓烈的个人口味,画家像个只给自己烹制佳肴的厨子。至于观看者,画面一再劝退从图像学上解读的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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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和谢其去一家叫“懒人”的川菜馆,更确切地说是盐帮菜,用厚油、重盐、麻辣烹制出一种浓烈的西南生活气息,吃的过程像是口腔中的天人交战。每次点菜,我们都提前认输地请求少油减盐,很多时候厨子依然故我,倔强得就像盐帮菜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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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人蜷紧四肢,试图用身体划一个圆,像蜗牛一样,按照旋转的轨迹收缩,努力达到极限,通过挤压让灵魂向内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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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置身人群中的男子,愤怒地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是他们中的一员。躺在所爱的女人身边,他忘了自己并不知道他是他自己而不是他所碰触的身体。”(乔治·巴塔耶《太阳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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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的安格尔走向自己的反面,走向线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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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画中丰腴的女子倾倒的不再是泉水,而是乳汁,想象因此更加浓郁,它变得富有质感,让原本的情欲表达具体化了。安格尔的《泉》更像是镜像,人物只是一种反射,欲望是反射中丢失的东西。《泉的变体》则将身体径直摆在观看者面前,尴尬的欲望扑面而来,眼睛越想躲避就越是盯住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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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和孟加拉的低气压云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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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自己面对空虚,好天气。清醒时,有许多尴尬的回忆。想忏悔吗?带着挑衅的语气。印度的佛,暹罗的僧侣。摊开手,那一根线的红色困惑地挤在一起。小巷子里有低洼的水坑,墙上有干巴的玉米。你吐了一下舌头,就没了踪迹。是阿司匹林药片,还是寻觅本身就没有意义。天很蓝,仿佛你出的一个谜语,我绞尽脑汁,举起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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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是一种人道主义|做爱是一种人道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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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歇这个姓在法语中意思是“屠夫”,按《拉鲁斯词典》的解释,就是肉铺中将鲜肉分好零售的人。所以弗朗索瓦·布歇的画中充满皮肉交易,洛可可风格在他画笔下趋向直接的官能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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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歇那趴在床榻上的《宫女》创造了一种崭新的色情姿态,它不再是提香的维纳斯欲盖弥彰的展示,也不是委拉斯凯兹的维纳斯欲彰弥盖的拒绝。布歇的人物以顽皮的姿态趴卧在床上,用身体严实地压住欲望,却释放出肆无忌惮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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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其养“多肉”,这种植物总是一副赤身裸体的样子,它的根茎叶甚至花一概肉鼓鼓,汁液饱满。她画画就像她养花,画中人都赤裸相见,像多肉一样袒露着身体,那些静止的姿态也都趋向于植物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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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混乱的色彩,深浅不一的色调和隐约的明暗中显现出来,仿佛从一团无形的迷雾中现身。这是怎样一只纤丽生动的脚啊!一场难以置信的漫长渐进的破坏中幸存的残余……脚裸露出来,就像是某个帕洛斯大理石雕塑的维纳斯胸像突然显现在遭受天谴之火的城市废墟上。”(巴尔扎克《不为人知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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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空气中的花粉是看不见的,当我们感觉到它们的存在时,已然是到了危急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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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孔被撕扯着,因为它过于贴近我们,眼前只是一个局部,只见半张脸的轮廓。嘴部隆起,嘴唇微张,正要诉说什么,但看不到眼睛,也就看不到由眼睛直接传达的信息。画笔暴力的破坏,在绿色、红色、紫色一系列色彩的调和下降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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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失在你的信里,仿佛一脚跌进了云层;抚摸着你的潮湿,但什么也看不见。虾是时间,风干的虾是风干的时间。你说:别担心。快乐停留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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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黄的灯光和晃动的空气中,身体不动声色地感觉着机器的颤抖。别无选择,只能随着速度的快慢调整自己的位置。在上面或者里面并不重要,因为在进入时,已经妥协,证据就在手里,脆弱但却沉重。是的。你敢肯定,它在吸食你的气息,返还的是混乱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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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正襟危坐,将身体摆放得一丝不苟,既不悲伤也不快乐,就像用来写生的石膏立方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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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对活生生之物的无限好奇导致肖像的永恒。”就像总想将螺丝拧紧,所以一直拧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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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以沉默的方式表达自己,尝试着不同声色的勾引,面对一张张表情丰富的脸,观看就像一片落地的树叶。