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刊 • 武汉故事(2)|| 我的武汉情结
题图:我工作生活的大院。(照片来自作者)
砸在玻璃窗上的大雨声,像一粒粒石头敲打着我的心。疫情才过去不久,又逢大雨不断的汛情,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大概就只有祈祷了。
我的武汉情结
兜兜姥姥|文
那些地儿、那些人、那些事,萦绕心头,五味杂陈。时常忆起,却难再重逢。
1. 告别故乡,初到武汉
我出生在海滨城市大连,一个传统的军人家庭。大连气候宜人,夏有清凉的海风,冬季虽冷却也可以享受暖气。我们一家住在日本人撤离时遗留下来的小楼里,由于父亲总是来去匆匆,这栋小楼在我的记忆里就是宽敞而又冷清。
童年的记忆是苦涩的,还没长大,“伤痛”的种子就已在我的心灵中生根。生在“自然灾害"时期,吃不饱,命难保。长在动乱年代,受惊吓,成“哑吧"。因父亲是臭老九,我也随之受到牵连,倍感辛酸、孤独。想爸爸时就拿着爸爸的毛衣在鼻子上闻一闻。后来爸爸终于被平反,却又随部队迁至武汉。我整日盼星星,盼月亮,长到十二岁,才随军来到武汉。一家人终于团圆,从此也与武汉结下了解不开的情缘。
初到武汉,我对一切都非常不适应。
夏天气候炎热,没有空调、电扇消暑,浑身都起满痱子,难受无比。每晚我们都把床支在街上,一把竹扇摇到天亮。冬天没有暖气,屋里比屋外还冷,全副武装后活像个大熊猫,夜晚裹着棉衣盖被还是瑟瑟发抖。
武汉方言难懂,鞋子叫孩子,哥哥叫拐子,爸爸叫老头,毛巾叫浮子,这都哪跟哪呀?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顺畅地与当地人沟通。如今虽是听懂了一些武汉话,还是不会用武汉话交流。
我们居住的营房异常拥挤,自家外搭厨房,十几户人家共用室外自来水及厕所,逢雨更是苦不堪言。生活上的种种不便,让妈妈后悔把孩子们带到武汉,一度想要重新调回大连。可是好不容易团圆岂能再轻易分开?再苦再难,有爸爸在身边,幸福还是满满的。
不知不觉,我们习惯了武汉的风土人情,适应了“捂汗”的火炉气候。工作、结婚、生子,在这里渐渐生根,直到退休,也未曾离开过武汉。
儿时居住的日式小楼,摄影/作者
2. 芳华留不住,岁月已白头
女儿考取人大硏究生,并留京工作。为帮女儿带娃,我离汉去京,一晃就是五年。北京气候干燥,平时少雨,冬天难见雪,我这个在武汉长大的南方人又要重新适应新气候。总算盼到今年春节,准备回武汉看看我的家,可武汉封城令,却断了我的回家梦!
江城病魔肆虐,可是一开始,“人不传人,可防可控"一直占据主流媒体,李医生的善意提醒更是引来严厉的“训诫”。史无前例的武汉封城,终使“谣言”成了“预言”,我的江城,牺牲了自己,为了护佑九洲千万城镇村庄。
电视上春晚热闹喜庆,一如往年。我心痛、心寒,更为困在城内的亲人食不香、睡不沉、牵肠挂肚。
每时每刻,我都在关注着疫情的变化。这期间偶读先生日记,我如磁铁般被吸引。真实、坦诚,满篇都是大写的人字,有人味、有人情。不论是惶恐还是哀伤,不管是汉骂还是称赞,都活生生地把封城之下武汉人的点点滴滴呈现在眼前,令人感动、惊叹,久久难以释怀,直至今日,仍念念不忘。
疫情期间,人在北京,心系武汉,特别希望武汉快点好起来,盼望着疫情结束回武汉看看:晀飞架南北的大桥、仰黄鹤楼美丽的身姿、赏武汉大学的樱花、观彩灯四射的夜景。旧地重游东湖、归元寺、江汉路,吉庆街等等。还有武汉的过早,我想死你们了:热干面、欢喜坨、豆皮、面窝……每天一个样,十天不重样。
四月八日,一个望眼欲穿的日子到了,武汉解封了!我可以回家了!计划好的初春行程,起程时已是初夏。当火车驶进长江大桥,滔滔的江水映入我的眼帘,美丽的江城展现在我面前,黄鹤楼在高高地向我招手,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武汉我终于回来了!
作者下火车时拍摄的武昌站 摄影/作者
火车停靠武昌站,下的人寥寥无几。扫码、量体温,上公交车,加上司机、车管员,空荡荡的车上只有我们三个人。经过疫情的磨难,武汉公交人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早班车上,消毒水的气味代替了热干面的香味,车厢也是整洁如新。司机师傅们不再你追我赶,遇上年老的乘客,会等待其坐稳后才起步,车管员也会耐心地劝告怕热的乘客戴好口罩。
沿途经过的街道,车多人少,店铺半开半关,少见逛街购物的人。适逢五一假期,可节日的热闹喧哗无从感受,大白天的,整个武汉都静悄悄的,就连汽车的鸣笛声也少了。
一路畅通无阻。下了车,第一件事,就是吃一碗热干面。
3. 疫情才过,又逢汛情
武汉这些天的雨,比我在北京生活五年见到的都要多。入梅潮湿、蚊虫叮咬、皮肤湿痒、晾衣难干,即便是我这样的半个“武汉人”也难以适应。
不管怎么说,武汉正在逐步恢复正常,一切向好。坐公交已免去扫码证明,长江两岸也可尽情游览。带久困家中的母亲出门,她竟直呼这是去哪儿了?去武汉中心医院,也不必测体温了,不过身穿防护服的医护人员仍让人感受到防疫工作的紧张有序。
部队防控始终不减,回到武汉后,必须自我隔离数日,核酸检测阴性方才让我回到大院自己的家。遇见熟人,邻居除了简单问候,不再久留攀谈,匆匆离开。朋友圈里活跃的人少了,退休群里潜水者多了,人人都是毕恭毕敬。照这个趋势下去,人和人的交往会越来越少,彼此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
到江滩看水,去江边游泳,是夏日武汉的一道独特风景。可今年,进入汛期以来,武汉一直在连续不断地下着雨,长江水位直逼1998年水位极值。一年一度的渡江节也因此取消了。
看到各地力保武汉免受洪涝灾害的视频,我心里升起了感激,也有了隐隐的恐惧与担忧。砸在玻璃窗上的大雨声,像一粒粒石头敲打着我的心。疫情才过去不久,又逢大雨不断的汛情,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大概就只有祈祷了。祈求老天爷,保佑大家平安!让灾情停止!给湖北地区安宁!给全国大江南北安宁!
请给武汉人一个晴朗的夏天,今年的武汉人不怕热!
武汉的标志性建筑——江汉关,屹立在长江边,仿佛疫后重生的武汉挺起胸膛,向世人,也向自己宣告:武汉是座英雄的城市,武汉人民是英雄的人民。
先生在《武汉就是我的敬亭山》写到:没有从小到老都生活在武汉,恐怕很难有这种心情,因为把全世界都放在面前,我只熟悉它,才会尤其担心这座城市的命运,才会如此地热爱它。
这也正是我眷恋这座城市的原因。
【作者简介】兜兜姥姥:军人后代,大院子女,在武汉生活了45年的“武汉人"。因“追星” 一路跟随到了一枚园地,精神家园,不离不弃。
(本文编辑:荞麦、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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