埋头在支离破碎的符号中寻找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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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处,从嘴唇,我可怜的卑鄙,无法避免进入这身体,沿着略带甜味的血液,试图寻找希望的理由。手指滑过发髻,微弱的喘息,游移不定的末梢神经,连接起相互失去的记忆。风推开门,渗透进粘稠的空气,是的,我也渴望停留,但却在出神的一瞬间,懊丧地离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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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搅动着内心的情绪,大片大片地被风吞吃,有谁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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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螺旋行进的语言的贴近,一块块蓝色多边形,中间搀杂着后置的语素,台阶上的花,躺在摇椅里把未来的事干尽,为躲避寒冷让寒冷覆盖身体。一种雌性的香气,烟雾缭绕的昏迷,在柯勒律治的梦里,有博尔赫斯遥远的庭院。一千次嘲笑自己,一只黄黑条纹相间的细腰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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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无法重复的重复,在敲击牙齿时渗出血液,吮吸大理石像的脚趾。弥诺陶洛斯扯下面具,发现自己仍然是一头公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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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闭上眼就不再观看了?事实上合起来的只是眼皮,眼球仍然在看,一直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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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红色的液体,呼吸已不起作用,身体跌入某种臆想,粘稠地胶着在一起。电风扇搅动着水一样的空气,灯光炙烤出画布的秘语,仿佛血液在蒸发,滋滋作响。弯曲的手臂,柔软的腺体,薄薄的皮肤已负担不起喘息,呼出带酶味儿的气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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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火炉降入水中时,红色的号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种血红的和谐出现在天际,绿色被染得通红,绚烂无比。然而很快,巨大的蓝色阴影有节奏地追逐着橙色和粉红色的色调,那些色调仿佛光亮之遥远而微弱的回声。这一阙白昼的宏伟交响乐,是昨日交响乐永恒的变奏,这种旋律的更替,其变化永远来自无限。这一曲繁复的颂歌,就叫作色彩。”(波德莱尔《一八四六年沙龙·论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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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的笑声如明亮的风抚摩着皮肤,张开嘴让舌头卷进快乐,小心收集眼睑上的阳光。除了爱情谁也没有得逞,黑与白无足轻重的装饰音。所寻觅的,在水中,在密林里,沉甸甸的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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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再现的已然不是身体,而是种种器官,表情被忽略掉,剩下的是欲望的功能性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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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谢其画画像是看她亲自将费尽心力构筑起来的宫殿毁掉的过程。重要的不是结果,结果的景象映衬着图像的灾变。
64
金色的柿子在无云的天空摇摆,看久了那颜色会涂抹掉眼前的一切,你再也看不到什么,除了柿子的金色。后来你发现柿子里外如一,如果咬开一个小口,吸食汁液与种子,会感觉自己体内也被染成相同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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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的表面沉浸在一种痛感之中,仿佛对极限的着迷,身体超越痛感,进入更高阶的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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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梦:意大利餐馆,我点了一种高科技面食——“蝴蝶披萨”。面饼的内部分子会因牙齿咬合释放出联结感觉神经元的信号,这样伴随着咀嚼,就会有蝴蝶出现在周围,而吞咽后,蝴蝶又随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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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上满是触摸的痕迹,谢其的肖像画更是一种雕塑,一种身体与身体接触过的塑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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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是一种阴性的冒险,她比红色更重,想像在云上,而快乐在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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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带海域礁石中生活着一种叫鼓虾的小虾米,身长不过5厘米,但有只不对称的巨螯可以长到身体一半大小。猎食时巨螯极速闭合,喷射出时速100公里的水流,将猎物击昏。这喷射也会触发空穴现象,形成低压气泡,气泡在水中向内爆炸,导致200分贝的巨响,同时伴随着闪光和4700度的高温。由于这一过程持续的时间微乎其微,感官几乎无法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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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云雾弥漫的山中,渐渐地见啥都是山,以至于见山不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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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其和一个日本师傅学尺八。这种乐器好像将演奏者和聆听者沉入水底,音符像潜流一样灌进耳洞。谢其的画同样会将画家自己和观看者同时悬浮起来,那些画面不是在眼前显现,更像是停留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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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彩占据着画面,边界和轮廓消隐,人物出现如同水在纸上晕开,类似一种颜色间的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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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在看一场拳击比赛,原本坐在围栏外,场面尽收眼底,可忽然间自己莫名出现在场上,迎面来的拳头正中面门。清晰的世界立刻模糊了,必须调整重心和呼吸,用意识控制视觉,然而清晰与模糊依旧叠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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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原广美演奏过一首叫《010101》的曲子,就像二进制的循环,简单的旋律变换面孔复制着自己,如同谢其的肖像画,滑进无息止的无限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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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其几乎不再援引外在世界的神话系统,而越发用亲近的朋友圈构建一个自我的神话。进入它需要密码,但密码并非艺术家预先设置,需要观看者在自身经验中试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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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囱说谢其的画像榴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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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符说像山竹。是因为山竹成熟后暗紫的皮色吗?还是一旦捏开果壳,就会从缝隙闪出白光一样的肉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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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牧说像百香果。是因为这东西从壳到瓤都不太像水果,却自信地拥有一百种水果的香气吗?它是水果中的另类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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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像在观看负片,虽经过曝光和显影加工,但片基上图像的明暗与模特截然相反,所显出的色彩也都是被摄物的补色。于是你总期待得见那看不见的还原。
80
人物紧绷着身体,像在突如其来的刺激后肌肉收缩,显出一种防御性的应激姿态。如同长满棘刺的海胆,把内心的柔软遮挡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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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变化中的影像,也是过程中的影像,虽已刷过上光油,但画并没有停止变化。它显出一种中间状态,让观看的人始终觉得故事仍在继续,颜色在弥漫,影像会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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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使劲眯眼朝一个地方看时,颜色就会变得模糊不清,一切都更多地取得了黑白色的特征;但这里我怎么觉得,我仿佛是通过一块这样或那样被染色的玻璃在看呢?”(维特根斯坦《论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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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是去吃一顿黑暗料理,吃到的却是暗黑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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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梦:朋友们一起逛中式迪斯尼乐园。其中一个项目是一辆在园中行驶的压路机,但它的铁滚子是海绵的,人被碾过会镶嵌在海绵里。谢其不停地挑衅,它疯狂地向我们滚来,我正对着它被迎面碾过。
85
画面中身体在闪光下凸现,但这奇怪的光源究竟来自何处很难确定,画面仿佛是经过X光照射后的显影。
86
体积感,令人赞叹的体积感,身体像星图一样在灰暗的宇宙中出现。
87
维纳斯既是女神,也是一颗星球,谢其将她们合二为一。
88
画中人既结实又透明,仿佛四壁间的幽灵。
89
局部被分门别类地放大,它们不再是身体的一个部分,在无微不至的细节中整体得以显现。“盲人摸象”根本就是对盲人的误解,健全人看到的绝不比盲人摸到的更触及象的本质。
90
圣像崇拜与圣像破坏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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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穷奢极侈的长袍下,肉体良好地发挥着它们的作用。它们消化着,温热、沉重,散发着气味,它们排泄着。——像人物的脸一样精致,像他们的目光一样严峻。”(让·热内《一本撕碎的伦勃朗之书的残余》)
92
仿佛用伦勃朗的手法覆盖鲁本斯,用戈雅晚期的方式画戈雅早期的画。
93
弗洛伊德说,精神分析的有效需要用身体去感觉那些从你手中哗哗流出去的钞票。爱的有效也需要用付款证明,付款后你马上会感受到爱的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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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到许多画面边缘的留白,仿佛画家一再地强调绘画这件事虚构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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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一点也不新鲜,还没有年轻过就已经老去了,每一次观看都像一次考古发掘,一次穿越时空的冒险,未到达未来已成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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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中这些画的出现并非展示而是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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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裸体的禁欲,被内心火焰灼烧的清教徒,贩卖玩具的性冷淡,风月场上的圣女,肥胖的食素者,仲夏闷热午后的炸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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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的不一定就是你看见的,你看见的大部分是由记忆填补的,看不见的是因为已经忘记,或是不愿意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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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期待一个笑容,或是一个制造笑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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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腹水蛇:“咝咝,咝咝。”男孩开口:“过来,这边。”红腹水蛇真的过来了。于是男孩问它是否见过自己的妹妹:“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小红袜的女孩啊?”红腹水蛇说:“没有,我没看见:你为什么要问我?咝咝,咝咝,咝咝。”(《格林童话·水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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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东门杨
毕业于巴黎七大,中央美术学院副教授。DawanArt联合创始人。著作有《香料》、《The Old Prince》、《绘画三故事》,译作《成人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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